保障交警執法安全美國交巡警執法安全防護理念值得借鑒

文 內蒙古公安廳交警總隊 張偉 廣西公安廳交警總隊 高龍偉

近年來，我國機動車保有量迅猛增長，給道路交通安全管理工作帶來了挑戰。同時，日益嚴峻的執法環境，也使一線交警的執法危險系數增大。為更好地保障交警執法安全，公安部交管局組織開展了《交通警察執勤執法安全防護規定（試行）》的修訂，筆者參與了此項工作，并對美國警察執法安全防護進行了研究。

美國雖然文化多元、非法移民問題突出、槍支泛濫，但據調查資料顯示，其警察傷亡率并不是很高。2017年美國因公犧牲警察為137人，2018年以來，犧牲警察124人（截至發稿前），其中因槍擊犧牲的人數最多，其次為因汽車撞擊、心臟病導致犧牲，這兩點在我國警察犧牲原因中也占有較高比重。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機動車已成為主要生產生活工具，警察高頻次駕車執法、處置涉車違法犯罪行為成為常態；其次，高強度的工作對于警察身體健康的影響日益加劇。

交巡警易出現的“十大致命錯誤”

根據交巡警傷亡案例，美國警察培訓機構總結了交巡警易出現的“十大致命錯誤”。

一、沒有熟練掌握和保養維護武器、車輛或設備的習慣

對于大多數交巡警來說，每天攔截檢查違法嫌疑車輛是一種永遠存在的威脅。這些工作每次面對的情況都有所不同，如天氣情況、能見度、道路地形、交通流量和速度、車輛中的嫌疑人數量等。美國聯邦調查局的統計顯示，在遇襲采取回擊的交巡警中，只有15%擊中了襲擊者，而手足無措是常態，更多傷亡發生在交巡警每天駕駛警車進行巡邏活動時，有的是不系安全帶、超速，更有甚者警車輪胎損壞卻未發現。

圖2 美國宣傳畫“系安全帶，挽救生命”

二、未正確的搜身和使用手銬

制服暴力抗法嫌疑人——給其戴上手銬——對其進行搜查——轉移，如果始終遵循這一程序，警察犧牲人數就會減少。有的嫌疑人為了防止被搜身，可能會辱罵警察，有的嫌疑人還可能會嘗試通過貶低自己來營造虛假的安全感或優越感。如果你在嫌疑人身上找到了一件武器，應繼續搜索，因為犯罪分子攜帶兩種武器的情況越來越多。非常重要的是，當嫌疑人被移交給另一名警察時，該警察也必須對其重新搜身。

三、未注意個人身體健康保養

交巡警長期在室外工作，應注意保持身體溫暖、干爽和營養。繁重的工作和其他因素可能會使交巡警無視身體的感受和功能變化，從而誤判或忽視自身身體的“報警”。

四、未攜帶必要的裝備

美國聯邦調查局的統計顯示，在美國因公犧牲的交巡警中，有近30%的人沒有攜帶必要的單警裝備。

圖3 裝備齊全的美國警察

五、未尋找掩體或隱藏身形的意識

遭遇槍擊或被車輛撞擊的交巡警中，有近三分之二是因為沒有使用掩體。交巡警應該時刻注意基本常識：不要在任何建筑物的門口或走廊里扎堆聊天；任何情況都不要背對嫌疑人，盡量養成側立的習慣；大多數人都是右撇子，所以要從左邊接近嫌疑人；在檢查或攔截嫌疑車輛時，從副駕駛一側接近是最安全的方式，可以讓你遠離醉酒、路怒癥、超載卡車等危險因素，同時可以觀察駕駛人的右手。

圖4 乘客副駕駛一側站位及L型站位

六、忽視臨時交通措施的重要意義

如果交巡警正在處理的交通事件已經破壞了原有的交通規則，必須重新設計臨時通行規則，否則按照原速度行駛的車輛可能會造成傷害；同時要提前提示途經駕駛人，告知其正在發生的事情，因為如有大型卡車或房車經過，會阻擋小型車輛駕駛人的視野，使他們無法觀察到前方情況。在道路上臨時布設的交通信號及警示設備、車輛等也是很好的掩體，即使在白天也可以設置發光型flare（主動發光式警示信號），它的警示效果比其他警示信號好。交巡警在引導交通時，一定要始終穿好帶有發光或反光材料的背心，即使在白天，只穿深色制服也容易讓交巡警被忽略，從而帶來安全隱患。

圖5 Flare的警示效果

圖6 美國宣傳畫“路側執法安全沒有僥幸”

七、自我放松得太快

即使犯罪嫌疑人被控制，只要你還在現場，就應該堅持“加一理念”。即把面臨的危險和處置的難度提高到一個更高的層次加以考慮。

圖7 美國警察在執法現場的分工與戒備

八、強烈的沖進現場的沖動

“停下來，看，聽”——時間是交巡警的盟友。影視作品中沖入險地戰勝一切的是“超人警察”，而在現實中，交巡警應該等待增援。當一名交巡警是沖突事件現場的第一處置者時，時間和距離有助于他/她更好地完成任務。遠離危險源，危險源爆發所需的時間就越長。

圖8 美國宣傳畫“小心被伏擊”

九、分心于外物

每個人都有賬單、配偶和孩子需要操心，無論這些對于個人生活多么重要，在你執勤執法期間都無關緊要。作為一名警察必須學會將生活和工作分開，將家庭生活留在家中，工作中只有工作。

圖9 美國宣傳畫“保持專注力”

十、冷漠及自滿

無論中美，大多數警察在工作中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遇到一次生死攸關的事件，主動制服或開槍射擊犯罪嫌疑人的幾率也很低。尤其是很多交巡警日復一日重復相同的工作，難免會對潛在危險變得冷漠、漫不經心或無所顧慮。根據多起襲警案件調查來看，受到攻擊的警察大多是從業多年的老手。事實上，作為警察的第一年并不是最危險的。新手們對于訓練、執法都感到很新鮮，雖然他們執法技能和知識可能不完備，但可以通過始終保持警惕彌補這些不足。數據顯示，從警第五年是最致命的！據調查，襲警罪犯襲警原因大多有三個：感覺到警察對他構成某種威脅，活動受到了嚴重干擾；遇襲的警察看起來戒備程度低、易被攻擊（有數據表明，超過三成的交巡警犧牲時是背對違法嫌疑人或行駛車輛的）；罪犯擁有暴力手段和動機。

美國警察執法安全防護的四項理念

如何避免錯誤，更好地保證警察執法安全呢？美國建立了一整套的警察執法安全制度體系，包括立法、執業考核、日常培訓、撫恤救濟等多個方面，并針對不同崗位的警察制定了詳盡的執法指引，防護內容細致入微且可操作性強。

圖10 美國43個州通過了旨在保護警察執法安全的“Move overSlow down”法律

下面就來介紹美國警察執法安全防護理念中最主要的四項共性理念。

一、現場執法八要點

在公共場所工作時應結合顏色理論保持安全距離及相應戒備等級（注：顏色理論下文中有詳述）。

在詢問或控制違法嫌疑人時遵循法定程序，保證自己使用武力的合法性。

不要單人控制嫌疑人、不要單人處置沖突事件。

圖11 美警察間協同控制嫌疑人

在遭到襲擊時要有永不放棄生存的意志。

通過清晰而堅定的執法態度及執法方式展現專業性和權威的形象，可以高概率的確保自身安全。

注意儀表，穿著干凈得體的制服及閃亮的皮鞋，佩戴足夠的裝備，體現出法律的權威，這樣面臨襲擊的幾率會下降很多。

圖12 美國警察很注意對外形象

美聯邦調查局的研究發現，大多數警察的死亡和受傷都是由違法嫌疑人隱蔽攜帶的武器造成的，因此一定要看到嫌疑人的雙手，同時對嫌疑人衣服的凹陷或可疑凸起的口袋保持警惕；如果交巡警無法看到嫌疑人的雙手，則必須假定他是高危人員，需立刻提高戒備等級，并立刻進入有利位置，然后命令嫌疑人停止移動接受調查。美國警界有一句老話“罪犯的雙手會殺死你，而不是他的眼睛，控制他傷害你的手段，你就贏得了一半的戰斗”。

圖13 美國宣傳畫“注意嫌疑人的雙手”

圖14 美國宣傳畫“注意嫌疑人的雙手”

嫌疑人的言語和面部表情、肢體動作大多數會暴露他的意圖，只是你沒有注意到不同尋常之處或沒有及時與其拉開距離、拿出武器。

二、顏色理論

許多年前由杰夫·庫珀（Jeff Cooper）提出的顏色理論是一種戒備意識調整理論，它使警察能夠在與其他人接觸時采取適當戒備措施，因其形象且易于執行，至今仍被美國警界奉為金科玉律。

顏色理論來源于軍事警戒級別，將白、黃、橙、紅、黑五種顏色定義為五種戒備等級，戒備等于心理上保持關注力，并保持身體與潛在危險的距離。

“黃色等級”：這是大多數警察在公共場所應采用的戒備等級。在街頭巡邏執勤時，警察應抬起頭，用眼睛“掃描”各個區域并進行切片觀察，根據片區的不同情況改變關注焦點，這樣就可以準確了解到周圍的人在做什么并及時調整距離。“黃色等級”還涉及身體姿勢，建議警察保持直立姿勢，放松且注意行走方式來投射自信的形象。在街上的行人大多都是在白色等級下，低著頭，看著他們自己的腳。這些人很容易成為犯罪的侵害目標，因此作為警察要避免這樣做。

“橙色等級”：當注意到反常跡象，或感知即將可能進入危險境地時，應該調整為橙色狀態。這時應仔細評估情況，嘗試預測暴力可能發生的方式，并制定處理暴力的計劃。應該事先了解暴力犯罪活動的類型，有重點的搜尋襲擊者可能藏匿的地方，并制定應對暴力的可能性計劃。例如，每當接近犯罪分子及其活動頻繁的地區時，就應保持橙色等級，調整身體站姿，保持隨時能快速移動。

“紅色等級”：指在觀察到正在發生的非法、不尋常的事情或可能遇到的致命武力時，應該采取的準備狀態，即直接使用武器或采取最強控制措施，這時候最重要的是尋找掩體、呼叫同伴。

“黑色等級”：當犯罪嫌疑人實施暴力時，很有可能會產生“黑色等級”，即事件的失控狀態。此時，戒備級別往往不會再下降，必須實施既定的最優計劃來控制局勢。如果在戒備等級變為“黑”色，特別是嫌疑人已經計劃襲擊時，警察還沒有及時制定計劃，就會處于明顯劣勢。

圖15 前美國海軍陸戰隊員、作家杰夫·庫珀和他的顏色理論

最后一點非常重要，如果嫌疑人已有襲警計劃，戒備等級可以直接從黃色或橙色轉變為黑色，而無須在中間的任何階段停頓。

圖16 顏色等級理論模型

三、柔和一點 將助力你成為一名成功的警察

執法工作的懲戒性質會令很多人并不樂于見到警察，如何化解這些彌漫在空氣中的敵對？這就需要警察具有高情商，并將其運用于每次出警中。

應以自信的方式說話，但不能以激進的方式說話，因為激進言論可能會刺激違法嫌疑人變得暴力。

應以同理心而不是同情心來對待每個人，無論他們是目擊者、受害者還是嫌疑人。同理才能共情，共情有助于建立融洽關系并為緊張和創傷帶來撫慰。同理也許是現代警察在日常與執法對象互動中最重要的技能之一。但要切記，同理心不等于可以突破執法尺度。

圖17 同理并共情

擅用肢體語言交流。比如圖9中的男警官與小男孩擊掌，從而獲得他的認同。通過手勢和面部表情、語氣及發音發送的信息，通常比僅僅使用語言更能緩解沖突、緩解緊張局勢。

圖18 擅用肢體語言

積極傾聽。作為一名警察，你想要執法對象認真聽從你的命令或告知，就別打斷他的傾訴。無論面對犯罪嫌疑人，還是受害者，積極傾聽會使執法對象感受到理解和尊重。

圖19 積極傾聽有助于識別情感和搜集信息

四、不要低估精神疾病患者尤其是反社會型人格者的危害性

美國精神疾病聯盟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在美國，約25%的成年人患有精神疾病，其中至少有1%的精神疾病患者會對他人生命構成危險。聯邦調查局也進行了相關研究，調查了93名襲警的罪犯后發現他們平均年齡約為26.5歲，大多為具有大學以下學歷的未婚男性，“有違法記錄（或多起交通違法記錄）、來自不穩定的家庭”，且這些人大多患有精神疾病（56%的人具有反社會型性格，23%的人具有依賴型性格）。

通常，精神疾病導致個體行為和反應具有不可預測性、感知困難甚至幻覺，患者可能相信自己被賦予特殊權力，并享受特定的待遇。但警察在了解這些情況下，即使表現得彬彬有禮，仍可能被認為是無禮的，甚至最簡單的陳述也可能被誤解為指責，在這種情況下試圖建立溝通和信任會很困難。

美國資深警察培訓師康羅伊博士建議，警察在與精神病患者溝通時不要把任何事情視為理所當然（不要因為穿著制服就認定對方會尊重你），更不能假設他們知道自己患病，甚至不能假設他們了解當前事件的重要性或時空關系。因此，請慢慢說話、慢慢移動。

反社會型人格者的偽裝性使其更加危險，他們熟知社會規則卻肆無忌憚，面對警察時表現得友好且合作，還會試圖接近警察表示親切；接受詢問時往往會回避與自己相關的問題，并試圖引導談話的方向及內容，他們會否認參與違法行為，并將其怪罪于他人；他們擅用謊言對違法行為進行合理化包裝，當上述方法沒有實現逃避處罰的目的時，就會采取暴力行為。突然使用暴力是這類人最危險之處。具有依賴型人格的人通常因恐懼和缺乏自信，而依附于具有反社會型人格的人。因此，依賴型人格者認為對依附對象的任何威脅都是對自己的攻擊。例如某案例中警察試圖逮捕丈夫，其配偶在毫無征兆前提下襲擊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