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隱廬,有種時空不斷切換的感覺,門前的河道與石板路不變,變的是河道中不再有行船,石板路上不再有客商。老宅已經從當初繁華的水運碼頭變成了“心遠地自偏”的隱世居所。
四進三院的老宅,從大門往里走,每穿過一重庭院便換一道風景。院落層層遞進,空間越來越私密,先是接待空間與茶室,然后是提供餐飲的廳堂,最后兩進是客房。這種遞進式的空間,也延續了老宅當年真實的生活——禮儀、功能、情感、趣味,建筑各部分的功能有條不紊,層層展開。這是一種有秩序感的生活。

隱廬的外觀和內景 攝影/阮傳菊
我站在同里古鎮南門入口牌坊處的拱橋上東張西望,按圖索驥找到了客棧隱廬同里別院所在地。客棧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隱逸,和一串糖葫蘆般的民宅一起枕著河,看著橋上熙來攘往的過客。
江南人家盡枕河!這話如今聽起來,盡是閑適慢生活的意味。在陸路交通不發達、河道充當“高速公路”的年代,縱橫交錯的水系,就如同擴散全身的血管,讓古鎮同里千百年來生生不息。
短短幾十年,同里交通實現了從水路到陸路的切換。眼前的這棟古宅,也經歷了從豪門大院到隱世客棧的變遷。
龐宅便是隱廬的前身,是一個有著百年歷史的傳統三進式院落。從一家人住的古代宅院,到大眾共享的現代客棧,龐宅經歷的不僅僅是一棟古宅的職能轉變,更見證的是一個古鎮的歷史變遷。
要到達隱廬,首先要從橋上下幾級臺階,再沿著河邊的石板路行百步。沿河的石板路平且寬,但車少人稀,河道更平更寬,但卻空空如也,不似橋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龐宅為何會建在這個地方呢?”走在這石板路上,我一直在思考,龐宅便是隱廬的前身,這個有著百年歷史的老宅,本是一棟建于清末民初的傳統三進式院落。龐宅的建造者名叫龐元潤,是清末民初時期同里響當當的人物,他是同里最早受西學東漸影響的一批人——在光緒年間擔任過吳江商會第一任總理,在民國時期更是同里民族資本主義創始人。他開米行、創郵電——通過自己的行動影響同里的發展,如今龐宅是他留在同里僅有的痕跡。


富有家國情懷的龐元潤希望能在同里找一處退可獨善其身、進可兼濟天下的地方做事業基地,他看中了這里,門前的這條河,舟來船往,通江達海,龐元潤可以利用這條河聯通家族在蘇滬兩地的生意。于是,就決定把宅子建在這里。
多年后,一名叫羅丁的中年人,也看中了門前的這條河,風平浪靜,靜謐無瀾,他希望把這兒打造成大隱隱于市的客棧,能在同里也有一方獨善其身的精神家園。
從一家人住的古代宅院,到大眾共享的現代客棧,龐宅經歷的不僅僅是一棟古宅的職能轉變,更見證的是一個古鎮的歷史變遷。
讓老宅重新被利用,是保護老宅最好的辦法。但怎么樣才能讓老宅吸引現代人入住,是所有老宅都面臨的問題:每一棟老宅都是特定歷史條件下的產物,龐宅是一百多年前江南古鎮的“遺老”,看起來入詩入畫,但真要年輕人進來住,卻有點格格不入。不是年輕人葉公好龍,而是因為沒有抽水馬桶、沒有地暖空調等現代生活設施的純古典式生活,再回去已是困難重重。
因此,從龐宅到隱廬的轉變過程中,除了在視覺上修舊如舊,在功能上卻是“新中式”再造:龐宅的整體空間布局是無法改變的,也是無需改變的。這座白墻黑瓦的古典院落本身就是不同時代的投影。老宅最大的意義,就是“歷史遺存”。因而龐宅在改造的過程中,會特地留下這樣的歷史斷面,盡可能地將記錄在這座宅院中的時光保留下來,并將它們融于當代的時空中,疊加出一個在時間軸線有所傳承的,卻又和這個時代匹配的理想居所。
整個老宅的外墻和房梁被原封不動地保存下來了,它們是搭建這個建筑的框架,是形成“老感覺”的磁場,不能丟棄。而老宅的內部結構則被進行了大幅度的改造,青磚地板被鋪上了大理石,斑駁的墻面刷上了素水泥,小窗戶換成了落地窗……
為何最中式的老宅,不用最純正的蘇州園林布局,而設計成日式的枯山水?其實,日本的枯山水,源于中國明代的園藝著作《園冶》。而《園冶》的作者計成,正是同里人。
進入隱廬,有種時空不斷切換的感覺,門前的河道與石板路不變,變的是河道中不再有行船,石板路上不再有客商。老宅已經從當初繁華的水運碼頭變成了“心遠地自偏”的隱世居所。
四進三院的老宅,從大門往里走,每穿過一重庭院便換一道風景。第一重庭院種植了滿園翠竹。不管入隱廬前心境如何,一踏入這方庭院,就遠離了喧囂進入了另一方天地。江南園林中,向來都植細竹,但這里的竹子有點五大三粗。羅丁先生生長在北方,又是賽車手,性格奔放,雖好文雅,但不喜纖細文弱的審美。植竹于此,只取竹風雅隱逸的意象。
中庭是一院枯山水,白砂組成波紋圍繞著幾塊大小不一樣山石和幾株長得漫不經心的松樹。從不同角度觀望,以不同心境看,會生出不同的意味。訪客到此多有不解:“為何最中式的老宅,不用最純正的蘇州園林布局,而設計成日式的枯山水?”其實,中庭的枯山水恰恰不是為了“哈日”,而是最大程度上回歸同里——日本的枯山水,源于中國明代的園藝著作《園冶》。而《園冶》的作者計成,正是同里人。從這個意義上講,日本的枯山水源自同里。枯山水原是一種微縮的園林景觀,同里別院地小,蘇州園林在此施展不開,但再小的庭院也不可失園林逸興。枯山水為之,既是筑園思源,也是思想開源。

隱廬一景 攝影/阮傳菊

隱廬內的枯山水 攝影/阮傳菊
最后一重院很穿越,狹窄的庭院中有一個中式戲臺和西式陽臺合體的建筑。這并不是改造老宅時設計師的靈光一閃,而是老宅原來就有的建筑。宅子的原主人,原本就學貫中西,心態和老宅的繼任者們一樣開放:站在二樓的陽臺上,體驗西方的生活,曬曬太陽,看看風景。在一樓的戲臺里,秀東方的才情,演昆曲,唱評彈……
三進院落,層層遞進,空間越來越私密,先是接待空間與茶室,然后是提供餐飲的廳堂,最后兩進是私密的客房。這種遞進式的空間,也延續了老宅當年真實的生活——禮儀、功能、情感、趣味,建筑各部分的功能有條不紊,層層展開。
這是一種有秩序感的生活,是這個時代最稀缺的東西,也是隱廬希望傳達的東西——隱廬,不僅僅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這么簡單,而是通過修行,讓心恢復平和安靜。
隱廬于同里古鎮,是提供了古宅保護的另一種可能;不僅僅是保護可視化的建筑,更是在滋養看不見的靈魂,在此尋找到一種江南水鄉傳統的儀式感的生活。
而在隱廬的修行方式,是讓當每一位住客進入隱廬后,把隱廬當成自己的專屬別院,在這里重溫文人士大夫的生活,在潛移默化中體驗整套中式傳統雅致生活方式的樣本。
入住隱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在私人管家的幫助下熏香更衣,入住不僅僅是一天水鄉風景觀光的終點,更是一項全新體驗的開始:一天之際在于晨,早起后,先跟著太極老師打打太極,練練八段錦,奠定寧靜和諧的開始;在晨練結束后,私房餐廳已經配好了二十四節氣菜肴,體驗古人倡導的“不時不食”……
當然,中式雅致生活的精義不可能在走馬觀花間就能體會。隱廬更希望住客把這里當成體察傳統雅生活的研習基地。客棧會定期舉辦各種形式的雅集,琴、棋、書、畫、詩、香、茶,這些悠閑雅致的生活,原本是文人士大夫的生活日常,在隱廬也能逐一體會。
隱廬于同里古鎮,是提供了古宅保護的另一種可能;不僅僅是保護可視化的建筑,更是在滋養看不見的靈魂。
以前游客來同里旅行,是為了追尋同里的水鄉風情,客棧只是無關緊要的休憩場所。而如今也能在此尋找到一種江南水鄉傳統的儀式感的生活,除了走馬觀花地看風景,更是融入了同里人的生活,成為原汁原味的水鄉生活的一部分。

隱廬內的書店 攝影/阮傳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