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財產的全部返還與部分返還

錢鑫

【裁判要旨】給付彩禮方請求返還彩禮，人民法院可以根據雙方共同生活的時間、彩禮數額并結合當地風俗習慣等因素，確定是否返還及具體返還的數額。

【案情】

原告：王某某

被告：龐某某、丁某某

第三人：丁某

法院審理查明：龐某某與丁某某系母女關系。2018年2月，王某某、丁某某經丁某介紹認識，雙方于2018年4月4日訂婚，男方給付女方聘金188888元，后女方回禮100000元。2018年3月，王某某為丁某某購買化妝品、電子產品、項鏈等物品支出合計12058元。另王某某曾微信轉賬給丁某某2000元。2018年5月，王某某為丁某某購買項鏈、戒指等金器支出合計39600元。2018年6月，王某某得知丁某某患有慢性乙型肝炎后，要求解除婚約，雙方產生矛盾。現王某某訴至法院要求龐某某、丁某某母女返還聘金及金器等。

【審判】

浙江省臺州市天臺縣人民法院經審理，判決：限被告丁某某、龐某某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返還原告王某某彩禮款80000元。

【評析】

一、婚約財產糾紛類案件的主體問題

在我國人情社會的背景下，男女雙方結婚所涉及的相關事項，往往牽扯兩個家庭。確定婚約財產糾紛案件的訴訟主體，不僅要考慮婚約問題，更重要的是要考慮財產權屬問題。因為要締結婚姻關系的男女雙方一般在經濟上不獨立，男方所給付的財產主要來自家庭共有財產，而女方收受的財物除個人使用的物品外也可能并非完全由締結婚姻的女方個人支配。在實務中，一方提起訴訟，可能以男或女一方為單一被告，也可能以其父母為共同被告，甚至以對方整個家庭多個成員為共同被告。對于彩禮的給付、接受主體，應當正確理解。給付彩禮問題，并不單純的是男女雙方之間的事情，更多的時候涉及兩個家庭之間的往來。對于彩禮的給付人和接受人，不能僅僅局限于準備締結婚姻關系的男女本人。就給付人而言，既可以是婚姻關系當事人本人所為的給付，也可以是婚姻關系當事人一方的親屬所為的給付，包括其父母兄姐等。同樣道理，就收受該彩禮方而言，既包括由婚姻關系當事人本人接受的情形，也包括其親屬接受給付的情形。現實生活中，往往是給付給女方的娘家了，真正用于結婚置辦各種物品的反倒很少。因為許多時候彩禮的給付都是全家用共同財產給付的，甚至是全家共同舉債所為的，所以考慮到這些具體的情況，如果將給付人的主體和收受人的主體都作限制性解釋的話，則不利于這類糾紛的妥善解決。因此，對于彩禮的給付人與收取人都應當作廣義的理解，除非一方能夠證明所有收到或給付的財產均為其個人財產，否則，將涉及案件的雙方父母或家庭成員列為共同原告或被告更為適宜。

二、婚約財產糾紛類案件的處理原則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第十條規定：“當事人請求返還按照習俗給付的彩禮的，如果查明屬于以下情形，人民法院應當予以支持：（一）雙方未辦理結婚登記手續的;（二）雙方辦理結婚登記手續但確未共同生活的;（三）婚前給付并導致給付人生活困難的。適用前款的（二）、（三）項的規定，應當以雙方離婚為條件”。

在處理婚約財產糾紛類案件時應當遵循以下幾個原則：

第一，結婚前給付彩禮的，必須以離婚為前提，給付彩禮后未締結婚姻關系的，原則上收受彩禮一方應當返還彩禮。夫妻尚作為一個共同體，沒有特殊約定，法律規定遵循夫妻法定財產共有制。如果當事人在離婚訴訟的同時提出該項請求的，如果法院準許離婚的，可以根據情況作出是否支持當事人返還彩禮請求的判斷。如果法院不準予離婚的，對彩禮問題也就不能支持當事人的請求。給付彩禮后如果已經結婚的，原則上彩禮不予返還，只是在一些特殊情形下才支持當事人的返還請求。對此問題的理解應當包括兩種情形：一是給付彩禮，雙方未辦理結婚登記手續，亦未共同生活的，彩禮應當返還。該種情形，應當屬于該司法解釋制定的初衷;二是給付彩禮，雙方未辦理結婚登記手續，但確已共同生活的，彩禮是否返還，實踐中爭議較大。對此，應當參照《全國民事審判工作會議紀要》（法辦〔2011〕442號）規定的“給付彩禮方請求返還彩禮，人民法院可以根據雙方共同生活的時間、彩禮數額并結合當地風俗習慣等因素，確定是否返還及具體返還的數額”的精神處理。

第二，要將以結婚為目的的財產贈與行為與一般的贈與行為相區分，根據案件具體審理情況判斷給付財產是否屬于彩禮。完全自愿給付且無任何附加條件的，屬于一般贈與行為，如果沒有特殊規定，給付人向對方討要的行為通常是不予支持的。例如上述案例中，原告要求女方返還雙方交往期間通過微信贈與女方的2000元，法院認為交往期間男方為女方購買物品及通過微信轉給女方2000元的行為符合贈與合同的特征，財物轉移后非有法定事由不得撤銷，關于聘金88888元及價值黃金首飾，其中88888元屬于彩禮當無疑問，而黃金首飾購買的時間在訂婚之后且系成套購買，該部分黃金首飾價值較大，具有彩禮性質。

第三，給付彩禮后，雖然辦理了結婚登記，但雙方并未真正在一起共同生活的，對于當事人的合法權益要進行保護。男女雙方如果一直沒有共同生活，也就沒有夫妻之間相互扶助、共同生活的經歷。對雙方當事人而言，法律意義上的婚姻關系雖已成立，但實質意義上真正的共同生活還遠沒有開始。由于各地方的習慣不一樣，農村及一些地方，往往更注重的是舉辦一些有地方特色的婚禮或者訂婚宴，更注重的是兩個人真正走到一個家庭中，開始共同生活。而且許多時候，舉辦這些儀式與登記結婚要隔很長時間，如果雙方尚未共同生活的，也沒有過多把雙方共同聯系在一起的紐帶。但是，如果尚未登記結婚，但實際已經生活在一起，則應從實際出發作出判斷，而不應機械的認為結婚登記后才有共同生活的事實，之前就沒有共同生活。

第四，對于婚前給付導致給付人生活困難的情形應當進行嚴格審查。給付彩禮、辦理結婚登記并共同生活在一起后，由于雙方性格不合等原因，加之生活困難等因素，結婚時間不長，雙方就離婚了的，實踐中也大有人在。由于給付彩禮，全家已經債臺高筑，生活陷于困境，此時這些人也大多要求返還彩禮，處理不好的話，很容易激化矛盾。生活困難，有絕對困難和相對困難之分。所謂絕對困難，是實實在在的困難，是其生活靠自己的力量已經無法維持當地最基本的生活水平。所謂相對困難，可以是與給付彩禮之前相比，由于給付造成了前后相差比較懸殊，相對于原來的生活條件來說，變得困難了。司法解釋的本意，是在前一種意義上，即絕對困難進行規定的。如果以生活困難作為一項參考因素，體現法律及審判實踐對生活確有困難一方的幫助，這無疑是對接受彩禮一方提出了一個較高標準的要求，不能無限度地讓接受彩禮的一方作出讓步。因此，這種因給付造成的生活困難，必須是導致生活的絕對困難而非相對困難。

（作者單位：浙江省天臺縣人民法院民二庭，浙江 臺州 317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