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壯
(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北京100088)
家庭領域與公共領域的分離有著很長的歷史,最早源于亞里士多德創建的政治學。政治學從創立之初就服務于公共領域,并與家庭領域劃清界線,其研究對象是社群集體生活的善,不關心家庭領域的個人行為及其善的目標。亞里士多德認為家庭是通過“自然本能”形成的,滿足的僅僅是生理需要,而城邦是為了實現城邦的善。因此,亞里士多德的政治哲學出現了家庭領域與公共領域的分離。除此之外,亞里士多德還主張男性對妻子的統治和對家庭的治理,把女性排除在公共領域之外。他認為女性的職責在于生育以及按照男性的需要提供家庭服務,即女性的理性能力和美德決定了她們只能承擔家庭角色,這種角色的承擔又極大地限制了她們發展參與公共事務的能力,使得她們最終被束縛在家庭領域中。亞里士多德之后的政治哲學家柏拉圖更為激進,他把女性視為財產的范疇,女性一旦結婚,就成了“非法人”,妻子是丈夫的私有財產,具有從屬性。柏拉圖還把女性視為分裂公共利益的源頭,主張廢除私人家庭,使衛士階層成為一個無家庭的特殊群體。由此可見,亞里士多德與柏拉圖雖然對于家庭的存廢有種不同觀點,但二者都把女性排除在公共領域之外,認為她們會妨礙城邦的善的實現或者會分裂公共利益[1]。后世的政治哲學家,如桑德爾和羅爾斯,他們的理論都暗含了公共領域和家庭領域的分離,要么主張正義完全不適用于家庭,要么在論述家庭正義時是半心半意的(后文將進行論述)。起源于古希臘時期的“公私二分法”一直延續到現代社會,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被質疑過,仿佛成了顛撲不破的“真理”。
“公私二分法”的文化背景體現為父權制,父權制最顯著的特征就是男性強大、女性弱小,無論是中國古代社會自然經濟下的“男耕女織”還是西方政治哲學家把女性局限在家庭領域,都有父權制的影子。中西社會的父權制傳統決定了家庭暴力是全球存在的問題,針對女性的家庭暴力體現出明顯的性別歧視偏見和男性至上的色彩。“家庭領域中男性對女性的暴力集中體現了等級統治和強權的特征——暴力成了男性維持權威的手段之一。”[2]單個的家庭暴力可能源于男性的不安全感或無能,但全球普遍存在的家庭暴力不僅僅與人性中的弱點有關,更多的是由父權制的社會系統導致的。從“公私二分法”的邏輯出發,暴力可以分為公共領域的暴力和家庭領域的暴力,國家通過法律的形式壟斷了公共領域的暴力后,對家庭暴力卻顯得有些無能為力,“截至2013 年,全球僅有76 個國家制定了反家庭暴力方面的法律規范”,而中國的《反家庭暴力法》在2016 年3 月1 日才“姍姍來遲”。據統計,全國2.7 億個家庭中,遭受過家庭暴力的女性高達30%,其中,施暴者九成是男性,每年有近10萬個家庭因家庭暴力而解體。
除此之外,婚內強奸入罪難也體現了男性制定的法律中長期沒有婚內強奸的定義,并以家庭隱私權神圣不可侵犯為借口而放任自流。在中國古代,對公共領域發生的強奸女性行為的制裁很大程度上體現了對男權的維護,《唐律疏議》規定奸淫有夫之婦應處兩年半徒刑,其所維護的女性貞潔,不是把女性自身作為法律保護的對象,而是借以保護“夫權”的媒介,并由此而確立整個統治秩序。因而,法律順應了男性保護“夫權”的要求而在法律中規定了對強奸婦女的懲處,而婚內強奸以及其他形式的對女性的家庭暴力體現的是男性把女性視為自己的私有財產,并加以處分[3]。中國近代以前的法律也把妻子視為丈夫的私人財產,女性無論是否出嫁都沒有自己獨立的主體地位,她們被當作客體看待,也可以成為買賣合同的標的。因此,中國古代法律認為在公共領域發生的對有夫之婦的奸淫實質是對“父權”的挑戰,體現了法律調整以男性為主體間的關系,而婚內強奸涉及的是主體與客體的關系,不屬于法律的調整范圍。
以“行動中的法”為出發點,我們更應該關注兩性平等真實狀況。然而,現實的兩性間的權力差異可能會阻礙法律中兩性平等的實現,法律中的兩性平等有利于改善單個女性的境遇,但其在強大的社會建構的性別結構面前會顯得力有未逮。以勞動領域為例,法律雖然賦予了女性和男性平等的就業權利,并在法律就業方面作出了一些保護性規定,如孕期、產期、哺乳期的特殊保護制度,由于難以從根本上改變人為建構的性別結構,可能會適得其反,這一點在雙職工家庭表現得尤為明顯。在傳統的男主外、女主內的家庭勞動分工占主流地位時,任何要求責任和義務的工作與每天照顧家庭和孩子的職責是不相容的,而雙職工家庭背景下,妻子留給付薪工作的時間和精力更有限,由于性別結構一直存在,妻子必須輾轉于職場與家庭,她們在職場中要與妻子是家庭主婦的男性競爭。因此,女性更多地參加工作非但不能減輕她們的負擔,反而使得她們扮演雙重角色:掙工資與照顧家庭[4]。“公私二分法”還使得女性在離婚后繼續遭受不平等的待遇,她們離婚后必須自食其力,但是,由于之前一直被局限在家庭領域從事免費、重復的家務勞動,缺少職業技能和工作經驗,使得其離婚后更加貧困。
一直以來,中國都重視家庭美德的建設,我國《婚姻法》也對家庭成員提出了倡導:家庭成員間應當敬老愛幼,互相幫助。中國社會一直也有“家庭中談法律容易傷感情”的傳統。蘇珊·奧金也指出,一些正義理論家傾向于把家庭看成是一種不適合公正價值的社會單位,他們認為家庭是由比公正更高的美德所統治的。家庭關系的和諧的確需要美德來維系,但僅有美德,而無正義作為其基礎,美德也無法發揮好的作用。
大部分人都會贊成社會正義這一說法,并渴望建立一個正義的社會,但對家庭正義這一說法卻未表現出熱情。通過對羅爾斯關于家庭作用相關論述的解讀可以發現,他認為家庭的作用在于以理性、有效的方式來照顧孩子,培育他們的道德,使他們成為有教養的人,這種在家庭中培育出來的道德對社會正義有重大影響[5],羅爾斯把家庭看作學習正義感的“第一所學校”。在這一點上,羅爾斯超越了傳統正義理論家。蘇珊·奧金也肯定了家庭在兒童道德感形成中的巨大作用:兒童的道德感習得的第一步在于對父母關系的感知和模仿,正義、平等、互惠、相互尊重的父母關系有助于培養兒童的良好道德感;一方對另一方的支配、犧牲會使得兒童長大后遭遇社會正義原則指導下所面臨的阻礙,因為他們在家庭的見聞而導致對正義的理解出現偏差,他們可能認為父親是家庭收入的主要來源從而對家庭暴力感到冷漠,也學不會如何對他人負責,女童也可能學會了在婚后如何迎合丈夫的需求,由此形成惡性循環;雙方分享角色也有利于兒童增加身份認同能力,充分理解他人,在懂得傾聽和理解他人的環境中長大[6]。由此可見,兒童正義感的培養與父母關系緊密相關,他們最初都是通過感受父母在家庭中的地位和勞動分工差異來感知平等與公正,社會正義的實現要求每個公民正義感的培育,如果家庭的實踐和結構所培養出來的正義感與社會大環境所要求的不一致,那么社會正義最終也無法實現。
回答“為什么家庭必須是正義的”這一問題,必須考慮到社會轉型背景下個人權利意識的覺醒。
1948 年通過的《世界人權宣言》標志著國際社會第一次將兩性平等權利具體化為“一切權利和自由”,這是對傳統人權觀的突破,體現了人權的普遍性和不歧視原則。在該宣言的指導下,聯合國大會于1979 年通過了《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公約第一次界定了什么是對婦女的歧視,即基于性別作出的任何區別、排除或限制足以妨礙女性享有或行使各方面的人權和基本自由。性別歧視的主要特征在于通過有意或無意地使女性處于不利地位,使整個社會不能在家庭和公共領域都承認女性的權利[7]。從二戰期間,女性走出家庭,進入工廠,到現代社會市場經濟的充分發展帶來的較傳統社會更高的開放度,人們的權利義務意識不斷覺醒,個體對獨立性的呼聲日益高漲,父權制的權威被質疑,平等的婚姻家庭關系也為立法所確立和追求。在國內和國際上兩性平等和非歧視原則的推動下,人們逐漸意識到性別角色上的陳規陋習源于傳統觀念對女性在家庭中作用的塑造——女性的任務在于照看家庭,且這一任務無關緊要。隨著個人權利意識的覺醒和社會的進步,諸如家庭暴力等問題進入公眾視野,女性也要求參與到公共生活中,這就要求女性首先在家庭獲得解放。顯然,僅僅強調家庭美德的建設無法使得婦女在家庭內獲得解放,美德的高標準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綁架”婦女,因此,正義進入家庭有了必要性。
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現實的家庭中,在家庭中,僅僅依靠美德不利于改善兩性不平等的現狀。過分依靠美德會使得一部分家庭成員(男性)受益,而女性必須付出愛,而一旦兩性關系破裂,女性以及和她們生活在一起的兒童都會面臨威脅。因此,家庭美德必須以正義為基礎才能使得兩性都從中受益。除此之外,不論家庭成員多么相互關心、有多少共同的目標,每個成員都有自己的目標,且這些目標可能相互沖突[8],在這個層面上,他們可以被視為獨立的個人。顯然,在這種情況下,美德是無法起到調節作用的,只有正義原則才能調整利益沖突。家庭內部資源的有效性和需求之間的矛盾也要求正義原則的介入:家庭內存在的資源,如財產、時間和關懷等有時難以滿足每個家庭成員的期望,為了協調家庭成員的需求,必須引入正義原則來進行分配。
既然家庭正義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和意義,那么家庭與正義的關系應該是怎樣的?關于這個問題,羅爾斯與蘇珊·奧金都進行了闡述,他們的焦點都集中于羅爾斯對家庭與正義關系的闡述。
一方面,羅爾斯似乎把家庭提升到了一個很高的位置。他認為家庭是一個運行良好社會的基本結構的一部分,承認家庭對于培養兒童的正義感有重要作用,并把家庭視為每一個公民學習“正義感”的第一所學校:父母的關系塑造了兒童的正義感,每一個人最初都是通過感受父母在家庭中的地位,感受父母家庭勞動分工中的差異,從而感知平等與公正的觀念,父母的平等關系是孩子正義道德的基礎。另一方面,隨著對正義制度的進一步深入論證,羅爾斯對于家庭并沒有深入探討,且忽視了它。當他論證如何將正義原則運用于具體制度時,卻不再提及家庭是社會基本制度的某種形式,而是認為正義原則不適用于作為私人領域的家庭,把家庭排除在正義范圍外:正義原則只能調整社會基本結構本身,但是無法適用于社會結構內部,且其《正義論》第二章僅涉及政治與經濟制度,未提及家庭制度。這使他的正義觀出現明顯的矛盾。女性主義者認為,事實上,他的確對家庭以外的“其他安排”表現出更大的熱情,而在論述家庭的基本結構時,他一直在假設的層面上進行。正義的基本制度并不依賴于個別或具體的制度,即使個別的或具體的制度不正義,也不會影響整體制度的正義性。深層意識中的自由主義思維模式,使他終究陷入自由主義傳統中的父權制的思維模式中[9]。
蘇珊·奧金從一個女性主義者的角度來解讀羅爾斯對家庭正義的闡述,與羅爾斯一樣,她肯定了家庭在培養兒童正義感從而促進社會正義上所起到的重要作用,但她也指出,羅爾斯僅僅假定家庭是正義的,忽視了家庭內在正義的缺失。羅爾斯實際上也是性別歧視的參與者,盡管其措辭具有更高的模糊性,但他仍然陷入了傳統的性別歧視盲區,在對原初狀態和家庭正義的闡述中,這種歧視尤為明顯。
羅爾斯認為,為了達到正義的狀態,每個人必須對自己一無所知,一無所知的范圍包括自己的地位、階級、財富和知識等(他沒有明確指出性別是否包含在內),每個人所知道的僅僅是社會的一般事實[10]。蘇珊·奧金無法接受這一假設,因為羅爾斯對原初狀態中各方代表的性別保持沉默,這種沉默的深層含義把兩性不平等的現實隱藏得更深,他沒有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除此之外,對原初狀態下道德人的描述更為模糊:他們被認為是“一家之主”或“家庭代表”。這些名詞中的父權制特征被羅爾斯忽略,盡管這些名詞似乎可以包括女性在內,但這是一種假的性別中立:“一家之主”一詞的高度概括性抹殺了兩性的特征,兩性的具體差異消失了。由于法律與習俗所建構的性別使得男性成為“一家之主”,且明顯成為了社會的一般事實[11],這就使得原初狀態的假設存在矛盾:“一家之主”一詞的模糊性暗示了原初狀態下的人不知道自己的性別,但他們卻知道“一家之主”是男性這一社會事實。這種理論假設存在的矛盾無助于實現最終的正義狀態。蘇珊·奧金也批評羅爾斯在論證推進中,逐漸使得家庭離開了其視野,她總結了家庭在《正義論》中出現的三種情形:代際公平、家庭出身導致個人不能享受真正的機會平等以及培養正義感的第一所學校。只有第三種情形與家庭正義有關,但是羅爾斯一開始就假設家庭本身就是正義的,缺乏論證和根據,結合現實,這種假設站不住腳[12]。盡管社會建構的女性所做的家務勞動很多,但無法得到像勞動力市場一樣的認可。家庭正義的假設掩蓋了家庭內典型的性別勞動分工,使得女性在經濟上依賴于男性,從而導致家庭權力結構失衡,這種失衡使得一方認為對另一方實施暴力是理所當然的。由此可見,性別建構的家庭或多或少地遺留著等級社會或封建社會的痕跡,家庭角色、責任以及資源分配不是根據正義原則,而是根據父權制傳統下的觀念。在這個方面,羅爾斯假設的家庭正義失去根基。既然家庭正義這一大前提不成立,家庭作為正義感培育的第一所學校更是無從談起,在不正義的家庭,“喪偶式育兒”無法培養兒童的同情能力。蘇珊·奧金對羅爾斯的回應是十分清晰的,即家庭只有在事實上是正義的才能促進社會正義。
隨著羅爾斯對正義的論述不斷深入,家庭逐漸消失,這體現了他思維深處仍堅持“公私二分法”。對于“公私二分法”,蘇珊·奧金用“私人的即政治的”來予以回擊。這一口號看上去似乎十分激進,給人一種私人與政治相互等同、毫無區別的感覺,但其并非要將二者等同,而是借助政治領域的特點——公共權力的存在,來指明“公私二分法”中私人領域出現的一方對另一方行使權力現象也類似于政治,可以理解為公共權力在私人領域的延伸。在私人領域中,政治體現在家庭權力結構的失衡中,這種權力結構影響了女性的行為。該口號還有一個深層的含義:既然存在公共權力的政治領域有法律調整,那么作為公共權力延伸的家庭也應該由法律來調整,法律應該充分考慮到家庭撫育和贍養、家庭暴力等問題。
蘇珊·奧金從家庭與政治存在的緊密聯系角度挑戰了“公私二分法”。首先,她認為政治領域的不平等會反射到家庭中,比如家庭責任的不平等分配、家庭暴力等。這也是一個循環的過程,這種家庭不平等的長期存在導致女性被局限在家庭中或者要兼顧家庭與事業,無法發展參與公共事務的技能,加劇了政治領域的兩性不平等。其次,家庭內權力的存在導致家庭具有某種政治的因素,等級制家庭中以男性統治為核心,權力差異明顯。最后,政治往往決定著中被允許和被禁止的行為,國家對家庭的規范無處不在,從女性無主體地位到男女平等,都是由不同時期法律規定的,國家已經深深地介入家庭的形成和運轉中[13]。
蘇珊·奧金對“公私二分法”的質疑具有正當性,只有社會制度包括家庭時,家庭正義才能被放到和公共領域正義同等重要的位置,這也會反過來為公共領域正義的增進提供保障。
女性主義者從未停止設計她們所認為的正義社會和家庭,從主張“等同論”到“差異論”再到“男女同體論”,兩性平等的多種圖景被描繪出來。關于家庭正義到底是什么,由哪些要素構成,女性主義者未達成一致,但是一種相互關懷與相互尊重維度下的家庭正義,這種維度下的要素可以包括角色與責任平等和同等話語權。
實現家庭正義的關鍵一步在于突破“公私二分法”的束縛,“公私二分法”導致兩性在家庭中扮演的角色和承擔的責任出現不平等,往往在家庭領域只強調一方的責任或義務:女性承擔兒童撫育、照顧老人等無償勞動。角色和責任的平等首先要改變傳統的性別勞動分工,家庭內部權力結構失衡是根源。事實上,沒有哪個男性或女性一出生就更適合承擔家務勞動,而不適合從事公共事務。因此,兩性之間要平等承擔家務勞動,尤其是共同撫育兒童。
法律的規定不能僅僅停留在兩性平等的原則性規范上,還應為兩性平等分擔家務勞動創造各種可能的條件,這些條件既針對較少承擔家務勞動的一方,也針對企業和國家。對于較少承擔家務勞動的一方而言(通常為男性),其可以通過家務勞動補償來實現對家務勞動經濟價值的肯定。“公私二分法”的矛盾之一在于:其假定男性家里有一位妻子承擔家務勞動,所以他們能安心工作,這種假設反過來恰好說明家務勞動對于男性收入的貢獻,其經濟價值理應被發掘。我國《婚姻法》第四十條中一方對另一方的家務勞動的補償僅在雙方離婚時才可能得到實現,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不能主張該項請求,且沒有具體規定補償的標準和比例,在適用上會遇到困難,可能導致家務勞動的價值被低估。相反,德國《雇傭關系法》了丈夫必須向其全職妻子支付自己收入的30%作為其家務勞動的報酬[14]。除此之外,國家要創造條件鼓勵企業適當采用彈性工作制或者父母雙方共同休假,保障良性有時間平等分擔家務勞動。
父權制傳統讓女性相信所謂的女性特質并認同自己的角色,并確立了男性話語權不可動搖的地位。這種男性話語權導致女性被排除在家庭決策等事項之外,長期對男性話語權的服從會使得女性壓制自己的聲音、愿望和需求。女性要想建立自己在家庭中的話語權,首先要敢于對侵犯自身利益的男性話語說“不”。女性話語權的建立離不開擺脫對男性的經濟依賴,上文提及的角色和責任平等有助于女性實現經濟獨立。除此之外,女性話語的建立意味著對現實中主流話語的反抗和顛覆,這就要求女性解放自己的思想,而兩性平等的教育有助于她們沖破父權制下的思維模式。即使兒童在家庭中并未感受到父母之間的平等關系,學校也應突破刻板的教育方式,即認為男生是理性的,他們應該陽剛活潑,女生是感性的,她們應該善解人意、溫柔安靜,這種刻板的教育方式讓她們逐漸接受這些特征,并將其視為自己的自然屬性。學校教育應該鼓勵女生積極表達內心的想法,培養其獨立地思考問題能力。
“公私二分法”傳統由來已久,對后世哲學家產生了深遠持久的影響,他們理論中的缺陷在于沒有女性的身影,即便是強調家庭正義的羅爾斯,最后也把重心放在政治與經濟制度,這種“二分法”自存續以來就造成了女性的脆弱性。然而,每個人首先是家庭中的人,然后才是社會中的人,家庭對其正義觀的塑造影響著社會正義實現與否。除此之外,“公私二分法”自身也有矛盾之處:男性的收入也得益于女性承擔家務勞動,那么家務勞動的價值就應當被肯定。因此,家庭正義應該成為我們在兩性平等進程中追求的目標之一。女性主義者也從未放棄探索家庭正義,盡管正義可以存在不同面貌,但家庭正義無論如何建構,其都離不開一種關懷與尊重,這就要求兩性角色和責任的日趨平等化以及女性在家庭中爭取同等的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