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詩寫于唐代宗大歷九年(公元774年),當時劉長卿60歲,只身離開京城,就任鄂岳轉運留后,其治所在鄂渚(即今天鄂州)。別駕,官職名,州中僅次于刺史的官員。
首聯借助歷史人物,交代了胡琴彈奏的樂曲內容和作者初聽時心中的感觸。蔡文姬,東漢名士蔡邕之女。因戰亂被擄匈奴,嫁給左賢王,生育兩個子女。后來曹操把她贖回,再嫁董祀。異國思鄉之苦、歸國離子之痛,感傷亂離,譜寫了著名的古曲《胡笳十八拍》。劉長卿聽到杜別駕胡琴彈奏的正是這首古曲。在凄婉的琴樂聲中,只身在異地為官的孤寂之情,讓感同身受的劉長卿思緒跨越千年的時空,產生了尋到知己的感覺。
頷聯承接首聯“知己”,亦為“知己”做注。作者想象著當初蔡文姬剛到匈奴時的艱難情景。客居異鄉,語言不通,現實中的孤苦無依、思想上的思鄉煎熬,此情無地安放,無人傾訴,只能深埋在心中。其真實之痛,恐非言語所能表達。寥寥十字,寄予作者萬千同情。宋代王安石在《明妃曲》詩中,曾用“含情欲語獨無處,傳與琵琶心自知”,寫王昭君初到匈奴時的“哀而不樂”,和此聯表述的內容,有異曲同工之妙。
頸聯中的隴地,舊時泛指甘肅一帶,是古西北邊防要地。詩文常借指為邊疆、邊塞。聽著杜別駕胡琴的演奏,作者似乎看到了邊境上衰草隨風在搖動、天空烏云彌漫的場景。荒涼之至,讓人心酸。何以至此?唐朝經安史之亂后,各地出現藩鎮割據的局面,國力日漸衰微,而周邊的少數民族吐蕃、回鶻又在不斷侵擾邊境,使唐朝政權疲于應對。荒涼之景伴聲起,國家之憂涌心來。此聯通過虛實結合的手法,突出了作者心中的家國情懷,為尾聯的抒情奠定了基礎。
尾聯描繪了兩個景象,一個是作者在長江邊上的鄂渚,傾聽杜別駕彈奏胡琴,一個是塞外邊疆戰馬嘶鳴的激烈征戰。眼前的實景與心中的虛景,結合成一個畫面。身在鄂渚,心在邊關。其憂國憂民的情懷,足可光鑒日月。此聯的內容,很容易讓讀者想到杜甫《登岳陽樓》詩中的名句“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一脈相承的愛國情懷,于壓抑中迸發光彩。
這首詩,以古曲切入,從哀挽的琴聲,到戰馬的嘶鳴;從長江邊上安靜祥和的鄂渚,到荒涼破敗的邊境;從為一人愁,到為一國憂。其時空跨度之大,在古詩中并不多見。這得益于演奏者高妙的演奏技能,得益于作者高深的音樂素養,更得益于作者心中無法釋懷的愛國之情。
(作者曲明城,系吉林市田家炳高級中學高級教師,吉林省中學語文學科帶頭人,吉林省骨干教師。先后在《中學語文》《學習報》《語文學習報》等國內外10家報刊發表論文40余篇,文學作品若干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