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雨婷
【摘 要】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將女性視為“他者”,這是出于男性視角下將女性角色的固化,當代社會,眾多電影仍保持著男性視角的設定,而女性角色的設定已經悄然變化,這與女性主義的不斷發展有著密切的聯系,在敘事層面增添了結構的反轉可能,而女性被建構在“他者”的位置仍然未變。
【關鍵詞】女性主義;后女性主義;女性形象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35-0082-02
在構建“女性觀眾”過程中,勞拉·穆爾維曾提及,“觀眾據說是由文本預設并確定的,是由偏執狂、偷窺、戀物癖等心理機制與原初鏡像認同定義的,那么觀眾就不可能避免的是男性”。因此,雖然在女性地位大幅提升的當代社會中,有許多電影(尤其是好萊塢電影)在某種程度上還是保持著這樣的觀眾設定,其中在女性角色的建構上還是有很多滿足男性窺淫癖的設定,在《捆著我 綁著我》和《愛寵》之中依然不乏這樣的鏡頭,女主角在被囚禁的過程中多次展示性感軀體的裸露就證明了這一點,女性作為觀看對象時,實際上是其被物化的過程,在男性眼中對“物品”的占有欲,會因為其誘惑性不斷升級而倍增。
一、《捆著我 綁著我》的女性形象及其建構
在《捆著我 綁著我》(1990年)中,女主角瑪麗亞的角色設定是一個注定被窺視的形象——色情片女星,片中軀體的裸露鏡頭幾乎都是從男性視角出發,以此滿足男性觀眾的“窺淫癖”。在影片中瑪麗亞幾乎一直處于“暴露”狀態,在片場被導演馬克西姆“窺視”,在自我空間中被觀眾“窺視”,最后被囚禁之后又活在里奇的監視之下。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瑪麗亞女性形象的建構幾乎是為“男性觀眾”所服務的,在敘事層面,瑪麗亞從反叛者變成順從者,這也表明了她對父權制度的屈服。瑪麗亞愛好吸毒,時常牙疼,雖作為色情片女星且時常感到寂寞,在被里奇綁架前,瑪麗亞在沐浴那場戲中出現了女性自慰工具,這與瑪麗亞本身的職業屬性有所偏差。我們可以從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中找到答案:從前俄狄浦斯階段向俄狄浦斯階段的轉化過程中,女性沒有“閹割恐懼”,但卻擁有“性壓抑的天性”,女性的性潛抑相較于男性更加明顯,性沖動亦多呈被動形式。①由此也可以解釋瑪麗亞愛上里奇,并為后來甘心“受虐”埋下伏筆。
影片一開頭從男主角里奇的成長軌跡出發,為觀眾建構起一個父權制的“代表”,他在不同的女性身上完成了自己的依戀與成長,精神病院是如同“母親的子宮”,里奇在這里成長并學習生存技能,而女院長在里奇離開精神病院時說道,“但自由也意味著孤獨,我不能再照顧你了”,實際上女院長是充當起“母親”的角色。弗洛伊德說道:“實際上,如果我們能夠給予‘男性化和‘女性化這兩個概念更明確的內涵,我們甚至有可能堅信力比多本質上是男性的。無論力比多出現在男性還是女性身上,它都毫無例外、不可避免地是男性的”。②弗洛伊德依然是站在父權制的立場上去界定力比多的,而從他的話語中我們可以得知,性成熟對男孩意味著性欲對象的變化,男孩的欲望離開母親——女院長,投向另一個女性——瑪麗亞,里奇對瑪麗亞的渴望以及占有欲,讓他完成了從前俄狄浦斯階段向俄狄浦斯階段的轉化。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提及,“由于她是虛假的無限、失實的理想,她在這里暴露出的是有限性和平庸,在同樣的意義上,她也代表謬誤”。相當于男性而言,女性被視為“他者”,女性所謂的神秘感完全是由男性自身所建構出來的,而這種神秘感一旦被揭露,男性就認定這是一種欺騙,從而陷入對女性的報復與仇視之中,而外化于外表的形式之一就有可能是“綁架”或“施虐”。③在電影中雖不存在“欺騙”的本質,在于里奇對瑪麗亞的占有欲與現實狀況的不符。
二、 《愛寵》中女性形象的建構與反差
在經典好萊塢電影中攝像機一般都是由男性導演掌控的,所以,觀眾的觀賞是跟男性導演的編排聯系在一起的,通常這類電影中的女性形象都是十分具有魅力的,因為“女性是想象中的陽具的替代物,她們的作用就是激發和滿足男性觀眾的窺淫癖和戀物癖的需要”。勞拉·穆爾維認為,這就使得男性成為這種觀看行為的主動發出者,女性成為這種觀看行為的被動接受者和對象。在影片中,女主角霍莉的出現似乎是帶著光環的(對于賽斯而言),而男主賽斯則是人到中年卻一事無成的喪氣單身漢,每天重復著單調卻乏味的飼養生活。從對狗的喜愛與馴服發展到對霍莉的拯救,是賽斯“戀物癖”的轉移。在敘事層面上,兩人的形象都有著巨大的轉變,賽斯變成了自信滿滿的拯救者,面對霍莉的哀求,他說道“但重要的是明確咱們之間的關系,設立一些界限”,自以為掌控全局的賽斯展示了他的男性權威,話語權便從這句話徹底地轉向了霍莉,她的形象則是不折不扣的蛇蝎美人,從真相揭露的那一刻起,男性主動權被削弱,女性成為事件的主宰。“女性形象本應該作為情欲景觀,打斷敘事過程,而作為男性幻想中的理想自我,電影的男性中心人物則推動故事;男主人公控制事件、女人和情欲的凝視。”④在影片前半段,霍莉確實是情欲景觀的存在,她承載了賽斯所有的幻想,而故事最后,故事演變成對女主人公控制事件、男性和情欲的凝視。
霍莉的這一形象與“黑色電影”中“奪命女郎”的形象設定相似,如同玫瑰般艷麗但卻包裹著滿身的刺,用愛的謊言迷惑賽斯,一步一步使得他迷失自我,最后走向滅亡。最終毀滅的是男性而非女性,這樣的安排使得《愛寵》在敘事上更偏向于女性。其形象的反轉也表明,在21世紀這樣的時代背景中,女性的銀幕形象不再與經典好萊塢時期男性的“凝視”相一致了,女性用自身天然的身體優勢與細膩的情感主宰著男性的思維,當然這個男性的設定是有缺陷的,男主人公是個軟弱的邊緣男性,為了女性的無理請求他甚至愿意犧牲自己。從男性主導變為女性主導,在整個敘事過程中可以看出男性導演視角的逐漸變化,這個是值得我們肯定的,女性不再只是作為簡單的“他者”,在形象建構上還賦予主角女性的思維和部分主控權。而在最后的結局中,卻也“殊途同歸”地暴露出男性導演對電影的掌控,霍莉“打敗”了想要拯救她的賽斯,但最后卻轉而投向另一個男性,面對男性的背叛卻選擇默默忍受,將自己再次變成一個“受虐者”,而對于賽斯,霍莉又繼續成為一個“施虐者”。“在我們當今的(女性主義)運動中,這個詞(父權制)卻被肆意濫用,社會上只要有當今女性主義者不喜歡的東西,她們就把它冠以‘父權制的帽子”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暫且可以將霍莉的形象視為激進的后女性主義的產物。
三、兩部電影中不同女性形象的對比解析
“20世紀90年代的女性主義電影批評不再以戀物癥和窺淫癥為中心,而是轉而關注幻想的建構”,《捆著我 綁著我》雖誕生于1990年,但其中也不難看出好萊塢經典影片中對女性形象的建構:女性作為情欲景觀。而在《愛寵》之中,因為敘事的反轉以及女性形象大幅度展現,則會顯得更加豐富,其中后女性主義的意味會非常明顯。勞拉·穆爾維指出,對于男性的想象世界來說,“女人”這個符號,更重要的是女性形象,是作為“被閹割”的他者存在的;作為符號的“女人”和婦女形象,鞏固了父權秩序。《捆著我 綁著我》中女性角色的設定是以男性觀眾的視點為基準的,這也非常符合大眾普遍認同的視點:“當觀眾接受了男性導演鏡頭的時候,他也就接受了男性的觀看角度和立場。因此,觀眾就不可避免地從男性窺淫癖的角度跟電影‘縫合在一起。”⑥但在影片《愛寵》之中,敘事的曲折性讓女性的角色有了更多的可能,甚至在某些場面出現女性觀眾的視點。由此可以看出,女性主義電影理論的不斷發展,賦予女性觀眾更多的觀看權以及女性角色的多樣性,但女性角色最終還是會處于“他者”地位。
從瑪麗娜到霍莉,女性形象的建構在表面上有著較大的變化,這兩部電影均是由男性導演所建構的,但《愛寵》的導演視野會隨著眾多因素的改變而發生變化,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后女性主義的不斷發展,但其本質仍然是毫不動搖的。從發展背景上來看,20世紀90年代誕生的《捆著你 綁著你》會有很濃烈的男性色彩,電影觀眾無論男女,都早已習慣男性導演與其之間的“縫合”系統,這時筆者認為觀眾的思維本身就建構在“男性觀眾”的概念上,所以根本沒有意識到女性形象的興衰與榮辱;男女平等的呼聲在新世紀的背景下越來越高,而21世紀的女性主義已經發展得非常成熟了,甚至還有些過激的傾向。《愛寵》是于2016年上映的,從女主人公的形象中我們不難看出,21世紀女性的社會地位較之于20世紀,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電影層面則表現為,不能夠再單單用簡單的思維去架構故事,否則會引起后女性主義者的不滿。在不同時代背景下產生的這兩部影片,自然其中的女性形象會有所變化,但長久以來,女性作為情欲景觀存在于熒幕之中,似乎成為必不可少的一環,這也更加鞏固了女性作為“他者”的地位。
從敘事層面上看,故事結構的復雜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女性形象的復雜性,因為在故事的反轉過程中實際上完成了女性形象的建構:瑪麗娜在逃脫之后仍然選擇回去找到里奇,并打算與之組建家庭,瑪麗娜的女性形象最后還是回歸到最舒適的女性環境之中,女性的他者定位十分明顯;霍莉結束了被“窺視”的生涯,轉而進入到另一個“受虐”與“施虐”的雙重環境之中,在擺脫“他者”之后仍舊選擇回到過去。在這兩部影片中,女性都需要活在對男性的依賴之中才能完成自己的形象建構,因而在從女性主義到后女性主義的變化之中,固化的“男性視角”并不會因為女性主義者身份變化而變化,反而讓女性的“他者”地位日漸鞏固。當然,我們也要看到如今女性電影也如同雨后春筍般出現在大眾視野中,但在對女性形象的完整建構與闡述層面上還需要繼續努力。
注釋:
①隋少杰.弗洛伊德思想對女性主義的啟示[J]. 河北學刊,2007(01).
②休·索海姆.激情的疏離——女性主義電影理論導論[M]. 廣西: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48-111.
③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 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
④休·索海姆.激情的疏離——女性主義電影理論導論[M]. 廣西: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146-177.
⑤伊麗莎白·賴特.拉康與后女性主義[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94-124.
⑥伊麗莎白·賴特.拉康與后女性主義[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94-124.
參考文獻:
[1]劉慧.從女性主義電影理論淺析西班牙電影《捆著我 綁著我》 [J]. 電影評介,2012(03).
[2]梁巧娜.性別意識與女性形象 [M]. 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4:1-24.
[3]勞拉·穆爾維.戀物與好奇 [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