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古代女神的比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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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廈門理工學院 外國語學院,福建 廈門 361024)
女媧作為華夏民族最重要的女神,是我國古代文化的重要象征,對她的信仰延續千年,直到現在還有許多地方沿襲祭祀的傳統,奉女媧為神。作為中國的創世母神,她的事跡深入人心,傳說她不僅化生萬物,摶土造人,還庇護四方,煉石補天,治理洪水,更與伏羲成婚,創造了婚配的習俗等。
女媧在古代社會經歷了獨身神和偶身神兩個時期,從上古時期成了三皇之一伏羲的配偶,在漢代陵墓中與伏羲共同出現在壁畫上,被用于祭祀。這與漢代儒家思想的陰陽倫理觀有很大的關系,陽尊陰卑的等級觀,也使得女媧不得不與伏羲粘連,失去了獨立女皇的身份和地位。
在原始社會,女媧的性別尚不明確,古書對它的記載顯得十分簡單。據文字記載,它較早出現在《山海經·大荒西經》中,“有神十人,名曰女媧之腸,化為神,處栗廣之野,橫道而處”[1]。在《楚辭·天問》中,也有“女媧之體,孰制匠之”[2]的說法。
此時對于女媧,神話不僅沒有任何功績和故事加持,也沒有明確地告知世人它的性別,女媧的性別直到東晉郭璞對《山海經》注“女媧,古神女而帝者”,才被確定并且接受。《說文解字》中也稱:“媧,古之神圣女,化萬物者也。”[3]
在早期的神話里,女媧的創世神身份極為明顯。王逸注“傳言女媧人頭蛇身,一日七十化”,可以看到神話對于女媧形象的塑造,她以化生萬物的方式作為創世手段。在中國許多地區都流傳有“女媧正月初一造雞,初二造狗,初三造豬,初四造羊,初五造牛,初六造馬,初七造人”的說法,由此可見女媧具有創造萬物的偉大功績,女媧的神格顯得簡單卻又豐富。
在世界神話中,不同種族對于“創世”和“造人”的方式都是不一樣的,這也體現出不同民族認識世界和文明發展的速度不同。中國是較為典型的“尸體化生”型,典例有世人熟知的女媧、盤古、夸父。但與創世神盤古、夸父的“尸體化生”不同,女媧的“化生”不以自身的死亡為前提,并且每日重復創造新的生物,極大地強化了它創世神的地位和神力,與女性頑強又溫柔的生命力結合在一起,成就了飽滿的創世女神形象。
除了化生萬物的方式外,女媧仍有特別的方式創造生命。在漢末的《風俗通義》中,出現關于女媧摶土造人的記載:“俗說天地開辟,未有人民。女媧摶黃土造人,務劇,力不暇供,乃引繩于泥中,舉以為人。”[4]創造人類是女媧最偉大的功績之一。早期氏族里死亡是經常發生的,種族的強大離不開女性的生育,通過生育增加人丁以繁衍種族。原始社會里,種族有對女性的生殖崇拜,女媧作為母神傳說的開端就是從摶土造人來的,這體現了女性獨有的創造生命、哺育生命的使命和能力。當然,摶土造人的說法充滿了文明的痕跡,被認為是早期制陶技術的影射;而摶土產生人類的貴賤之分,可以看作進入等級社會的標志。
作為大地之母,女媧不僅慈祥地造出萬物和人類,更肩負起民族英雄的身份和使命。《列子·湯問》中,首次出現女媧煉石補天說:“天地亦物也。物有不足,故昔者女媧氏煉五色石以補其闕;斷鰲之足以立四極”,體現出她作為民族英雄的壯舉。而這里“斷鰲足”的目的是為了消滅水怪,平息水災,也可見在母系農耕社會時期人們對治理水災的早期意識。對農耕時期的華夏民族來說,水患極大地威脅著種族的生存和安全,女媧補天治水的神話,折射出古代社會氏族在女首領帶領下大規模治理水患的歷史背景。①
可見,早期母系氏族的神話中,女媧的神格飽滿又豐富。作為創世母神,她慈祥溫柔地創造萬物,帶給世間蓬勃的生命力和希望;而作為女皇,她也肩負著重任,保護她創造的土地和子民不受侵害,并且拯救蒼生,規范世界。這也折射出早期人類對女人領導性的預見,女性的職權不僅僅是生育,壯大種族,更能領導自己的族群抵御危險,創造繁榮。
追溯女媧神話,往往會發現不少文明進步的痕跡。進入物質文明后,女媧的造物更進一步,已經不單單局限于創造生命,更能夠創造藝術,誕生文化。
在先秦典籍中,如《禮記》《帝王世紀》等,都記載著“女媧作笙簧”[5]一說,因此女媧也被稱為音樂女神,可以提供給人類藝術文明,對其造物神的神格予以進一步升華。
隨著文明的開化,生產資料為主導的父系社會,取代了血緣關系為主導的母系社會,女性地位下降,女性生殖崇拜也過渡到男性生殖崇拜。女媧“獨立神”的地位也發生了變化。神話開始把女媧和伏羲粘連,稱二人為夫妻,創立了婚配制度。
對女媧與伏羲對偶神關系的出現時間看法不一,雖然先秦以來就有將二者并列的說法,但并沒有明確指出二者的關系。東漢《風俗通》讓二人成為兄妹,而唐代盧仝在《與馬異結交詩》中提到,“女媧本是伏羲婦”,這才把女媧和伏羲的婚配關系真正粘連起來。然而,女媧擁有摶土造人的神力,何須通過婚配創造生命呢?[6]
顯然,女媧成為對偶神,是父權氏族對其女皇地位和女性獨立神格的削弱。女媧從“獨立神”成為“配偶神”,展現出古代三皇之一的女皇地位發生了變化,甚至在東漢后,世人往往把伏羲、黃帝、神農并列為三皇,女媧的地位逐漸被貶到三皇之下。進入父系氏族的中國,婦女地位逐漸下降,女神也迫于天神命令,不得不與自己的兄長伏羲結合,暗示出古代婚配女從男的處境,女神終究淪為“男人的附庸”。
隨著“男尊女卑”思想的發酵,女神的神性崩壞,女媧喪失了女皇地位并被神格丑化。如果說東漢伏羲婚配已是女神神格削弱的開始,那么清代的遭遇就不得不令人感嘆。
學者潘世東通過考察清代文學及文獻中對于女媧的記述,指出女媧的形象在清代受到了極其嚴重的打擊。清人陳康祺在《郎潛紀聞》中推斷女媧的性別非女性,因為“《山海經》中沒有辦法論證女媧的性別”,“這種說法缺乏證據支持,是無效的推斷”。事實上,女媧的性別雖然在《山海經》中沒有明確表示,卻在先秦時期的典籍里就已經出現女媧為古代帝女和伏羲之妹的說法了。所謂“女媧不一定是女性”,只是對女媧的惡意揣測罷了。[7]
趙翼在《陔余叢考》中說,“有男人而女名者。如帝有女媧氏”。潘世東分析道,因為古代文字的偏旁說女媧是女這種說法并不突兀,根據古代女媧的職能來看,他更傾向于認為女媧是古代女帝的看法,而不是“男人有女名”。趙翼認為,古代女媧是安排婚配的人,那么它應該是“媒人”,這就導致了它顯然不會是女性。這種說法毫無根據,也沒有解釋為什么女子不能是媒人,反而暴露了在清代重男輕女的社會風氣影響下女性地位的低下,以及男權主義者的片面揣測和盲目自大。
潘世東指出,女媧由于根深蒂固的信仰和地位,即使和伏羲并列,但二人始終是平等的,“男權主義者無論怎么費心機曲解女媧,也無法改變她的地位,女媧自始至終不曾淪為伏羲的附庸,其神格甚至有超過伏羲之勢”[7]。
西王母是中國神話中掌管不死藥,具有懲罰和預警災害職能的長生女神,是道教的最高女仙之首,主宰陰氣修仙,乃全真教的祖神。
西王母同上述女媧一樣,有獨身神和偶身神兩個時期,獨身神時期的西王母形象經歷過多次變化,學界對此看法較為統一,偶身神時期則又分為兩個時期:前期與配偶東王公合掌修仙界,晚期在民間小說里謠傳成玉皇大帝的妻子“王母娘娘”,其中儒家思想對其變化產生頗大的影響。
戴夢君《西王母演變過程原因新論》一文提到,學界認為西王母的形象經歷過以下三個時期:先秦時期的半人半獸“蓬發戴勝,豹尾虎齒”;兩漢時期人格化并與帝王有了聯系,成為“掌握不死藥的神女”;以及隨著道教發展成為女仙之首。[8]
“五殘”是古代兇星的名字,《史記·天官書》曰:“五殘星,出正東東方之野。其星狀類辰星,去地可六丈。”可以看到西王母具有掌管兇星的能力,即“罰惡”的職能。而成書最晚的《海內北經》加入了“南有三青鳥,為王母取食,在昆侖虛北”的記述。寫西王母的管轄范圍為“昆侖山”,神鳥三青鳥為其使者,只出現在蓬萊山上等,為的是突顯西王母地位的尊貴。在《山海經》中,西王母的形象經歷了從部落首領到半人半獸的變化,初步有了自己的神格。
西王母山神的形象維持得并不久,在同為戰國時期先秦的作品《穆天子傳》中,西王母形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韓維志在《論西王母的文學形象在東漢的初步定型》一文中提到,《穆天子傳》中的西王母是一個有文化素養,能用詩歌表達自己不愿生活在曠野上與虎豹相伴,而且舍不得穆王離去的多情女神。[9]她可以賜穆王不死,可以與穆王相會于瑤池,猙獰的山神形象不再,多情又溫和的女神形象替換了西王母形象,她的神職也從掌管懲罰殺戮,變成了賜人長生不死。這一重要職能的出現,奠定了西王母被道教神話吸收而成為先秦信仰廣泛的女神的基礎。《淮南子·覽冥訓》明確記載道:“羿請不死藥于西王母”,確定了她這一獨特的神力,西王母在《穆天子傳》中已人格化,成為手握長生不死藥的重要女神。
漢代道教開始興起,大力推崇西王母,以她的長生不死作為道教“修仙”的核心基礎,將西王母捧上了女仙之首的至高地位。她“蓬發戴勝,虎齒豹尾”的形象不易被人接受,于是道教將其進行美化。在道書《逍遙虛經》中說“蓬發戴勝,虎齒善嘯者,乃王母之使,金方白虎之神,非王母真形也”。在道教神話中西王母是創世神之一,由天下所有至陰之氣所生,掌管陰氣,能夠化靈,是“以西華至妙之氣理于西方”之人,她掌管所有的女仙,所居昆侖山也被尊為“仙山”。西王母的形象也豐富了許多,在《云笈七簽》中,九天玄女是西王母坐下的一名女仙,被西王母派遣下凡幫助黃帝戰勝蚩尤。另外,還有《山堂肆考》中說,八仙之一的鐵拐李,是由于得到西王母的幫助點化才得以成仙的。
如此一來,經過道教神話的大力加持,西王母的光輝形象被定型,民間奉她為生子、祈福、消災、懲惡,以及求長生不死和修仙的女神,信仰極為廣泛,皇室也極力推崇,東漢和西漢對于西王母都掀起過多次信仰熱潮。
西王母在道教神話中地位大幅增強,同時也擁有了自己的配偶,與之完全相對應的東王公。道教中,東王公和西王母是世間陽和陰的化身,東王公為陽神,西王母為陰神,東王公掌管男仙,西王母掌管女仙,東王公居住于蓬萊仙島,西王母居住于昆侖仙山。在東漢中葉已經有將二人奉為陰陽二神祭祀的記載,趙曄在《吳越春秋》中說,越王勾踐靠“七術復國的第一術就是尊天祀鬼神以求福”,即“立東郊以祭陽,名曰東王公;立西郊以祭陰,名曰西王母”。
對于東王公的出現,不少學者認為這是“用世俗改造神話”的結果。韓維志認為,東漢世人“一廂情愿造神”的做法,是為了讓神話符合自己的審美需求,因此用世俗化的概念加以改造。戴夢君也說,“夫妻綱常和陰陽倫理觀的出現導致了東王公的出現”,他認為這是一種“用人類社會的關系來揣摩神話”[8]的行為。
通過示范區建設,在示范區集成馬鈴薯機械深耕深松、機械起壟播種、地膜覆蓋、機械化植保、機械中耕培土、機械挖掘收獲、測土配方施肥、病蟲害綠色防控等技術示范,重點提升機械化技術應用水平。與項目實施前相比,主要提升機械播種與挖掘收獲作業技術水平,機械播種比手扶拖拉機開溝、人工手溜點播提高工效5倍以上,節省人工20個;機械挖掘收獲比手扶拖拉機犁挖提高工效6倍以上,節省人工15個以上,而且挖凈率高。
漢代后宮干政的情況較為嚴重,當時最大的兩股勢力是宦官和外戚。從西漢高祖劉邦的皇后呂雉開始,漢代就開啟了外戚專權的先河,呂雉和竇皇后都是漢代有名的太后,她們對朝政的把持力度都十分強大。竇太后在漢景帝時期長期干預政事,甚至讓皇帝立梁王劉武為儲君。在漢武帝即位后,竇太后被封為太皇太后,其權勢甚至可以大到廢除皇帝。在漢武帝親政后,竇太后的勢力被逐漸壓了下去,然而漢武帝也喜歡使用外戚,不論是衛子夫的弟弟衛青,還是霍去病,都是外戚的身份,可見漢武帝時期對于外戚并沒有打壓。這些外戚成了皇后母家后宮干政的隱患,漢武帝在晚年時期甚至實行殺死儲君生母,以保皇權在自己手里的方式,即“子貴母死制”。這種偏激的極端做法,是漢武帝對后宮干政和女人掌權的完全否定。
由于漢武帝極力推崇董仲舒的“陽尊陰卑”“三綱五常”思想,結束了百家爭鳴的局面,東漢時期對女神的“強行配對”才會盛行。即使是遠古時期神話里的重要女神,也不得不委身于丈夫,這是對陰陽平衡的妥協,也是對陽尊陰卑的服從。
曲寧寧說,漢代對待婦女的觀念由男女有別轉向了男尊女卑,“漢初,對婆媳和夫妻間的關系不是單方面的要求,而是彼此之間的禮,自漢武帝時風氣大變,董仲舒論證男尊女卑為萬事不易之道,由此確立了后代婦女理論的基調”[10]。皇室推崇男尊女卑的觀念,對民間產生很大的影響,直接影響到民間百姓家的婦女地位。
東王公的出現似乎給西王母一個歸宿,作為男仙之首,道教稱其為“扶桑大帝”“元陽父”,東王公作為男神,地位很快便超過了西王母。其中原因與西漢時期漢武帝推崇儒術,以及董仲舒的“陽尊陰卑”觀念有很大的關系。西王母的身份被扭曲,地位開始下降。
世俗往往以世俗的眼光審讀神話,揣摩神的心靈和神界生活,對神話進行想象與臆測。神話經過長久以來的傳承和小說等文學浪潮,慢慢失去了原本的樣子,變得更加浪漫。
也因此,神話的本身和民間的謠傳對不上,矛盾突兀。宋真宗將高上大帝加封宗號,構建出“玉皇大帝。”在道教神話中,玉皇大帝是最高信仰“道”的神化,掌管天界眾仙。
按照道教神話,玉皇大帝掌管所有的仙家,他應為西王母的“上司”,二人并不是夫妻關系,玉皇大帝也不等同于東華帝君東王公,然而,隨著玉皇大帝的形象越發高大,世人想要給玉皇大帝一個與之相配的雍容華貴的“皇后”,于是民間小說把玉皇大帝和西王母粘連成夫妻,具有代表性的就是《西游記》。西王母成了“王母娘娘”,與玉皇大帝是夫妻,共同掌管天庭眾仙。西王母開設蟠桃宴邀請眾仙相聚。此時西王母已經不再是“西王母”,而是被世人扭曲杜撰的“王母娘娘”,女神徹底淪落成了天公的附屬。
從古時期獨立的山神,到與東王公的配偶神,最終成為“玉皇大帝的皇后”,西王母的形象經歷了巨大的變化。在儒家重男輕女思想下,她的神格被不斷分化,最終地位被大幅削弱。
早在公元5—6世紀,日本已經開始向中國唐朝學習思想和制度,到了公元6—7世紀,儒學和儒家經典則大量傳入日本。公元645年,孝德天皇仿造唐朝的經濟政治制度等進行了大化改新,唐風盛行,儒學的氣息更重。因此日本的創世神話中,可以明顯看到儒學的痕跡和觀念,這對塑造其女神形象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11]
日本關于創世神話的記載主要有公元8世紀成書的《古事記》和《日本書紀》兩部,簡稱“記紀神話”。各國的創世神話均有不同,但都離不開創世、造物、造人、建國的主題,“記紀神話”從神明降世創造國土的創世篇,講述到派遣神的子孫去管理國土的開國篇,主要圍繞著伊邪那美和天照大神兩個女神展開,目的是為了向當時統一的民族說明:其一,日本國是由神誕生下來的國家;其二,天皇的血脈來自太陽神天照大神,是神的后裔,天皇萬世一系治理日本國,就是神的血脈在保護國家,未曾改變過。
“記紀神話”被撰寫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維持政治統治的穩定,因此從中可以看到統治階級需求下的女神形象及其意義。
“記紀神話”中作為創世神之一的伊邪那美并不像女媧那樣被譽為民族英雄,在她死后,因為丈夫去尋找她的時候,違背了誓言,被她丑陋的樣子嚇得拋棄了她,她含恨追殺丈夫,夫妻決裂后又揚言每天要在國度里殺死1000個人。她被日本民族稱為“黃泉污穢之女神”。女神報復丈夫的行為并不被大眾接受,即使是男性有失在先,日本的神話中很少有“符合因果報應”的情況出現,伊邪那美并不符合日本傳統的大眾價值觀對女神的要求,因此失去了“民心”。
學者郭燕在比較女媧與伊邪那美時,曾這樣說:“伊邪那美反映了婦女生育的不易和艱難,以及女神對于倫理觀念的被迫服從。”她用夫權和儒家思想的維護者來解釋伊邪那岐,稱他在妻子的生育過程中負責指導妻子,保證其生產的順利,這一過程恰恰反映出女性的活潑天性被倫理觀念束縛和壓抑的特點。
這里順著郭燕的思路去審視伊邪那美和倫理道德的關系,就會發現儒家思想的痕跡不僅僅是安排女神要服從“禮”,更加強調了男女有別的問題。[12]在《古事記》中,伊邪那美和伊邪那岐繞柱跑,約定碰面之時就要結合。他們產下的第一個孩子是殘缺兒,天神解釋說是因為女子先開口,不好。于是兩個神改正偏誤,由男子先開口,終于產下健康孩子。這一神性的傳播,使得“女不如男”的觀念變得更官方化和神圣性,恰恰體現了撰寫《古事記》時,日本民族的男尊女卑觀念。
這種男尊女卑的觀念,來自中國。在西漢,董仲舒“陽尊陰卑”的等級觀流傳很快,給后世的男女觀埋下了基礎。由于儒家“三綱五常”觀念的影響,唐代儒學傳入日本后,對日本產生了很大影響,僅從伊邪那美的神話中,就可以明顯感受到男尊女卑的痕跡。
學者葛慧玲認為,天照大神符合日本對于傳統理想女性的形象需求,在她看來,“溫柔,善良,忍讓,寬容,母愛”[13]是日本理想婦女應具備的品質。她論述天照大神對待須佐之男之時,沒有因為弟弟來到領地胡鬧而暴怒,而是多次忍讓,最后實在受不了的時候也沒有大鬧脾氣,而是自己害怕躲了起來,這種“對男性罪惡的寬恕性”,體現了天照大神對于男性的“母愛”。
可以看到,葛慧玲一直強調“忍”這個字。天照大神在對待胡鬧的弟弟時忍了許久,天照大神對待殺死了保食神的妹妹一事也忍了下來,而在天照大神忍無可忍的時候,她沒有選擇發泄自己的感情,而是“收起了愛,躲了起來”。這種忍耐的背后折射出當時對理想女性的道德要求。不同于對伊邪那美的描述,伊邪那美面對食言的丈夫會暴怒,敢發泄自己的情感,敢追殺他并與之決裂;而對天照大神的塑造,則突顯她的寬容和忍讓,她慷慨地把食物分給葦原中國,又耐心地教導養蠶的技術,而對眾神的矛盾和災難,都選取“避讓”的角色。她沒有用自己手中的“女權”來過多干涉自己的領地和子民,即便發怒也不過是收起了自己的“愛”。“記紀神話”中的天照大神可以簡單地概括為“恩賜”,她可以施舍恩賜給葦原中國,給自己的弟弟,給眾神;也可以收回自己的恩賜,躲進天巖戶,她只會悲傷害怕,卻不表現憤怒。
如果說伊邪那美與夫決裂是對“記紀神話”中女性道德的反面詮釋,那么天照大神這種對于男性的寬恕和包容,以及自身的忍讓和退步,就是日本“記紀神話”中極力塑造的“理想女性”的樣子了——女神不需要用強大的神力來治國,也不需要用神力和權力來強調秩序,而要對待胞弟和子民容忍,隱忍。可用三個字來概括天照大神的個性,就是“好脾氣”。這種好脾氣的價值觀反映的恰恰是接受了儒家思想多年的日本民族對于女性道德和價值的要求,日本接受儒家“三綱五常”的思想觀念很早,5—7世紀以來中日對于儒學的交流和接受程度都非常高。“記紀神話”是為了維護天皇統治,宣傳天皇萬世一系血脈的神圣性而寫的,女神不是因為“女”而成“神”,而是“如母愛一樣包容男性,所以是女神”,這種對于女神權力的弱化,對于女性溫柔、溫順、包容的刻畫,不免讓人覺得天照大神作為皇祖神的“卑微”之處。
比起中國女媧的“神性”,天照大神具有更多的“性”。這種對于女神形象的刻畫類似于中國古代對于女媧的塑造,把造物和文明的光環加在女神身上,用更多的事跡來突顯女神崇拜。這不同于女媧作為氏族首領和民族英雄的“神性”,也不同于伊邪那美的活潑率真和真實。
從原始社會的“女性崇拜”到封建社會的“男尊女卑”,儒家思想潛移默化的影響,導致了日本的女權由盛轉衰。
原始社會的日本盛行女性崇拜,國家的首領往往由女性擔任。這是因為他們相信女性具有用巫術和宗教統治國家、維持穩定的能力。這種宗教的權力往往大于世俗權力,這是早期女權制下的日本具有的明顯特點。日本的“女性崇拜”和中國的原始社會不同,除了對于生命力和創造力的母性崇拜以外,更多的是關于女性本身帶有的宗教色彩和神圣化的崇拜。
董波在《女性崇拜及其嬗變》一文中指出:“男性主宰不過是對女性主宰的一種內質回應,從性別文化學的角度,女性才是日本文化的支配者和主導者。”[14]日本的女性崇拜并不是一種龐大的官僚體制,而是一種原始的集體主義。邪馬臺國時期,女王卑彌呼去世后曾有男王想要即位,國人不服,于是又立了女王臺與,國家這才停止動亂。可見女性對于維護國家穩定和統一的作用。李廣志在《論日本原始信仰中巫女的主體地位》[15]中,直接將這種作用和女王作為國家祭司和巫女的作用掛鉤,肯定了在古代日本社會女子以祭祀和鬼術治國的重要價值。
然而,這種女性崇拜是存在缺陷的,以女王的法術和國民的集體主義為依托的國家容易暴露出自己的弱點,女性柔弱無力的性別使得國家時刻需要“被保護”。在日本,國民間的豪族競爭保護者的角色,這種競爭過于激烈就會威脅到王室的利益,因此皇室開始向中國學習,引進中國的官僚體制。
推古天皇(公元554—公元628)之前,日本被稱為大和,首領也不叫天皇而是大王,各個貴族部落依靠血緣世襲官職,以此來掌控朝廷或者是自己的領土,國家的首領并不具有絕對的政治權力,而是“宗教祭祀”的象征意義更為濃重,天皇的意義是天照大神的“權威”,而不是國家的“權力”。由于母權制度的殘留,外戚干涉朝政且享有很大的權力,再加上天皇內部為了維持血統,繼承制度混亂,皇子常由近親結婚產生,因而早年夭折的情況屢見不鮮,皇室內部的權力斗爭讓皇子的安全受到威脅。[16]為了保持皇位血統的純正性,由皇后過渡性繼承皇位,后退位。(推古天皇就是在外戚權力爭斗下,為了保持皇室血統而即位的)這種女性以皇后身份成為天皇的現象,一直到男尊女卑的觀念隨著律制在皇族中普及開來才逐漸消失。
推古天皇,讓圣德太子學習中國來建立官僚體制,以此來建構大和朝廷的權力機制,這種做法實際上是用來自男權的制度來保護母權制殘留的傳統,從此,儒家體系下的男權系統開始逐漸改變日本的女性權力。
上文說到,早期日本的皇位具有的更多的是宗教的意義,而不是權力的掌控,女帝代表的是血統的純正和天照大神一脈的權威,真正的政治權力并不是由女帝說了算,人們對于天皇的理解也不是絕對的權力,女帝的作用如同早期社會女祭祀的職能一樣,只代表了皇位的象征意義。
孝德天皇的大化改新的舉動讓人們對于天皇皇位的理解發生了變化。在645年,孝德天皇仿造中國的父權官僚體制進行改革,建立了“律令制”,使得日本成了以皇權為核心的中央集權的國家,天皇的權力得到了強化,天皇不再是天照大神的代言人,而是國家的統治者。這一觀念,開始在民間形成。由此,天皇的繼承問題也就真正顯得重要了。
隨著中國的權力系統和儒家觀念逐漸深入日本,“嫡長子繼承制”成為日本天皇繼承制的最好依據。這種以父權為主的繼承方式逐漸使得外戚的權力弱化,隨著社會向父系社會的過度,嫡長子繼承制有效地保證了天皇血統的正統性,也避免了許多的權力斗爭和糾紛。在這一制度的影響下,旁系的繼承被摒棄。從白鳳(645—710)到奈良時代(710—794),女皇的出現都是為了起到過渡作用,從而使得皇位的繼承嚴格遵循著嫡系子孫的要求。隨著第六代女帝孝謙天皇寵幸淫僧,危害國家,女性也逐漸與旁系一樣被剝奪了繼承皇位的權力。
在781年,桓武天皇即位,3年后遷都平安,開啟了“平安時代”。由此,日本的女權在政治上完全沒落。隨后866年至1086年大約200年的時間,日本進入了“攝關時代”。當時的天皇清河只有9歲,沒有把持朝政的能力。原本只能由皇族人士擔任的輔佐政權的“攝關”被外臣藤原良房取代,此后藤原氏取得了統治的實權,開始了對天皇和權力的把控。為了對抗這種情況,1086年,白河天皇讓位給自己的幼子,自己作為太上皇掌握政權,即“院政”。這意味著天皇的父親要從天皇的母族和外臣手里奪權,而武士趁機獲利。他們通過皇室間的權力爭奪,最終自己奪得了兵權。在武力統治時代,武士逐漸把握了實權。1192年,天皇的擁護者源賴朝被任命為“征夷大將軍”,創立“幕府”。此后,日本進入了幕府統治的時代。這段時期,別說是皇女和皇后,就連天皇也成了“太陽神”的象征。人民對其信仰不減,然而天皇的權力卻基本被架空。從平安時代到織豐時代(1568—1603年),日本沒有出現過任何一位女天皇。
直到1629年,日本才出現了第7位女帝。此時的日本處于江戶時代(1603—1867年),在幕府的統治下,天皇權力已經如同傀儡,女神的神性和人性被分開。權力由將軍掌握來保護代表“太陽神”的天皇,如同女人軟弱無力只能成為精神象征、需要躲在男人的羽翼下一般。天皇的權力被奪走,但是人民群眾對于天皇、天照大神血統的信仰仍然不減。幕府未能跨過天皇直接成立新的統治政權,為了穩固民心,他們不得不重新接納了天皇作為權力的象征和信仰的集中體。天照大神也如同被架空的皇族權力一般,神性被供奉起來,權力則被剝離開來。
這之后出現的第八位女帝,后櫻町天皇是為了彌補太子年幼而即位的,她沒有任何的實權,她的存在,僅僅是為了保護皇統。八年后她讓位給了自己的侄子,至此日本再也沒有出現過女天皇。
中日對于男女問題的看法和“女性崇拜”的演變,都反映了儒家思想“陽尊陰卑”觀念對權力系統和世俗觀念的影響。兩國的世俗皇權為了維護統治,都強調父權的穩定性。然而,中國的“君權神授”的概念來自黃帝,宋后逐漸過渡到“天公”手中,日本的“萬世一系”則強調天照大神血脈的神圣性。兩國女神對于世俗權力的重要性不同,中國的女媧和西王母的職能僅僅是輔助,而日本的伊邪那美和天照大神則是核心。
研究儒家思想對于中日女神形象的塑造和演變,以及對于皇室和民間男女觀念的影響,可以使我們對歷史上女性的價值和地位有更進一步的認識與思考。
注釋:
①《淮南子·覽冥訓》:“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炎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于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斬鱉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蒼天補,四極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蟲死,顓民生。背方州,抱圓天。和春陽夏,殺秋約冬,枕方寢繩,陰陽之所壅沈不通者,竅理之;逆氣戾物,傷民厚積者,絕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