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側身藏在土墻的豁口里,身旁是她沉默內斂、頭發斑白的父親和正在用粗糙雙手逗弄嬰孩的母親。身后塵土飛揚,不遠處有炮火留下的痕跡,一小叢植物被擊中后燃燒著,昭示剛剛經歷的鏖戰,又升騰成煙氣傳遞著捷報。她豆蔻年華,身著黑色長袍,帶一方頭巾,只露出小麥色的臉龐,臉頰透著稚嫩的圓潤,隱隱能看出幾根分明的線條,一雙大眼睛略帶興奮與好奇,不時拉著母親的衣袖,嘰嘰喳喳地說著些什么,母親黝黑的臉上便泛起一絲喜色,同她一道在角落里小小的雀躍著,不時從立身的狹小角落探出來,有些敬畏地打量著我。少女這時仍不忘矜持,將頭巾向上一拉,遮住姣好的面容,修長的身形在土墻間時隱時現。終于放心了,少女輕盈的身影帶著些探究的意味,完全從土墻的遮擋下走了出來,沐浴在陽光下。見我仍是一動不動,留在外面的一雙眼便染上了些狡黠的笑意。
風吹過,我的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少女登時就像一只受驚的小動物,步伐凌亂地竄回土墻中,慌亂中甚至忘記要把臉遮住,微張的嘴顯示出她的驚慌。待藏在母親身后,她又抓住母親的袖子,用眼睛戒備地望著我。
待風過平穩后,少女才緩緩放下母親的衣袖,攪弄著手指,試探著向外挪出,卻不復剛才的輕盈。
“啪”的一聲,停電了,電視屏幕一閃,將少女、將那個戰火飛揚的世界與我隔絕開來。
我坐在一片黑暗中,心難以抑制地狂跳著。
她從哪里來?我不知道。她要去往哪里?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處在混戰的中心,每天面臨的是生命的威脅。
也許她還有幾個兄弟姐妹,原本幸福的一家人,卻失散在戰場上,家庭離散的痛苦染白了父親的雙鬢,又在母親臉上留下道道溝壑;也許她曾有幸享受過和平的美好,將其化為心底最深處的期盼與力量;又或許她從未體會過文明社會的安定和諧,把戰火紛揚當做世界的常態,習慣了上頓不接下頓的饑餓,更沒有奢望過學習的機會,只是逆來順受的忍受著戰火的紛擾、親人的離散、生活的顛沛。不過十五六歲的光景,本該在陽光下恣意閃著光的青春活力,就這樣在戰火中消逝。
這一切已無從考證,但我所看見的她人生的短短數分鐘,讓我陡升一陣無力感。
我們雀躍地商量著出游計劃時,遠方也許正有幾個孩子商量著該如何躲避槍彈的襲擊;我們每晚不耐煩地坐在桌前同父母吃飯時,遠方也許有幾個孩子不知道父母的生死……
我們能做些什么?
我想起書上寫的那些關于戰爭與和平的文章中承載的“和而不同”的思想,想起課堂上誦讀的“禮之用,和為貴”“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的名句……中華幾千年的文化庫里,充滿了對于“和”的追求。也正是這樣的文化傳承,讓我們的祖國逐步走向今天的安定繁榮,生長在這樣的國家里的我們是幸運的,因此,我們更應該成為中華“和”文化的傳承者,做和平的維護者,肩負起自己的時代責任。
“啪”,光明再一次回到房間。
恍惚間,我看到了戰火停息,萬物復蘇。少女牽著親人的手,帶著明艷的笑容沐浴在陽光里,隨著人潮涌上街頭,人們相親相愛,直到以后的許許多多年里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