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得不承認在上海國際電影節的搶票浪潮中挑出這部影片是受到簡介所寫的“退休法官執意要開一家脫衣舞俱樂部”吸引,這部來自“多元視角”單元的巴西電影也確實沒讓上海的觀眾失望,觀影過程中笑聲此起彼伏,煽情環節也能聽到抑制不住的抽泣聲。映后導演的見面會上,上海阿姨直呼“正能量”,并用一大段上海話對來自巴西的導演表達了對這部影片的喜愛之情。
《在我遺忘之前》講述了一對矛盾深重的父子在父親的阿茲海默癥的威懾之下重歸于好,重新開始了解彼此的溫情故事。故事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作為退休法官的父親承包的脫衣舞俱樂部——“多配”(Polygamy,一夫多妻,一雄多雌)中上演,風情萬種、深發褐眼的小麥色肌膚女郎不斷地舞動和旋轉,快樂豪放的吧臺“經理”一杯接一杯地為客人端上跳躍著細小泡沫的酒精飲料。老法官和鋼琴家兒子之間年代久遠的隔閡像一堵墻,在酒吧轟鳴的電子音樂和年輕女孩扭動的纖細腰肢中逐漸倒塌。讓兒子最終決定承擔起照顧年邁父親重任的最直接原因還是父親突然的迷失和出走,兒子毅然放棄了等待良久的進入交響樂團的面試機會,在海灘上找到了父親,“我想游會泳,你來和我一起吧,像你小時候那樣,我們在海水上漂浮”,胡子和頭發都白花花的老人滿臉迷茫,但還是認出了自己的兒子。
兩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在青綠色的海面上漂浮。老人的皮膚上的褶皺深而蒼白,中年男人看起來健康壯碩,兩人都閉著眼睛,陽光在海水中折射出銀色的美麗痕跡爬滿了他們的身體。或許兩人正回憶著20年前的某一天,年輕的父親與精力旺盛的小男孩在與今天相同的一片水域里撲騰起陣陣浪花。
這是影片中最為詩意和浪漫的場景,在場的每位觀眾一定都回想起了和父親相處的某段時光。
映后,導演蒂亞戈·阿拉基利安走上臺,收獲了觀眾由衷的掌聲。在回答“是否在生活中有關于阿茲海默癥的親身見聞而拍攝了這部影片”的問題時,他用不甚流利的英文做出了很妙的回答:“我的母親曾經經營一家養老院,因此我見過很多阿茲海默癥患者,所以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這個話題進行拍攝。我曾經在海邊看到過一個老人,每每在他身邊有美女經過,他都會轉身盯著美女看,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原來這樣的一種渴望可以這么持久。”
印象中的有關南美洲的電影大多伴有濃厚的民族風格或一些“刻板印象”,色彩濃艷,配樂也讓人忍不住搖擺,像《殺出個黎明》中牛仔大戰僵尸,和去年大熱的動畫電影《尋夢環游記》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民族風骷髏。然而這部《在我遺忘之前》講述的是每個家庭都可能經歷的故事,其中包含了父子之間的矛盾、社會偏見與刻板印象對人造成的影響以及對社會老齡化的憂慮。因此,本片對于濃烈鮮艷的民族風格的運用相當克制,而是集中精力在故事的敘述與情感的渲染上。
故事選擇了退休法官的人物設定和脫衣舞俱樂部的場景,據導演介紹是因為法官是一個需要很注重個人形象和私生活的職業,因此法官與脫衣舞俱樂部的結合擁有最大化的反差。這種反差正是影片牽出整個故事線的最大的矛盾點——德高望重的博士法官怎么能出現在脫衣舞俱樂部這種低俗的場合?因此女兒找到了與父親矛盾深重的弟弟,一同將父親告上了家庭法庭。法庭上父子對峙的針鋒相對,也有兩人共享對于妻子和母親的懷念時的傷感沉默,即使在父子回憶兩人之間矛盾的時候,故事節奏也毫不拖沓,令人沒有一刻會感到無聊。
影片的配樂也令人著迷,肖邦、貝多芬的經典曲目在脫衣舞俱樂部重新上演,身姿曼妙的巴西女郎為其配上令人目眩神迷的舞蹈,輕松幽默與嚴肅悲情結合得恰到好處,而且這一切對于中國觀眾來說也都是全新的、舒適的觀影體驗。導演在此還順便令人對高雅藝術與大眾文化是否涇渭分明這個在任何文化中都值得留意的命題產生了思考。
在巴西這個深受北美文化影響的國度,電影產業還算不上令人趨之若鶩的王國,更受歡迎的是好萊塢的大片,因此,導演特意將令人爆笑的喜劇和溫情的家庭情節相結合,在輕松愉快的氛圍中來探討家庭關系,試圖為觀眾帶來更多歡樂。導演也大方地介紹了影片拍攝成本,100萬美元——無論在美國還是全球的電影市場,都算不上值得一提的大制作。但是影片的完成度、演員表演、攝影和制作上都非常成熟并且令人感到驚喜。這部影片是導演蒂亞戈·阿拉基利安從影20余年執導的第一部電影,從前他是編劇、攝影師、制片人,從這部影片中也能看出導演在電影制作各個方面的深厚積淀。
導演說:“希望子女都能承擔起照顧長輩的責任,因為我們早晚都會老的。”這時幾位在場觀影的上海阿姨對影片提出了高度贊揚:“拍得老好!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