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一九二七逃離

徐志摩以愛情的名義，給陸小曼畫地為牢。

南昌路一三六弄十一號。有鄰居大喊：“要下雨啦！快收衣服！”一大媽穿著寬松的黑色有領T恤、淺藍色薄棉睡褲利索地跑出來要收衣服，手上拿著一根細細的竹撐子，最上頭接著一個鐵叉子。她家的衣服其實晾在她家院子里，但是沒有加蓋頂棚。“房子是公家的，我們從七幾年起住在這里。”

“別進去看了。徐志摩在這蹲的時間很短的。”大媽拒絕好奇的我。房子大門左邊墻上嵌著一塊石牌子，上面的“徐志摩故居”介紹的文字斑斑駁駁，像是被刮了一層又一層。

這里屬原環龍路花園別墅，為行列式布局的花園里弄住宅，住戶單元毗連式布置。這幢小樓建筑面積約120平方米，底層入口設小門廳，有水泥澆筑的拱形雨棚，二層水刷石窗框有西方文藝復興特征，三層為出挑的混凝土通長陽臺。“頂上還有一個亭子間，也住著人。”大媽她家就是底層連帶小門廳，“其他住家都從后門的樓梯進出。”

我剛剛就是從房子的后門轉過來。先前在后門旁的窗戶窺視，還以為房子已經空置了。里面堆著各種廢棄的家具。

“我們這可是聯排別墅呢。”可不是，這種別墅在當今一般的地方要想獲得規劃批復都不容易，更不要說在緊靠思南路的南昌路上。可惜年久失修。“是日本人兩兄弟開發的，我們這半邊是弟弟建的，木結構。另外半邊是哥哥建的，是鋼結構。五十年代都充了公。”

如果大媽沒有提及，我倒真是沒有看出來，外表看起來渾然一體的兩邊，居然內里結構已經是兩個年代。就如同，陸小曼無法預料，當她終于住進這幢小樓時，徐志摩口中的愛巢，已經變成了他們愛情孤寂的牢籠。愛情的散場與割裂，也來得這般突兀。

“新屋更須月許方可落成，已決安置冷熱水管。樓上下房共二十余間，有浴室二。我等已派定東屋，背連浴室，甚符理想。新屋共安電燈二十六，電料我自去選定，尚不太壞，但系暗線，又已裝妥，將來添置不知便否？眉眉愛光，新床左右，尤不可無點綴也。此屋尚費思量，因舊屋前進正擋前門，今想一律拆去，門前五開間，一律作為草地，雜種花木，方可像樣。惜我愛卿不在，否則即可相偕著手布置矣，豈不美妙。樓后有屋頂露臺，遠闞東西山景，頗亦不惡。不料輾轉結果，我父乃為我眉營此香巢；無此固無以寓此嬌燕，言念不禁莞爾。”（徐志摩《愛眉小札》）

一九二六年，同為已婚人士的徐志摩與陸小曼的婚外戀，終于有了新的轉機。二月二十一日，在上海的徐志摩寄往北京陸小曼的信件里說，“眉，所以你我的好事，到今天才算磨出了頭，我好不快活。今天與昨天心緒大大的不同了。我恨不得立刻回京向你求婚，你說多有趣。”之后，徐志摩在上海準備他們的婚房，即南昌路一三六弄十一號。于七月十七日，寫信如上，向小曼欣喜地匯報新屋進展。

如大媽所說，徐志摩在這蹲的時間確實很短。公開資料介紹，1927年，徐志摩偕同陸小曼入住。但，在1928年6月，徐志摩黯然游歷國外。回國后，即離滬北上。陸小曼是如何獨自搬遷至四明邨的新住所，記載斷了檔。

他們的愛情，在一九二七即已斷檔逃離。一九三一年三月十九日，已經長居北京的徐志摩給上海的陸小曼信件里抱怨，“你真的不知道我曾經怎樣渴望和你兩人并肩散一次步，或同出去吃一餐飯，或同看一次電影，也叫別人看了羨慕。但說也奇怪，我守了幾年，竟然守不著一單個機會，你沒有一天不是engaged的，我們沒有privacy過。”

（丘眉，資深媒體人，頭號地標發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