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童年住的大院里,我和大華曾是死對頭。因為大華是個私生子。
當時,學校里流行唱一首名叫《我是一個黑孩子》的歌,其中有這樣一句歌詞:“我是一個黑孩子,我的家在黑非洲”,我給改了詞兒:“我是一個黑孩子,我的家不知在何處……”這里黑孩子的“黑”即“私生子”的意思,我故意和孩子們一起唱給大華聽。大華把我劈頭蓋臉打了一頓,我們再也不說話。
之后,我的母親突然去世了。父親回老家滄縣給我找了個后媽。孩子們開始對我唱他們新改編的歌謠:“小白菜呀,地里黃喲;有個孩子,沒有娘喲……”唯一沒對我唱這個歌的,竟然是大華。我心里有些愧疚。
我上中學,和大華一所學校,我們才第一次開口說話,成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大華上高一那年,他的生母從山西趕來,要帶他回山西。看見生母,他扭頭就跑,一直跑到護城河邊。大家趕去卻只看見河邊上大華的書包和一雙白力士鞋,以為大華是投河自盡了。夜里,我一個人又跑到護城河邊,沖著河水大喊大華的名字。這時,一個人影筆直向我游來,是大華!
我們的友情,從這時真正開始。一直到現在,只要我們彼此誰有點兒什么事情,對方都會第一時間出現。羅曼·羅蘭曾經講過,人的一輩子不會有那么多所謂的朋友,但真正的朋友,一個就足夠。
(摘自《今晚報》 肖復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