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生命之脆弱超乎想象

2018年6月25日，甘肅慶陽一位19歲的女孩，因受到其老師性侵后導致心理問題，在醫治無效，性侵事件上訴無門后，曾四次企圖自殺的她最終還是以跳樓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這次自殺事件在全國引起了極大關注，因為在李某跳樓前的猶豫過程中，圍觀群眾反復起哄。一位青春期少女就此香消玉殞，引起全社會的反思，到底該如何看待性侵問題和自殺傾向，本期我們邀請加拿大自殺干預培訓師孫老師來談一談。

近日，甘肅慶陽一19歲女生跳樓自殺事件引發全國暴風般的關注。一位在生與死邊緣徘徊的女孩面前站滿了看熱鬧的路人，在他們的一陣陣起哄聲中女孩自殺了。此事件后，幾個起哄的人被拘捕；性侵李某的老師吳某的犯罪行為終于受到重視被再次調查。

性侵對于一個人到底意味著什么？

根據當前國際上對性侵的最新定義：性侵是指的以任何形式地對他人造成具有性方面的侵害統稱為性侵。我們常說的猥褻和性騷擾根據現在的定義都是屬于性侵。我們通常認為的性侵是指的在性器官上有直接接觸的侵犯形式；然而言語上的，或者只是對身體的撫摸等被稱之為性騷擾或猥褻。對于性侵定義的改動是因為以性的形式對他人造成侵害，無論方法，都可能對被害人造成不可逆的傷害。就如本案的女孩，其師吳某對她的侵害屬于撫摸，強吻和強行擁抱，但是這樣的侵害造成的創傷足以讓她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性侵所導致的創傷足以對大腦功產生嚴重影響。在大腦中主管情緒調節和應急危險的系統叫作邊緣系統，該系統讓是人們快速發現危險躲避和應對危險的關鍵部位。比如我們遇到危險，要么會快速逃跑，要么會立刻發出攻擊保護自己。這個現象被稱之為戰斗或逃跑。該系統的杏仁體結構主要發出焦慮憤怒恐懼的情緒，這些情緒讓我們感知危險，對危險做出反應。當一個人受到性侵后，邊緣系統可能會變得異常敏感，尤其是杏仁體的活躍度會大大加劇，使得個人表現出對身邊的人和事物非常敏感脆弱。比如身邊人一個小的舉動，在旁人看來毫無問題，但是對遭受過性侵的人來說會敏感地認為這是傷害他們的信號，會讓他們的大腦立刻對危險警覺起來感知到恐懼、焦慮、憤怒等負面情緒，甚至會有過激的行為。一些小的事情也會激發他們的記憶，讓他們瞬間如過電影般地回憶自己受傷害的場景，這也是心理學中常說的閃回現象。當他們長期過度敏感，整個人都會處于嚴重的負面情緒中，就會導致更多的心理問題。比如本案中的李某，就是因為持續性侵造成的創傷發展出了抑郁癥。

性侵所造成的社會影響也不容小覷。性侵的發生往往在封閉環境，只有受害者和侵犯者。對事件的公布基本依賴于受害人個人的報告，收集證據非常困難。因此因侵犯者矢口否認，執法部門證據缺失導致無法追究責任的案例比比皆是。不僅如此，社會上對受害者的經歷相信程度普遍偏低。尤其在上訴失敗后，受害者常會被認為是過度反應甚至是捏造事實，更有甚者會認為受害者是故意勾引侵害者后導致性侵，被侵犯屬于自作自受行為不值得被同情。有報道說在本案例中，實施侵害的吳某反而得到了普遍的同情。在性侵案例中由于不少受害者處于社會地位相對弱勢，加之難以證明性侵的真實性和具體實施過程，很容易面臨若不舉報便只能自己忍氣吞聲，一旦舉報又很可能上訴無果甚至反遭質疑的兩難局面。李某本是一個性格開朗人緣不錯的學生，但上訴失敗后，她開始被質疑被孤立。受盡驚嚇的她已經很脆弱了，而外界如此的壓力更是讓她的精神世界一點點地被瓦解。

絕望下的最后推手

自殺這個現象在生活中十分普遍。根據WHO（世界衛生組織）的統計，全世界每40秒就有一個人自殺成功，全年全球有近80萬人以自殺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參照加拿大的統計，有17%的人有過自殺的想法，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數字。

自殺一般是遇到生活困難以及心理困惑后解脫痛苦的一種極端方法。這個方式的最根本目的并非求“死”， 其最根本目的是解脫痛苦。因為很多人處于困惑中無法解決問題的同時又極其痛苦，所以試圖通過自殺解脫。 自殺的心理從形成到實施要經歷一個過程。這個過程可能是幾天，幾個月，幾年，甚至是幾十年。常見的自殺實施一般是自殺者已經對生活徹底絕望才會發生。自殺的行為始于自然的內心想法和感受，這個想法和感受不是刻意思考出來的，而是一個人逐漸在絕望中自然而然發生的。我們常見到的自殺者在自殺前猶豫不決，一般是因為他們已經快徹底絕望了，站在生與死的邊界上做著最后的猶豫尋找最后一絲希望。如果自殺干預者可以幫助他們找到這一絲希望，那么他們會求生，反之則會求死。

李某從樂觀開朗到最終求死便是一個讓她徹底絕望的過程。當現實的處境讓她逐漸絕望的時候，自殺就成了選擇。自殺前的猶豫是在尋找不死的理由和希望，這個猶豫的過程如果可以被把握住就是拯救生命的機會。雖然她身邊的消防員戰士努力地去抓住這最后一絲希望，然而一個戰士的努力遠遠抵不過樓下喧鬧的起哄聲。當希望一點點消失，對人生絕望越來越強烈的時候，實施自殺就是一個必然的結果了。

一點思考

當女孩跳下去的一瞬間據說現場出現了叫好聲。如果說這個女孩是被歹徒殺害，消防員戰士沒有機會救她，我相信同樣的圍觀人群會對年輕生命的隕落唏噓不已。為何自殺就會被如此的對待呢？自殺是當今很多文化中的禁忌話題，人民普遍對自殺現象還不能給予正確的認識和理解。由于自殺行為常被認為是自私、不負責任的做法，于是不被接受和理解。諷刺的是，當一個人內心困惑和痛苦的時候自殺確是一種自然而然產生的心理感受。這種自然的感受產生與社會的不理解形成了巨大的沖突，造成了自殺現象層出不窮但救助卻往往跟不上的局面。其實絕大部分自殺都是可以被救助的，很多曾經想過自殺或者實施過自殺的人在正確的救助下可以重新開始美好的生活。我們太缺乏對自殺心理的認識，太多人過于面與關注自殺這個行為本身而不去思考是什么樣的事情把人推向自我結束生命的邊緣。這樣就難免造成對自殺者嚴重缺乏同情，加上社會上普遍對心理問題不夠理解包容，所以對自殺很多人不但不會同情反而會鄙視和嘲諷他們。

甘肅女孩自殺這樣的悲劇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要避免這類事情的發生，不僅是要阻止這些起哄群眾那么簡單，更多的是大眾們要普遍了解性侵這個問題的真實面目，了解心理疾病，了解自殺心理，提高全民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