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國標準必要專利糾紛的審理方法及經驗

張海濤 劉若琦

在有如此多的涉案專利的前提下，單是聽取證據就會耗費法官幾個月的時間，這會導致司法資源的嚴重消耗，影響到法官們無暇顧及其他當事人的知識產權案件。那么，各國法院如何進行審理標準必要專利糾紛？在本次“知識產權與競爭法交大論壇”之“標準必要專利與軟件著作權保護”分論壇上，來自世界各國的法官對這一問題進行了交流。

不同于普通的專利訴訟，標準必要專利糾紛涉及到的專利數量往往比較龐大，有時甚至涉及雙方當事人的上千個專利家族。在有如此多的涉案專利的前提下，單是聽取證據就會耗費法官幾個月的時間，這會導致司法資源的嚴重消耗，影響到法官們無暇顧及其他當事人的知識產權案件。那么，各國法院如何進行審理標準必要專利糾紛？在本次“知識產權與競爭法交大論壇”之“標準必要專利與軟件著作權保護”分論壇上，來自世界各國的法官對這一問題進行了交流。

德國最高法院的審理經驗

德國最高法院法官Klaus Grabinski認為，在審理標準必要專利糾紛時，比較值得參考的方法是“從下而上”的審理方法。這一審理方法就是去做專利比對，看哪些許可協議已經達成，進而思考達成的協議對于法院或仲裁庭審理的案件是否有參考價值。Klaus Grabinski法官還打趣道：“如果涉及上千以上的專利家族，法院大概是處理不了的，人生太短暫了，即使用一輩子都來不及完成這樣的工作。”當事人不得不面對的問題是，最終他們需要達成共識。當然，當事人經過法院的審理后也可能無法達成共識，但是更多的時候是可以達成許可協議的。因此，對于法院來說，需要靜待當事人自行評估專利的價值并主動與對方達成協議。Klaus Grabinski法官表示，到目前為止，并沒有過于復雜的案件訴至德國最高法院，他猜測是因為地方法院也沒有這么大規模的案件出現。但是他依舊認為，在法院處理這類糾紛是比較安全的，因為在法院雙方當事人至少要經歷以下過程：

首先，雙方需要進行辯論，他們必須詳細論證某一種許可使用費應該適用于哪些權利等問題，法院會根據他們所提交的證據做出裁決。法院的工作量取決于雙方辯論和舉證的激烈程度。因此，當事人可能不會提出幾千個專利，而只挑幾個進行訴訟。對法院來說，這一點在審理標準必要專利糾紛時尤為重要，因為這些專利相比其他專利更具價值。

其次，根據雙方的意見，法院會開始進行評估。雖然有時雙方可能會向法院提交幾千頁的相關證明，但這些案件一般也只是侵權案件。

最后，法院會等待被告方抗辯和專利權利人的回應，雙方當事人至少應該縮小爭議涉及的范圍，從而使審理能夠進行下去。否則，法官可能會因案件太過復雜而先審理那些簡單的案件，導致當事人需要一直等下去，這對專利權人來說并不能解決問題。

因此，從這一角度看，雙方當事人為自身利益考慮應該在爭議焦點上有所取舍，縮小爭議范圍。之后相對方就此進行答辯。如此一來，雙方不僅想要達成合理共識，而且均理性參與案件審理，幸運的話法官很快就能完成案件審理。

美國聯邦巡回上訴法院的審理經驗

美國聯邦巡回上訴法院法官Kathleen M.O' Malley認為，沒有一種審理方法是盡善盡美的。“自下而上”的審理是指，先對標準必要專利的總數量進行整理，并進行乘法分析或數學分析，以此了解它背后的價值是多少。這種方法也是不完美的，因為不是所有必要專利的價值都是均等的。

M.O' Malley法官通過舉例更加細致地闡述了自下而上的審理方式。他提到三星的一位法務人員在一次假設性的談判后表示，他們不會就全部的信息進行談判，因為他們也不知道哪些專利是必要的，哪些是有效的，哪些專利是優于其他專利的。三星一般只談一項許可，大部分時候對方會說“我要整個專利家族，或者你必須要拿整個專利家族。”這說明對方也不會把整個專利家族分解開來看哪個專利好，哪個專利不好。三星的法務人員旨在強調，三星在進行標準必要專利談判時，并不會按照通常做法一個一個專利去探討。

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法院需要兩種方法共同使用，可能先自下而上協商，再自上而下核查，這樣比只用其中一種方法審理更為理想。

英國上訴法院的審理經驗

關于標準必要專利糾紛的審理問題，英格蘭與威爾士上訴法院法官Christopher Floyd認為，最重要的一點是案件管理。

訴訟雙方對于各個專利的有效性或必要性可能并不那么關心，因為雙方的專利池中都有大量的專利，以至于能夠合理假設這些專利中有一項是對各方的標準均有效且必要的。因此，法院要考慮的就是如何管理這種訴訟案件。在雙方都擁有許多專利的情況下，如何梳理清楚并解決所有爭端，就成為了解決問題的關鍵，在有些案件中當事人會主動這么要求。當事人有兩種處理辦法，一種方法是請求法院行使案件管理的權力，另一種是提起仲裁，因為仲裁中當事人可以對仲裁程序和方式進行選擇。因此，標準必要專利審理并不是在線性的基礎上貫穿整個過程，而是切斷它，個別討論。在這種特殊情況下，首先要確立按優先序列審理的原則，然后再決定需要處理的專利問題。事實上，無論是在異議程序中還是在訴訟過程中，都不需要通過審理整個專利池中的所有專利才能找到問題的核心。

日本法院也采取了類似的處理方式。在蘋果和三星的案件中，日本高院花費了大概一年左右的時間才做出判決。這個案件包含了超過五百個傳感器專利，審理過程中必須要設定一些條件去決定專利的優先審理順序。對于日本的法院來說，更多采用的是自下而上的方法。

中國法院的審理經驗

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委員、副巡視員宋健在論壇上表示，如果一個權利人足夠理性，考慮到訴訟效率和成本，是不會把五千個專利一起提交給法院審理的。實踐操作中，權利人在訴訟之前通常要做很長時間的研究，他們要選擇最有攻擊力的、有效性最強的專利提起訴訟。但如果當事人不夠理性，把大量專利一起提交給法院審理的話，法院也會要求其選擇有效性最強的專利。

與此相類似的情況，當一個專利中包含有多項權利要求時，中國法院會要求權利人在起訴狀中載明據以起訴被訴侵權人侵犯其專利權的權利要求。同時，對于權利人主張多個權利要求的，比如主張數十個權利要求的，也不是每一個權利要求都要進行審理。如果每一個權利要求都必須審理，審理的過程將十分漫長。因此，法院在面對幾十個權利要求的訴訟時，通常也會要求當事人分一個層級，即最有可能落入權利要求保護范圍的分層級優先審理。如果被控專利已經落入這個權利要求的保護范圍，并且法院審到這個層級的話，考慮到節約司法資源，剩余的專利可能就不需要再做很細致的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