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璐
摘要:“回族花兒”是至今流傳在中國西北地區的山野民歌,是廣大回族群眾長期以來的智慧結晶。本文試從音樂人類學的角度,運用“聲音—行為—概念”的研究模式,通過對“回族花兒”中屬行為范疇的語言行為和與聲音范疇相關的音調進行剖析,揭示“回族花兒”中在語言與音調上的一些特征以及語言與音調背后深刻的宗教內含。
關鍵詞:回族 “回族花兒” 音調 語言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359(2018)16-0014-02
一、回族與“回族花兒”
回族是回回民族的簡稱,是中國56個民族中分布最廣的少數民族。回族形成的初期階段可追溯至元代,是從1219年以成吉思汗為統領的蒙古軍隊開始西征,大批中亞、西亞各國人被遷徙到東方來。其中有自波斯、阿拉伯及西域諸國被裹脅和征調而來的軍士、工匠、被俘虜的婦孺,也有一些學者和社會上層分子。
中國的回族形成后,將阿拉伯世界的伊斯蘭文化帶入中國,并一定程度將其保留在了回族人民的日常生活中。回族和伊斯蘭教是既有聯系又有區別的,是不可混淆的。回族在繼承伊斯蘭文化習俗的同時,作為中華民族中的一員,也很大程度上吸收了中華大地上漢族文化的表達方式和特點。回族基本通用漢語,使用漢字,以及回族的音樂,比如西北回族地區的“花兒”“宴席曲”等,便是吸收了民間的曲調,與中國民歌融為一體。種種帶有伊斯蘭韻味的回族文化與中華漢文化代代交融、相互適應,逐步發展形成如今異于伊斯蘭文化又不歸流于中華傳統文化的獨具魅力的回族文化。總的來說,回族文化既保留了歷史發展的足跡,又融入和體現了當代人的創造性風韻。
花兒,是至今流傳在中國西北地區的山野民歌,是勞動人民經過長期的熏陶和積淀流傳下來的心聲。花兒被分為河州型花兒和洮岷型花兒兩種,使用當地漢族語言,傳唱在西北地區漢族、回族、土族、撒拉族、東鄉族、保安族和部分裕固族、藏族、蒙古族等九個民族中。其中,河州型花兒通常被稱為“回族花兒”,是回族、東鄉族、保安族、撒拉族等以信仰伊斯蘭教為主的民族共同創造和演唱的花兒,主要流行在青海、甘肅、寧夏和新疆四個省區,是廣大回族群眾長期以來的智慧結晶。“回族花兒”曲調悠揚,感情表達時而蒼涼、悲泣,時而愉悅自在,其歌詞質樸、誠摯,具有濃郁的鄉土氣息,內涵更是耐人尋味,其中包含的宗教性韻味也是不容忽視的。
二、“回族花兒”音調中的宗教蘊含
寧夏六盤山地區流傳的“山花兒”,又稱“干花兒”,是融合了山歌的高亢與小調的委婉兩種特征的花兒衍生體,是寧夏地區特有的一種花兒類型。這類花兒的令調較多,情況也較為復雜,音樂的調式上打破了河州花兒中徵調式、商調式的統治地位,因受到伊斯蘭教音樂的影響而以羽調式、角調式居多,徵調式、商調式次之,偶爾也會有宮調式。“山花兒”除受民間小調和其他山歌的影響外,有些令調很明顯受到伊斯蘭教贊主贊圣的誦經音調的影響。寧夏自元以來就是回族聚居之地,回族普遍信仰伊斯蘭教,男子從小就學習阿拉伯語,誦讀《古蘭經》及贊主贊圣詞,受伊斯蘭音調影響極深。因此,他們唱花兒時,也很自然的把自己極為熟悉的伊斯蘭音調融了進去,但是由于各類吟誦的伊斯蘭音調無譜可循,全憑口傳心授,每個人在吟誦過程中根據個人情緒融入了自己的風格,在阿拉伯音調的基礎上進行了不同的加花變奏,這樣的吟唱可謂是“十唱九不同”,各有各的理解,各有各的特色。如譜例1是寧夏六盤山同心縣的一首“山花兒”,它與譜例2中帶有阿拉伯音調的伊斯蘭教贊主詞的音調極為相似,包括裝飾音以及一些無法準確記譜的微分音的存在。
帶有曲調的贊詞和《古蘭經》的誦讀對于眾穆斯林是一種精神的升華,它借助音樂的形態普及了伊斯蘭文化,勸化穆斯林群眾,增強了宗教歸屬感,對維系民族情感,提高民族素質起到了重要作用。寧夏的回族穆斯林們將這樣的音調不僅僅只運用于宗教活動當中,而是將這樣的音調融于生活中隨口唱起的“山花兒”中,這樣帶有伊斯蘭音調的“山花兒”區別于其他民族的音調,對于當地穆斯林而言有著非常重要的象征意義。它是一種宗教信仰的召喚,是民族身份的確認,是文化傳統的傳承,更是對民族自我歸屬性的認同。同樣,這種帶有伊斯蘭音調的“山花兒”不論是走到哪里唱起來,都能喚起當地回族穆斯林在心理情感上的認同。
三、“回族花兒”語言中的宗教蘊含
回族穆斯林們為什么要唱花兒?當問及他們時,不論文化素養高低的回族穆斯林都會不約而同的回答:“花兒本是心里的話”。花兒率真地反映著回族人民的現實生活和精神世界。回族穆斯林的花兒中唱的是情濃意切,人生苦甜,當然也不乏有表達對真主安拉的敬畏之感的小調。另外,回族在日常的交流中以漢語為基礎,但同時也夾雜了阿拉伯語和波斯語匯,他們將這種語言習慣運用在花兒的唱詞中,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語言風格。
回族花兒歌詞②:
進了大寺朝西跪,安拉和海爾倆贖罪,
不是我不做乃瑪孜,阿訇他和我家不對。
這是寧夏六盤山“山花兒”中的一首歌詞,歌詞中的“安拉”是阿拉伯語匯,意為真主;“乃瑪孜”是波斯語音譯,意為禮拜;“阿訇”也是波斯語匯,意為老師,是回族穆斯林對主持清真寺宗教事務人員的稱呼。
這些花兒的歌詞既是描述伊斯蘭教宗教活動與日常生活的,同時還夾雜著阿拉伯語和波斯語匯以及回族日常的生活語言,使花兒的歌詞體現出鮮明的回族特征。他們通過用花兒的形式去描述他們的宗教生活,并用帶有伊斯蘭語匯的歌詞來唱花兒,是對信仰最直接的表白,增強了眾穆斯林的宗教情感,是直白地表達對真主安拉的畏懼與崇拜之情。帶有伊斯蘭語匯的“山花兒”對于眾穆斯林是一種精神的升華,它借助音樂的形態普及了伊斯蘭文化,勸化穆斯林群眾,增強了宗教歸屬感,對維系民族情感,提高民族素質起到了重要作用。
四、結語
回族穆斯林的生活中宗教信仰占據他們重要的一部分,每個穆斯林從出生就開始浸染在這樣的宗教環境中,他們的血液里流淌的都是具有伊斯蘭宗教音調特點的音樂元素,他們將這些元素自然而然地融進了生活中的民間小調“花兒”中,在生活中自娛的同時,也表達了個人的民族情感。回族穆斯林在“花兒”中融入伊斯蘭音調就是眾穆斯林用外向性音聲行為來表達其感恩與崇拜真主的信仰情感的一種表現,這樣的“花兒”是回族的“花兒”,是帶著濃烈的民族歸屬感與認同感的,是穆斯林融入個人感情的運用優美的音調來傳達信仰情感的。
回族穆斯林在繼承伊斯蘭宗教文化生活的同時,大量吸收、融合了中華文化,形成回族以漢語為基礎,阿拉伯語和波斯語為輔的獨特的回族語言文化。他們運用花兒的曲調,即興填入與伊斯蘭教宗教有關的歌詞進行歌唱,可以說是一種借用“花兒”直接傳達信仰的活動環節,其主要目的是表達對真主的崇拜與感恩,是心靈的寄托。
總而言之,西北地區的“回族花兒”在伊斯蘭教教義的硬性模式下不斷改進,同中取異,使該地區的帶有宗教意味的回族音樂文化呈現出既保留又發展的良好態勢。
注釋:
①劉同生:《中國民間歌曲集成——寧夏卷》,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92年版,第12頁。
②劉同生:《中國民間歌曲集成——寧夏卷》,第48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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