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共同債務審判實務問題研究

摘 要 夫妻作為社會中由“婚姻”關系所締結在一起、既相互獨立又緊密聯系的一對行為主體，在市場經濟發展之下的對內對外交往活動也是多種多樣的，而正是由于經濟往來活動的頻繁，使得夫妻之間、夫妻與其他第三人之間的債權債務關系也較為復雜，夫妻共同債務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種債務承擔形式。通過考察可以發現，我國司法實務中涉及到夫妻共同債務的案件呈現出不斷上升的趨勢。但與此相對的卻是，我國司法實踐中在對夫妻共同債務的認定問題上尚存在諸多亟待解決的難題。對此，本文認為需要從我國夫妻共同債務認定的司法實踐的實際角度出發，通過對司法案例中所反映出來的各項數據進行分析，以便能采取正確的措施來對夫妻共同債務在司法認定中所存在的疑難問題加以解決。

關鍵詞 夫妻共同債務 審判實務 司法認定

作者簡介：申一杰，西南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

中圖分類號：D923.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10.148

一、夫妻共同債務概述

（一）夫妻共同債務的概念和特征

對于夫妻共同債務而言，由于其所處的法系或者法律制度不同，相應的界定標準也會有所不同，就好比法國直接將夫妻共同債務納入夫妻共同財產之中一樣。在我國，對于何為夫妻共同債務的問題，學界也產生了諸多不同的看法。例如，有學者從債務的產生時間和緣由來對夫妻共同債務進行定義，認為其應當就是指于夫妻關系存續期間產生的，基于夫妻共同生活、生產需要而由夫妻雙方所共同負擔起來的債務； 也有學者是從債務的產生基礎以及責任承擔主體和方式來界定夫妻共同債務的，指出其指的是基于夫妻之間的“婚姻關系”這種人身關系而產生的，應當由夫妻雙方共同承擔連帶責任的一種債務。

對此，筆者認為，處于全面性的考慮，應當將夫妻共同債務界定為夫妻雙方在約定或者法律規定的基礎上而產生的，應當共同對夫妻關系之外的第三人承擔為或者不為一定的行為的責任和義務的債務形式。通常此種債務有以下四個方面的特征：首先，此種債務必須是基于某種特定的身份關系，即夫妻關系而產生的；其次，此種債務的產生是有一定的時間要求的，即必須是在夫妻關系存續期間；再次，此種債務在產生原因上并不是單一的；最后，此種債務在責任承擔方式上也是較為特殊的。

（二）夫妻共同債務的性質

從本質上來說，對于夫妻共同債務的性質究竟為何的問題，學界也存在不同的觀點，其中最主要的兩種觀點就是“連帶債務說”以及“合伙債務說”。其中，所謂“連帶債務說”指的就是夫妻共同債務其實是一種連帶債務，在清償過程中除了要用共同財產進行清償之外，對于尚未清償完全的債務部分，還應當由夫妻雙方來以各自的個人財產來對債務進行清償； 而“合伙債務說”指的就是夫妻共同債務其實是一種合伙債務，在對外責任的承擔上，夫妻雙方均應當承擔起無限連帶責任。 對此，筆者在本文中所采取的是“連帶債務”的觀點。

二、我國的夫妻共同債務在司法認定中存在的問題——以司法實務中的實際案例為例

（一）關于夫妻共同債務的司法認定的實際案例分析

1.典型案例分析

案例一：原告趙俊起訴稱，被告項會敏于2007年7月20日的時候以裝修房屋為由向其借款20萬元，因被告超過期限未還款，故原告起訴至法院，要求被告歸還借款20萬元，并按年利率5%計算相應利息。被告項會敏辯稱，此借款是用于夫妻共同生活的，應當為其與被告何雪琴的夫妻共同債務，應當由兩被告來共同進行償還。被告何雪琴辯稱，此借款為被告項會敏在離婚之際為轉移財產而偽造出來的虛假債務；并且即使此借款存在也應僅為被告項會敏的個人債務，而非夫妻共同債務。最終在一審中法院裁定駁回原告的全部訴訟請求。

案例二：原告劉紅梅起訴稱，其分別于2010年5月2日、2010年6月30日、2010年11月19日向被告曾思維出借2萬元、6萬元和11萬元，這三次的總借款為19萬元，因被告曾思維超過規定期限未還款，故起訴至法院；同時還訴稱，因此借款為被告曾思維是在其與被告朱群香的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借下的，因此應當為被告曾思維和被告朱群香的夫妻共同債務，二被告應當對此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被告曾思維以在簽下借條之后未收到實際借款為由，否定借款存在的真實性；同時指出，三次借款都是出于保證“會與被告朱群香離婚并與原告劉紅梅結婚”的保證金而出具的借條。被告朱群香則辯稱，對于這三次借款，其都毫不知情；并且即使被告曾思維與原告劉紅梅之間真存在借貸關系，此借款也并非是被告曾思維出于夫妻共同生活的需要而借的，因此此借款并不是夫妻共同債務；此外，其與被告曾思維之間還有于2010年2月18日簽訂的《夫妻協議情況說明》，表明了各自經濟獨立的情況。最終，法院判決三此借款均屬真實有效，且以“只要未能證明有排除按夫妻共同債務處理的法定情形，均不影響按夫妻共同債務處理”為由，認定此借款應為被告曾思維和被告朱群香的夫妻共同債務，其二者應對此借款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2.其他案例分析

筆者以“夫妻共同債務”為關鍵詞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上進行搜索，可以搜索到上千個案例，在此對于各個案例中所涉及到的“夫妻共同債務”的情況筆者不可能一一進行詳述，下面筆者將在充分搜集各項數據的基礎上，采用圖表分析的形式，對可能會對“夫妻共同債務”的司法認定產生重要影響的各個事項進行一個簡要的分析。

首先，筆者統計到涉及“夫妻共同債務”的案件的案由情況，如下表1所示：

其次，筆者統計到涉及“夫妻共同債務”的案件爭議焦點情況，如下表2所示：

最后，筆者統計到涉及“夫妻共同債務”的案件的最終判決結果中法院是否認可案件所涉債務為夫妻共同債務的情況，如下表3所示：

（二）我國的夫妻共同債務在司法認定中存在的問題分析

1.對于所負債務是否用于夫妻共同生活認定較為困難

在對司法實踐案件進行充分分析的情況下可以發現，很多案件中都涉及到的一個爭議焦點就是案件所涉債務是否是用于了夫妻共同生活。對此，在最終判決中既有予以肯定的，也有予以否定的，但是無論是肯定還是否定，法院所給出的證明理由卻并非詳實而充分，往往是一筆帶過。這主要是因為當前通過我國的相關法律規范還難以準確確定到底“夫妻共同生活”的范圍應如何界定，從而就導致對所負債務是否用于夫妻共同生活的司法認定也就較為困難。

2.涉及到夫妻共同債務的認定時非舉債方往往存在舉證難的問題

結合我國關于基本民法規定以及現有的關于“夫妻共同債務”的相關法律規定來看，在相關司法實踐中仍然主要采用的是“誰主張誰舉證”的舉證原則。因此，當在涉及到夫妻共同債務的認定的案件中，非舉債方要證明舉債方所借的相關債務并非夫妻共同債務，就必須要提出相關的證據來予以證明。然而現實情況卻是，非舉債方往往會由于對舉債情況并不了解而出現舉證難的情況。

3.在分別財產制下對夫妻共同債務的認定尚存在困境

分別財產制是我國的夫妻可以通過約定進行選擇的財產制度之一，但是正是這種財產制度的存在，就為司法實踐中夫妻共同債務的認定帶來了更多的困難。這主要是因為我國尚未對分別財產制規定強制登記或備案的內容，同時我國民法中的一個重要準則又是“兩人之間的約定是無法對抗善意第三人”的，這種情況下，在實行分別財產制的夫妻雙方之間，何種情況下可以認定夫妻共同債務的存在，就缺乏統一的標準。

三、完善我國夫妻共同債務的司法認定的對策分析

（一）建立并完善我國的日常家事代理制度

當前我國對于“夫妻共同生活”的范圍還沒有作出明確具體的規定，而此卻是司法實踐中經常用來判斷案件所涉債務是否為夫妻共同債務的重要標準之一。對此，筆者認為可以通過建立專門的日常家事代理制度來對“夫妻共同生活”的范圍予以明確。夫妻日常家事代理權最早起源于古羅馬時期，當前一些大陸法系國家和英美法系國家也都通過法律規范創立起了專門的日常家事代理制度。 我國也可以對這種制度予以借鑒和學習，從而解決在夫妻共同債務的司法認定中所遭遇的一部分困境。

（二）完善夫妻債務糾紛認定中的舉證責任分配制度

在筆者看來，當前司法實踐中所存在的完全由非舉債方來證明案件所涉債務并非夫妻共同債務的“誰主張誰舉證”的模式，極易產生舉證難的問題。對比，筆者認為我們應當采用以“誰主張誰舉證”為原則，必要情況下輔之以“舉證責任倒置”的舉證模式。

（三）建立夫妻約定財產登記制度、大額舉債登記制度等多項配套制度

為了解決分別財產制制度下的夫妻共同債務認定難的問題，筆者認為應當通過建立夫妻約定財產登記制度、大額舉債登記制度等多項配套制度來進行完善。其中夫妻約定財產登記制度指的就是在夫妻關系開始之前或者夫妻關系存續期間，夫妻雙方約定采用分別財產制的，應當到專門機關進行備案登記。這樣以來，就可以賦予此約定以對外效力，從而解決可能出現的善意第三人的問題。而大額舉債登記制度則指的是當夫妻雙方或者某一方向外舉債超過一定的數額時，也應到專門的機關進行備案登記，以免產生不必要的糾紛。

注釋：

馬原.新婚姻法條文釋義.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2.309.

龍俊.夫妻共同財產的潛在共有.法學研究.2017，39（4）.20-36.

裴樺.夫妻財產制與財產法規則的沖突與協調.法學研究.2017，39（4）.3-19.

繆宇.美國夫妻共同債務制度研究——以美國采行夫妻共同財產制州為中心.法學家.2018（2）.15-31+191-192.

郭輝、李冰.夫妻共同債務司法認定——兼評“劉某某訴張某某返還借款糾紛案”.保定學院學報.2018，31（2）.44-49.

繆宇.走出夫妻共同債務的誤區 以《婚姻法司法解釋（二）》第24條為分析對象.中外法學.2018，30（1）.253-276.

參考文獻：

[1]趙俊訴項會敏、何雪琴民間借貸糾紛案，審理法院：上海市長寧區人民法院。

[2]劉紅梅與曾思維民間借貸糾紛案，審判法院：成都市金牛區人民法院，案號：（2011）金牛民初字第1354號。

[3]梅艷與胡威玲債權轉讓合同糾紛案，審判法院：武漢市武昌區人民法院，案號：（2014）鄂武昌民初字第03567號。

[4]張麗美訴陳光清離婚糾紛案，審判法院：吉田縣人民法院，案號：（2009）古民初字1223號。

[5]李錦榮與朱麗妹、李杏蓮民間借貸糾紛案，審判法院：博羅縣人民法院，案號：（2015）惠博法園民初字第236號。

[6]楊建中與吳雅娟、朱根生民間借貸糾紛案，審判法院：太原市迎澤區人民法院，案號：（2012）迎民初字第1041號。

[7]彭俊良與徐遠壇，葉秋娥民間借貸糾紛案，審判法院：廣東省陸河縣人民法院，案號：（2013）汕河法民一初字第136號。

[8]原告孫XX訴被告孟XX離婚糾紛，審判法院：威海市環翠區人民法院，案號：（2016）魯1002民初955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