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資租賃合同糾紛訴訟實務之保全問題探析

摘 要 本文論述了醫療設備融資租賃中公立醫院和私立醫院的不同情況，兩者的基本帳戶問題和社保賬戶問題的相關法律規定及實務分析，以及列舉了兩種情況的相關案例和律師評述以進一步了解該問題。最后論述了出租人取回租賃物的法律基礎，且結合實務分析出租人取回租賃物的權利，以期為出租人在糾紛訴訟中提供建議。

關鍵詞 醫療設備 融資租賃 執行程序

作者簡介：童光曜，上海師范大學哲學與法政學院，法學碩士，研究方向：國際法。

中圖分類號：D925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10.145

一、執行公立醫院基本賬戶、社保賬戶問題的提出

在醫療設備類的融資租賃項目中，若承租人出現租金逾期的風險，出租人通常會采取訴訟方式維護自身權益。當逾期項目進入訴訟階段，向受案法院申請財產保全是避免承租人轉移、隱匿財產，進一步挽回出租人損失的重要途徑。《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民事執行中查封、扣押、凍結財產的規定》第五條對人民法院不得查封、扣押、凍結的被執行人財產進行列舉，雖然公立醫院 ——根據《醫療收費票據使用管理辦法》（財綜[2012]73號）第三條規定，公立醫院包括綜合醫院、中醫院、專科醫院、門診部（所）、療養院，以及具有醫療救治資質和功能的急救中心、婦幼保健院（所、站）等公共衛生機構。同樣具有公立性質的醫療衛生機構，除了公立醫院以外，還包括是指各級各類獨立核算的政府舉辦的基層醫療衛生機構，政府舉辦的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包括政府舉辦的城市社區衛生服務機構、鄉鎮衛生院等的基本賬戶、社保賬戶 等財產不在此列，但鑒于公立醫院屬于公益性質的事業單位，其收支納入政府部門財政預算，故在司法實踐中，各地法院對于公立醫院的基本賬戶、社保賬戶的保全和執行問題存在不同的態度和做法。因此，本文擬對公立醫院的基本賬戶、社保賬戶的保全和執行的法律問題進行分析，并對司法實踐中的一般作法進行介紹，提出相應建議，以期為出租人在醫療設備融資租賃糾紛解決方面提供一定的參考。

二、公立醫院基本賬戶、社保賬戶保全與執行的相關法律規定及實務分析

根據《民事訴訟法》第一百條和一百零一條的規定，出租人可在起訴后，在承租人因違約行為造成出租人損害或因承租人行為可能導致判決難以執行的情況下，申請人民法院進行財產保全；或者在起訴前，因情況緊急不立即申請保全將會使其合法權益受到難以彌補的損害的情況下申請訴前保全，人民法院可以根據出租人的請求裁定對承租人財產進行保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民事執行中查封、扣押、凍結財產的規定》第五條對于人民法院不得查封、扣押、凍結被執行人的財產進行了列舉，但其中并未對屬于公立醫院的財產查封限制性規定。根據上述規定，公立醫院名下的財產，包括基本賬戶、社保賬戶等，不屬于不得查封、凍結的范圍。在承租人違約造成出租人損害或者可能導致判決無法執行的情況下，出租人有權申請財產保全；在緊急情況下，出租人可以申請訴前財產保全。但在司法實踐中，上海地區法院一般不會接受訴前保全申請。

參考《擔保法》第三十七條第三款關于學校、幼兒園、醫院等以公益為目的的事業單位、社會團體的教育設施、醫療衛生設施和其他社會公益設施不得進行抵押的規定。同時，結合《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辦理財產保全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十三條的規定，被保全人有多項財產可供保全的，在能夠實現保全目的的情況下，人民法院應當選擇對其生產經營活動影響較小的財產進行保全。鑒于公立醫院屬于公益性事業單位，參照涉及社會公益設施不得設定抵押的規定，并且保全公立醫院基本賬戶、醫保賬戶可能會對醫院的正常經營產生重大不利影響，在司法實踐中，法院一般對公立醫院的基本賬戶不予保全。如上海浦東新區人民法院法官明確告知，公立醫院的銀行基本賬戶，對非基本賬戶的銀行賬戶可予查封。

除了公立醫院外，若承租人為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其銀行賬戶凍結、扣劃的司法實踐亦有不同。根據《財政部、衛生部關于印發<基層醫療衛生機構財務制度>的通知》的規定，有條件的地區可對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實行財務集中核算，具體辦法由地方根據實際情況確定，而各地對于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財務管理基本納入衛生會計/財務核算中心統一核算。實踐中，城市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站）、鄉鎮衛生院等基層醫療衛生機構一般并不單獨設立銀行賬戶，而使用上級衛計委開立的賬戶進行資金調撥劃轉。因此，如醫療設備類融資租賃項目的承租人為政府舉辦的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在司法實踐中基本無法凍結、扣劃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在上級衛計委開立的賬戶。

關于公立醫院社保賬戶保全和扣劃的問題，社保賬戶是指社會醫療保險定點醫療機構的醫療保險醫療費用的銀行結算賬戶。在實踐操作中，公立醫院的社保賬戶一般由醫院自行向社保部門進行登記，登記要求為定點醫療機構名稱與定點醫療機構銀行開戶名稱相一致，如不一致，需附送相關證明資料。因此，公立醫院的社保賬戶可能是其基本賬戶，也有可能是非基本賬戶，在特殊情況下，公立醫院社保賬戶甚至可能與其名稱并不相同。在司法實踐中，獲取公立醫院社保賬戶的財產線索，是對其社保賬戶進行保全的前提之一。在我團隊所承辦的案件中，律師僅憑受案通知書、律所介紹信和委托手續向社保部門申請查詢承租人的醫保賬戶，社保部門均未予受理。因此，對公立醫院社保賬戶進行保全，存在以下實踐難點：第一，在法院未出具調查令的情況下，律師無法查詢獲悉公立醫院的社保賬戶；第二，若公立醫院的社保賬戶為基本戶，法院一般也不予保全；第三，若承租人為政府舉辦的基層醫療衛生機構，其醫保賬戶亦無法保全。

三、相關案例及律師評述

在我團隊承辦的承租人為公立醫院的融資租賃案件中，如拉赫蘭頓融資租賃（中國）有限公司與深州市中醫醫院、景縣第二人民醫院、蓋州市第四人民醫院等融資租賃合同糾紛案件中，出租人考慮到公立醫院的還款能力和資信狀況，在訴訟階段均未提起保全申請。經我所律師檢索“中國裁判文書網”和“無訟網”，總結如下對公立醫院銀行賬戶進行保全查封的案例。

案例一：南京市鼓樓區法院對公立醫院的銀行賬戶進行查封凍結、扣劃撥付。

1.案情

在江蘇金融租賃股份有限公司與興安盟蒙醫醫院融資租賃合同糾紛一案【（2015）鼓執字第4157號】中，本案被執行人興安盟蒙醫醫院為公立醫院。在本案執行過程中，南京市鼓樓區人民法院對被執行人財產狀況進行了調查，發現被執行人名下有銀行存款306.17萬元，并進行了扣劃，撥付給申請人。同時，法院對被執行人在建行烏蘭浩特支行的賬戶本院進行了查封。

2.評述

根據上述裁定書所載明的內容，無法判斷被執行人興安盟蒙醫醫院被查封的銀行賬戶為其基本賬戶，但至少可以分析出，在司法實踐中，確有法院對公立醫院的非基本賬戶進行查封，并予以扣劃。對于公立醫院基本賬戶的保全、執行事宜，本所律師提出如下建議：第一，考慮到各地法院的作法不一，若出租人擬申請對公立醫院的基本賬戶進行保全查封，首先應當和受理法院進行溝通，了解受理法院對于保全公立醫院基本賬戶、非基本賬戶事宜的基本態度；第二，若受理法院對醫院的銀行賬戶采取不予保全的態度，考慮到公立醫院的對外債務納入財政預算，醫院運營具有財政支持，建議出租人可與承租人溝通，達成和解協議，或者有條件地對融資租賃期限進行展期，以便公立醫院維持運營狀況，恢復還款能力。

案例二：長沙中院認為原則上不能從軍隊醫院基本賬戶扣劃存款，裁定撤銷協助扣劃存款通知書。

1.案情

在中國外貿金融租賃有限公司與億仁投資 集團有限公司、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六三醫院融資租賃合同糾紛一案【（2015）長中民執異第00313號】中，長沙中院作出（2014）長中民執字第00726號執行裁定：凍結、扣劃被執行人億仁投資集團有限公司、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六三醫院銀行存款人民幣17851755.25元或查封、扣押其價值相等的財產。2015年4月13日，長沙向中國建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長沙伍家嶺支行發出（2014）長中民執字第00726號扣劃存款通知書，將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六三醫院設立在該行賬戶內的存款17851755.25元扣劃至法院賬戶。

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六三醫院根據《關于查詢、凍結、扣劃企事業單位、機關、團體銀行存款的通知》（銀發[1993]356號）第五條：“軍隊、武警部隊一類保密單位開設的‘特種預算款、‘特種其他存款和連隊賬戶的存款，原則上不采取凍結或扣劃等項訴訟保證措施”的規定，認為法院從其基本戶上扣劃執行案款是違反相關規定的，并且嚴重的影響了醫院正常的工作秩序。基于上述理由，向長沙中院提出執行異議，長沙中院認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六三醫院異議理由成立，遂撤銷了扣劃存款通知書。

2.評述

軍隊醫院屬于公立醫院的一種類型，在本案中，作為被執行人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六三醫院以其基本賬戶系軍隊開設的特殊存款賬戶為由，援引《關于查詢、凍結、扣劃企事業單位、機關、團體銀行存款的通知》（銀發[1993]356號）第五條 提出執行異議。經查證，案涉醫院的基本賬戶確屬特種預算存款賬戶，《關于查詢、凍結、扣劃企事業單位、機關、團體銀行存款的通知》（銀發[1993]356號）第五條對“特種其他存款”的規定為“原則上不采取凍結或扣劃等項訴訟保證措施，但軍隊、武警部隊的其余存款可以凍結和扣劃”。該規定為原則性規定，關于該規定的理解與適用，法院仍有裁量的空間。從長沙中院的裁判實踐來看，法院亦尊重了軍隊醫院的基本賬戶原則上不予查封、扣劃的慣例。因此，本所律師建議，首先，在出租人與軍隊醫院開展醫療設備融資租賃項目時，應當要求醫院提供相關資質文件，了解其設立主體并從而判斷醫院性質；其次，根據《關于查詢、凍結、扣劃企事業單位、機關、團體銀行存款的通知》（銀發[1993]356號）第五條的規定，“軍隊、武警部隊的其余存款可以凍結和扣劃”，從而可以進一步理解為，軍隊醫院的非基本賬戶存款亦可以凍結和扣劃。因此，出租人在交易過程中，應注意收集承租人非基本賬戶的信息。

注釋：

醫療收費票據使用管理辦法（財綜[2012]73號）第三條。

本文所稱“社保賬戶”是指社會醫療保險定點醫療機構的醫療保險醫療費用的銀行結算賬戶。

軍隊、武警部隊一類保密單位開設的“特種預算存款”、“特種其他存款”和連隊帳戶的存款，原則上不采取凍結或扣劃等項訴訟保證措施。但軍隊、武警部隊的其余存款可以凍結和扣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