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育嬰嫂們打交道的日子

歸莉玲

我的兒媳婦在去年8月生了個7斤6兩的胖小子。在病房里看著辛苦的小媽媽，我和先生非常感激，總算在70歲榮升為爺爺奶奶，我一直告誡自己，盡自己一臂之力，做一個近距離觀賞的奶奶，千萬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千萬不要自作多情多發表言論。

記得第一個月嫂來時，手提一個橘色小箱，面目清秀，T恤加裙子，像個空姐，工資不菲。真是一分價錢一分貨，進病房便自報家門，然后熟練地幫剛出生一個小時的肉嘟嘟換尿布洗屁股，仿佛洗一個大蘋果，動作麻利，風風火火。無奈我家的小媽媽看不下去了：“能輕一點嗎？”“不行，就應該這樣操作。”那只好一拍兩散了。

我媳婦是一家外企的主管，人員招聘是她的特項，以貌取人永遠是聘用對象最關鍵的，其次是與日俱進的經過專門培訓的育嬰手勢。一個40多歲的慈眉善目的東北月嫂是我家第二個月嫂，她換上了粉色的家居服，輕手輕腳操作也算得當，大家都很滿意。媳婦每天辛苦吸奶，裝進特制的塑料袋，寫上日期，放入冰箱，由月嫂倒入奶瓶溫熱定時喂奶。我突然想起國畫，一筆下去先入為主，深的就是深的，淺的永遠無法再容你去畫蛇添足涂描，小東西生下來就適應了奶瓶的人工母乳喂養，也許從來就沒有撫摸媽媽的念想。兩個月過去了，有一天突然發覺這個月嫂整天無精打采，飯也吃得很少，小孩一直在睡覺，原來月嫂在網上想做減肥藥的生意，把自己當試驗品，與孫子同甘共睡。人確實苗條了許多，當然也沒力氣帶小孩了，只能請她改換門庭了。

隨著孫子一天天長大，月嫂改為育嬰嫂，“招聘主管”的眼光始終在40多歲的范圍，這個年齡帶小孩倒是蠻有精力的，同時對她們自己也保養得很好。一星期休息兩天，每到周六晚上，我總看到她一雙長筒黑色玻璃絲襪，一條超短裙，很現代女性的模樣出門了。說實在的育嬰嫂是一個短平快的盈利職業，很辛苦很時髦，只要能過適應能力這一關，吃你們的用你們的，按照你們的生活習慣操辦，反正小孩必須聽我的。相安無事地過了兩個月，有一天晚上她回來時，又帶了一個人回來，原來她在外面摔了一跤，又舍不得把這工作辭掉，于是花錢叫人來幫忙。兒子媳婦都是要面子的小青年，不好意思多說什么，我再也不能坐壁觀望了，告誡兒子媳婦快刀斬亂麻，結賬走人，否則要算工傷的，事后媳婦對我的建議給予了良好的評價：“還是媽媽厲害，她是說帶小孩時摔跤的。”

隨著事情不斷發生，小爸媽擇阿姨的標準也隨之而變了，阿姨的年齡放寬到50歲左右。有一天，一個不被介紹所看好的河南阿姨，請到了我們家里，她很珍惜被聘用，休息天還去參加培訓，待小孩也很好。我開玩笑，孫子的眼光像是雷達跟蹤器一樣，看不到就要鬧，好像這才是他的媽媽，阿姨的地位也隨著“小皇帝”的追捧越來越吃香、穩固。小孩洗完澡，她也跟著洗澡，小孩午睡從1點多進房間，她便開啟著空調，關著房門，自己玩手機，打家鄉電話，一直陪睡到下午4點半，還指揮鐘點工做這做那，像半個主人一樣神氣。如此下去本末倒置了，我每天提籃小買，晚上還要管5個人的晚飯，還要接受阿姨和中一代的再教育，耳邊經常響起，奶奶你不懂的，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碰，洗滌用品一律進口，說是唯有這個對小孩和大人才是最安全的，每天剩菜剩飯全部倒掉，外賣的東西不喜歡原封不動扔進垃圾桶。每當我向朋友提及這些事，大家都勸我，一樣的一樣的，慢慢熬吧，也許是老了有點麻木了，也許是為了家和萬事興，也許是上一輩奶奶說的，若要好老做小，我一直默默地忍受著……看到孫子的笑臉，像喝了迷魂湯一樣，一天天就這么過去了。人需要感情上的宣泄，心靈上的減壓，人愛的不是金錢，而是日子平安流淌的瞬間，開心，傷感，莫名的愉快和不愉快，無法對人訴說的故事此刻都融入筆尖之中。或許看到這篇文章會給小青年們一點啟迪，給我們這一代創造一個相互溝通理解的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