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孩子”去哪兒了？

走進任何一所縣級以上小學，看到的都是身穿干干凈凈統一校服、秩序井然、整齊劃一的“標準好孩子”。他們上課時規規矩矩，下課后除了去廁所、喝水，基本不離開教室。很多孩子不愛說話、不愛笑、不愛跑、不愛跳，規規矩矩像個“小大人”。二十年前校園內隨處可見的跑著、笑著、滾著，灰頭土臉、汗流浹背、一臉燦爛、率真可愛的“土孩子”不見了。

“土孩子”不見了。他們不僅消失在學校里，在大街上、在社會公共場域也再難尋覓嬉戲打鬧、不掩飾自己、酣暢淋漓玩游戲的“土孩子”的身影。課外時間，孩子們除了寫作業、參加補習班，很少走向室外，每個人都手捧電子設備玩網絡游戲。室外玩耍、做游戲、踢野球已漸漸淡出兒童的生活，“王者榮耀”等網絡游戲成為兒童學習之外的主要談資。

“土孩子”不見了。孩子的童年沒有了“早上穿著干干凈凈的衣服上學，沒到下午放學衣服就臟得不像樣子”，沒有了“汗流浹背后的灰頭土臉”，沒有了“在自然環境里敞開身心的自由玩耍”。這樣的童年是不完整的，是不符合兒童成長規律的。

“土孩子”不見了。學校、家長出于“安全”考慮，不敢讓兒童貼近生活、貼近自然、貼近兒童本真，人為剝奪孩子的童年生活。整齊劃一、干干凈凈的“標準好孩子”并不是真實的兒童。他們是信息時代網絡游戲的受害者，他們成為了教育競爭的手段和犧牲品。

真正的童年是孩子按照自然規律成長，有一段無拘無束的“土孩子”美好時光。當下雨之后路有積水，家長會再三提醒離積水遠一點，小心弄濕鞋子，此時“土孩子”會趁家長不注意，在積水里趟一下，鞋子雖然濕了，但好奇心卻得到了滿足。當課間與小伙伴玩耍，不論是弄臟衣服，或是有一些磕磕碰碰，甚至是流點鼻血、受點小傷，大家都不會太在意，更不會去學校問責，這些都是成長中最自然的狀態。“土孩子”是童年的本真樣態，是童心童趣的直觀顯現，是人生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把“土孩子”的快樂還給兒童，讓兒童有本真的童年，需要社會各方的通力合作。

學校不能忘記育人為本的初心，在課程體系中守護好孩子們的童年，將引導與放手相結合，還兒童一顆自由的童心，讓兒童按照他們應有的軌跡生活。一方面，要切實減輕孩子們的課業負擔，給孩子們的校內生活充分的留白，讓孩子們的童心得以安放，讓校園真正成為孩子們的校園。不過分干涉孩子們的嘰嘰喳喳，不竭力阻止孩子們的摸爬滾打，更不要一味地違背教育規律打造無聲校園，要讓孩子們走出教室、學會玩耍。另一方面，要高度重視課外活動對孩子成長的影響，從課程建設的高度協調好兒童課外活動的規范性與自由性。例如在教孩子踢球時要做到科學規范訓練與自由發展相結合，并不是每個孩子都對踢球感興趣，并不是每個孩子都具備踢足球的身體素質，可允許對足球不敢興趣的孩子們按照自己的方式“踢野球”，從中尋求興趣點，允許他們在運動過程中把自己弄得汗流浹背、一身泥土，一副“土孩子”的模樣。

家長要與學校通力合作，提高育兒理念和家教能力，給孩子多一些陪伴，為他們提供優質的家庭教育。家長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校外培訓機構，用種種在線教育填充孩子們的童年生活。取而代之地，在孩子完成家庭作業后，家長可以陪同孩子去到室外，與孩子一起嬉戲、玩耍、運動，在美好的親子時空里放飛身心；家長要鼓勵孩子與鄰里同年齡段孩子結為玩伴，允許他們按照自己的規則痛痛快快地運動和游戲，不怕他們在和泥巴、草地里打滾時弄臟了衣服，不以“不衛生”為由阻止孩子與大自然零距離接觸。臟兮兮的“土孩子”模樣才是本真兒童應有的樣子。

社會教育機構要承擔起教育職責，與學校及家長合作，多開展適合兒童成長規律的課外活動。例如各街道辦、居委會可組織轄區內兒童于每天下午放學后開展躲貓貓、抽陀螺、推鋼圈、丟沙包、跳方格等傳統游戲，既傳承了傳統游戲，也解決了孩子們的“三點半難題”；各地體育場館可以在星期天、節假日免費向孩子們開放，向社會招募志愿者做兒童體育運動的兼職教練，舉辦無功利目的的兒童體育比賽；兒童活動中心應加大對兒童身心發展規律的研究，定期開展室外親子游戲活動；科技場館可與家長合作開展兒童寒暑假短期冬（夏）令營，讓孩子們感受大自然的美好與神奇。

孩子們走向室外盡情玩耍，難免會灰頭土臉，難免會磕磕碰碰，難免會哭哭啼啼，但這是“土孩子”成長過程中正常的經歷，成人不要慌張，更不要將其提到“安全”的高度去追責。小伙伴們在室外活動中產生點小摩擦，甚至打架，但很快就會和好如初，家長們切莫慌張，更不要去找對方家長討說法，家長只需引導好孩子如何與其他小朋友相處。將孩子圈在室內，風吹不著、雨打不著，也不會與其他小朋友發生矛盾，干干凈凈、舒舒服服，看似安全且省心，但不經歷困難、挫折反倒會為孩子未來的發展埋下更大的隱患。經歷過挫折的孩子才會變得越來越勇敢。

“土孩子”是沒有過多人為干預的率真兒童的內心世界的真實表露，“土孩子”的消失是孩子們童年的消逝。沒有完整的童年就沒有完整的人生，兒童成長得好不好，童心童趣是否得到滿足，不僅決定著個體的人生，也影響著國家的未來。只有讓“土孩子”樣態回歸兒童時代，讓孩子們真正像個孩子，才能讓教育返璞歸真，更好地助力孩子們的成長。

【吳維煊，江蘇省宿遷經貿高等職業技術學校，教授】

責任編輯 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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