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資瑕疵股權轉讓后的股東責任

董培迪

摘要 近年來，我國改革開放的大門越來越寬廣，與世界接軌和交流的程度也越來越高，國民投資理財的意識隨之增強。不在銀行存錢，取而代之去買股票基金投資公司，把個人資產證券化，已經成為一種引領生活的新潮流。在以股權為社會財富主要表現形式的今天，因股權轉讓導致的糾紛是令很多投資者望而止步的困境所在。

關鍵詞 股權轉讓 瑕疵股權 民事責任

中圖分類號：D922.2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8.274

李克強總理在2015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新理念。在市場經濟繁榮發展的今天，合法合規的經營好公司防范風險，是創業者和投資者們密切關注的問題。

一、如何理解股權和股東

我國《公司法》并沒有對股權作明確的定義。由于出資設立公司而獲得分紅、出席股東大會、決定董事會人選、批準公司年度計劃以及總體規劃、依據不當得利等侵權行為對公司享有的債權都是廣義上的股東權。基于自身的股東資格參與公司經營并獲取利益是狹義的股東權。理論界和實務界通說的股權就是狹義的股東權。我國《公司法》第4條規定：“公司股東依法享有資產收益、參與重大決策和選擇管理者等權利?！?/p>

股東是股權的所有者，有實質意義股東和形式意義股東之分。在公司注冊成立之初向公司注入資金的人和公司存續期間通過股權轉讓繼受取得股東資格的人是實質意義上的股東，即以現金、實物、有價證券、知識產權等實際對公司出資，從而享有股東權利承擔股東義務的人；在股東名冊、公司章程或者工商登記部門可以查到的人，屬于形式意義的股東，因為有時出于特殊原因，真正出資的股東和在工商行政部門登記的股東可能不是同一人，因此有形式意義上股東的存在。雖然形式和實質相統—最有利于商事交易安全，但在法律實務中，情況往往都很復雜。當一個公司顯名股東和隱名股東不是同一個人時，對與其交易的善意第三人是很不利的，在債權無法按期清償時，顯名股東和隱名股東之間會出現推諉扯皮的情況。

二、瑕疵股權及其轉讓

我國《公司法》對設立公司有著完備而嚴格的規定，符合條件的才可以到工商行政部門登記注冊公司。從出資、驗資到辦理營業執照、進行稅務登記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和程序，其中某+或某幾個環節出現弄虛作假的情況，就會導致公司成立后的股權因先天不足而出現各種瑕疵，也即瑕疵股權。資金方面的瑕疵出現在原始出資和后續的增資過程中，本文主要討論出資瑕疵的股權。我國《公司法》規定的瑕疵出資類型包括：（1）從未出資，指作假證明蒙蔽工商登記部門的工作人員和公司其他股東，使外人以為其已經實際交付了貨幣、實物或者其他財產性權利，而實際上并沒有交付任何有價值的財物。（2）出資不實，指以實物、知識產權、土地使用權等非貨幣形式出資的股東，串通驗資機構、評估機構虛假出具嚴重高于所驗財物實際價值的驗資報告、評估報告。（3）抽逃出資，指在公司注冊成功后，個別心懷不軌的股東，在其他股東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其注冊公司時繳納的資金轉移到別的賬戶上，但是依然以股東的身份對公司行使權利。

股權轉讓，是指公司設立時的原始股東與受讓人基于雙方真實有效的意思表示，自愿就公司股權的相關權利與義務達成一致協議，由受讓人繼受取得公司股權，從而成為公司的股東。繼受取得股權的股東，也可以再次轉讓其股權。此外，在對某個公司享有債權的情況下，公司股東與債權人協商以股權抵償債務的，并且不侵犯其他股東的優先購買權的情況下，原本的債權人也可以成為公司的股東。還有諸如繼承、司法拍賣等，都是取得公司股權成為公司股東的形式。原始取得者、繼受取得者都可以成為瑕疵股權的主體。以雙方達成合意訂立股權轉讓協議，是瑕疵股權轉讓的主要形式，但也不排除其他的轉讓方法。

三、國內外對瑕疵股權的立法意見

（一）國外相關規定

大陸法系認為，由于共同投資而設立公司，所有股東都應該具有契約精神。每個股東都有向公司完整出資的法定義務，未出資或出資不實、抽逃出資的股東有補足出資的責任，并且這種責任不因瑕疵股權的轉讓而免除，出資瑕疵股東應與繼受取得股權的股東一起承擔補足出資的責任。

英美法系認為，具有出資瑕疵的股權不易為“真誠購買人所覺察”，雖然原始股東轉讓的股權具有瑕疵，只要公司在股票和轉移證書上作了全款全付聲明，受讓人就沒有補繳出資的義務。

（二）國內相關規定

新《公司法》第31條規定：“有限責任公司成立后，發現作為設立公司出資的非貨幣財產的實際價額顯著低于公司章程所定價額的，應當由交付該出資的股東補足其差額；公司設立時的其他股東承擔連帶責任?！钡?8條規定：“股東應當按期足額繳納公司章程中規定的各自所認繳的出資額。股東以貨幣出資的，應當依法辦理其財產權的轉移手續。股東不按照前款規定繳納出資的，除應當向公司足額繳納外，還應當向已按期足額繳納出資的股東承擔違約責任?！眹鴥纫惨幎ǔ鲑Y瑕疵股東有補繳出資的義務，并且對其他正常出資的股東承擔違約責任。如果因其出資瑕疵給公司的債權人帶來損失的，應該對債權人承擔賠償責任。

四、出資瑕疵股東的法律責任

（一）出資違約責任

在其他股東都按期足額繳納了出資的情況下，個別沒有按時履行合同規定的出資義務的股東，就構成了出資違約。這種出資瑕疵股東侵犯了其他正常出資股東的合法利益，并給正常出資的股東帶來了一定的風險，因此，在責令其盡快補繳出資的同時，還要求其對完全出資的股東承擔違約責任。同時，因出資瑕疵給公司以外的善意第三人造成損失時，公司發起人股東與出資瑕疵股東有義務對善意第三人承擔連帶責任的，發起人股東清償債務之后，可以向出資瑕疵股東追償。

（二）評估不實責任

有限責任公司注冊成功后，如果以實物、知識產權、土地使用權等非貨幣出資的，其評估價值過高，不足以達到公司注冊時在工商部門登記的股東認繳金額時，應讓該股東承擔補足差額的責任。同時，其他股東承擔連帶責任。出具驗資報告的機構，因其徇私舞弊或玩忽職守給債權人或其他善意第三人造成損失的，除能證明自己無過錯外，應當在其評估誤差金額范圍內承擔賠償責任。

五、出資瑕疵股東與受讓股東的歸責問題

出資瑕疵股權轉讓后，受讓股東繼受取得了公司的股東資格，如果此時股權一直隱藏的出資瑕疵問題才暴露出來，侵犯到公司債權人的合法權益，那么，在原始出資瑕疵股東和受讓股東之間，應該如何分配賠償責任。在理論界和實務界，對這個問題，存在著三種不同的聲音：

第一種聲音認為，應該由出資瑕疵股東承擔責任，與受讓股東無關。因為完全出資是設立公司時每個原始股東的法定義務，這種責任不能隨著股權的轉讓而免除。一旦允許原始股東免責，那么商事交易的安全性將遭受到嚴重的破壞。一些投機取巧的人就會利用這個法律漏洞從中牟利，假借創辦公司之名不實際繳納出資金額，隨即就轉讓該原始股權。這對于一個很難查清原始股東到底是否完全出資的受讓人來說是很不利的。所以，不論出資瑕疵股東在轉讓股權時，是否告知受讓股東該股權未出資或未完全出資的實情，受讓股東都不承擔責任，由原始股東負責到底。

第二種聲音認為，應該由受讓股東承擔責任。通過簽訂股權轉讓協議，受讓股東取得股東資格，進而對公司享有權利并且承擔義務。尤其是股權轉讓合同生效后，在工商行政機關、股東名冊和公司章程已經變更登記的情況下，更應該由受讓股東承擔責任。此時，如果還由原始股東對債權人承擔責任，就會破壞國家機關的公示公信力。而且，根據合同的相對性原則，與債權人簽訂商事合同的人，最應該承擔相應的違約或侵權責任。

第三種聲音是，瑕疵出資股東和受讓股東的債權責任分配應該視情況而定。如果在簽訂股權轉讓合同時，受讓人不知也不應知該股權存在未出資、未完全出資或者抽逃出資的問題，那么受讓股東此時也是受害者。補繳公司注冊時的認繳金額以及對公司以外第三人的債權清償都應由出資瑕疵股東一力承擔。但是，如果受讓股東明知或應知其受讓的股權存在出資瑕疵，依然受讓該股權的，則認定其存在包庇出資瑕疵股東的主觀故意，此時受讓股東就不再是被害者身份，而是實實在在的知情者。那么，該受讓股東就應該承擔補繳出資瑕疵的義務，并且承擔因為該出資瑕疵而對公司以外的善意第三人造成的損失。不足以清償的部分債權由出資瑕疵股東做補充賠償。出資瑕疵股東的完全出資義務不因股權轉讓而免除，只不過是因為簽訂了股權轉讓協議所以由受讓股東承擔，但是受讓股東如果無力清償債務，危及善意第三人的情況下，仍應該由原始出資瑕疵股東進行補充清償。這也是為了充分保護債權人的利益、維護市場經濟秩序的穩定。

綜上所述，本文認為第—種聲音的僅由出資瑕疵股東承擔對善意第三人的債權責任，會破壞工商登記的公信力，對債權人很不公平。第二種聲音僅受讓股東承擔責任，若受讓股東的資產不足以清償債權人的全部損失，對債權人也很不利。并且，如果受讓股東不知或不應知受讓股權是出資瑕疵股權的情況下，受讓股東也是受害者，讓其承擔責任并不合理。第三種聲音過于繁瑣，容易給公司以外的善意第三人的債權清償帶來麻煩。因此，本文有第四種聲音，無論受讓股東是否知曉受讓的股權存在出資瑕疵，都由出資瑕疵股東和受讓股東對善意第三人的債權承擔連帶責任。因為公司債權人很難發現己轉讓的股權是否存在瑕疵，只能相信變更后的工商登記和股東名冊。承擔連帶責任，是為了保護債權人這個善意第三人的合法利益，也是為了維護商事交易的安全J性和穩定性，同時保護了國家工商登記機關的公示公信力。在出資瑕疵股東和受讓股東內部，再根據受讓股東是否明知或應知轉讓的股權有出資瑕疵，來判斷受讓股東是否應該承擔責任。如果受讓股東不明知或不應知受讓的股權的存在未出資、出資不實或抽逃出資的問題，受讓股東可在對善意第三人的債權承擔清償責任后，向出資瑕疵股東追償。在法律實務中，受讓股東是否明知或應知受讓股權存在瑕疵，法院往往依據出資瑕疵股東與受讓股東簽訂合同時的股權定價、兩人的相熟程度、是否經常有利益往來、簽訂合同時的市場環境以及簽訂合同時兩人的財務狀況是否存在危機等來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