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林
在欣賞漫威電影超級英雄主角光環的同時,你是否意識到了,那些潛藏在故事背后的美國主義敘述模式,文化標準還有西方特有的意識形態呢?
11月12日,漫畫界元老斯坦·李在紐約去世,標志著一個漫威時代的終結。而在三天前,漫威電影《毒液》剛剛在中國大陸上映。作為漫威宇宙最厲害的英雄,斯坦·李在近四十年的時間里,創造了漫威80%以上的超級英雄,客串過28部漫威電影,在27部影片中擔任編劇,同時還是《蜘蛛俠》的主創。在斯坦·李及其打造的諸多漫威英雄背后,其實蘊含著好萊塢的敘事模式、美國文化軟實力和西方意識形態。
從鋼鐵俠、綠巨人、雷神,到復仇者聯盟、X戰警、神奇四俠,所有的漫威英雄人物,都有同一個世界觀,即好萊塢的超級英雄故事。對于大部分觀眾來說,漫威系列電影不過是一種賞心悅目的娛樂消費,包括宏大壯觀的場面、驚心動魄的特效、跌宕起伏的情節、引人入勝的故事、演技高超的人物。實際上,恰如法國學者雷吉斯·迪布瓦所言:一切電影皆是意識形態的載體。漫威系列電影充滿了等級化的個人主義和成功故事,反映了好萊塢電影的敘事和美學。
漫威自2008年開始用多個英雄的獨立電影展開宏大布局,2012年將這些英雄集結,推出了王牌電影《復仇者聯盟》,創造了一個漫威電影宇宙(MCU),從而超越了另一漫畫巨頭DC公司。這些電影主創們以漫畫為基礎,創造出各種風格的英雄人設,單線延伸出各自劇情,又以彩蛋連接時間線,形成了一環套一環的布局。比如,小蜘蛛和黑豹先在2016年《美國隊長3》里露面,之后分別在去年和今年擔任獨立主角,收獲了較高人氣后,又迅速加入《復仇者聯盟3》。漫威花費十年時間,通過“草蛇灰線、綿延千里”整體布局,編制出復雜的人物關系網,形成了獨特而有魅力的好萊塢敘事模式。
對于大多數漫威英雄來說,都有極具個性化的“人設”。哪怕是最新的超級英雄“毒液”,原本是蜘蛛俠故事中衍生“反英雄”主角,“出身不好”且“顏值不佳”。作為一種外星有機生命體,需要與 “宿主”地球人結合才能生存。而在故事中被選中的“宿主”記者Eddie Brock丟了工作又沒了愛情,卻因此被賦予了更多小人物的生活體驗、幽默和萌點。這種特定化的人設在某種層面上把美國主義的美學觀融為一體。
而與超級英雄正好相反的是,漫威世界中的反派卻都被公式化了,大多數都是比較庸俗膚淺的形象。漫威的編劇常常花費極大精力來塑造超級英雄的性格和悲慘身世,但創造反派的只有簡單的套路和公式。反派的動機基本上只有三個:掌控世界、賺錢和復仇。例如滅霸、伊戈、奧創要掌控或拯救宇宙。粉絲比較肯定的漫威反派也是另一種英雄,比如滅霸、洛基、澤莫和埃里克。優秀的反派基本沒有太多共同點,反而和超級英雄有更多共同點。
在種族和文化斗爭中,美國從歷史中汲取了很多教訓,將這種征服、統治或領導世界的決策融入了瓦坎達的故事中。金錢豹埃里克覺得,瓦坎達擁有世界最先進的科技而躲在自己創造的世外桃源中,是對上帝恩賜的浪費。可黑豹則認為,用高出世界一個等級的文明去欺辱弱小不符合瓦坎達的百年傳統。雖然《黑豹》從導演到演員基本上都是黑人,但影片本身仍潛藏著白人視角。
在資本主義全球化的時代,漫威系列電影就代表著美國文化軟實力。就傳遞價值觀的能力而言,圖片比文字更強大,好萊塢稱得上是世界上最大的視覺符號制造者和出口商。1961年,美國著名詩人卡爾·桑德堡指出:“什么?好萊塢比哈佛更重要?沒錯,好萊塢雖然比不上哈佛,但它的觸角伸得更長。”美國隊長、鋼鐵俠和黑寡婦的故事說明,漫威系列電影滲透著美國文化強大的軟實力。
漫威的世界觀就是美國的文化價值觀。在漫威漫畫和電影中,美國隊長并不是以能力為賣點,而是以他的價值觀。這是相對于美國主流文化來說的。在美國隊長的觀念里,只要是為了“世界和平”的大局,可以毫無猶豫地犧牲自己。因此,美國隊長的道德觀也就成為了他的一種“超能力”,奠定了他在漫威宇宙中幾乎無可撼動的地位。很多比他強大的超級英雄都會心悅誠服地聽從他的指揮。他代表了很多美國人心目中英雄的典型形象。
蜘蛛俠的一句臺詞,“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與美國電影協會第一任主席杰克·瓦倫蒂說過的一句話不經相同,“在美國,自由意味著責任。”1939年,珍珠港事件爆發,美國正式參加二戰。在此背景下,美國隊長被創造出來。此時的美國隊長是一位抗擊德國法西斯勢力的超級戰士。這樣一個虛構的人物被認為是能讓美國戰士們團結一心。二戰的現實背景為美國隊長的流行創造了天大機遇。美國的文化軟實力已經被徹底植入了漫威系列電影之中。
盡管斯坦·李已經離開了人世,但《復仇者聯盟4》已定檔在明年5月3日上映。2008年誕生至今的復仇者聯盟蘊含著漫威宇宙的世界觀。復仇者聯盟的誕生似乎是一個簡單的理念:為了集結一群超級英雄,為了齊心協力變得更加強大,為了應對單個英雄無法應對的敵人,為了保衛這個世界。
通過一部又一部的影片,好萊塢建構了一個不可超越的規范英雄模式。直到1970年代,影片主角幾乎都是男性、白種人、異性戀者甚至是基督教徒。所有不符合這一標準的角色都淪為陪襯,充當一些可有可無的、經常是負面的次要角色。好萊塢電影最清楚如何將自己和自己的世界觀強加給全世界。好萊塢的世界觀就是美國的生活方式:為樂觀主義服務、大團圓結局作為秩序回歸、對個人主義的禮贊、善惡二元論等。進一步說,“好萊塢制造”不只是推廣某種生活方式,更是要強加給你一種思維方式,那就是西方的意識形態。實質上,漫威的超級英雄故事反映出歐洲中心主義、男性中心論和對他者的否定。
外國元素雖然在漫為電影的數量上有所表現,但質量上的存在感卻值得懷疑。在全球化的背景下,非美國觀眾的重要性已經被好萊塢意識到,但他們很難擺脫傳統的立場。從地理角度看——外國仍然繼續作為有異國情調和可以冒險的地方,如《奇異博士》中虛構的尼泊爾寺廟。從電影角色看——外國人的表現大多數時候是負面的。在《蜘蛛俠2》中,奧克塔維厄斯博士的扮演者是一個英籍演員,表演的人物則是一個魔鬼般的反派。
《X戰警》三部曲集合了整個好萊塢式他者的各種形象,只是采用了相當聰明的處理方式。該系列展示了一個與現實社會相似的世界,其中生活著一些變種人,它們有著人類的長相卻擁有超能力。有一個兒時從納粹集中營逃脫,決意向對變種人越來越敵視的人類毫不留情地發起戰爭。另有一個希望與人類和諧相處的教授。這些電影涉及了很多重大主題:猶太人問題、黑人問題、殘疾人問題、艾滋病問題、外國人問題以及同性戀問題等。因此,漫威電影從意識形態角度提供了一個對現實世界的潛在解讀:鼓吹溫和的請愿,詆毀不合理的異議,以及面對壓迫時所采取的激進手段。
漫威的二元論世界觀,將善與惡對立起來,在表現形式上將文化沖突深刻化。當他者在文化、道德和政治上嚴格遵守美國常規時,他就是“善的”;當他者不遵守這些規矩時,他就是“惡的”。他者的命運只有兩種選擇,要么接受被同化,要么將像美洲印第安人那樣被打敗和消滅。漫威電影系列總是因為劇情需要,而簡單地將善惡二元論作為決定因素,從而蒙蔽人們對社會問題真實原因的深入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