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拿的那個學位英語叫什么？

文/常玉田

本文初稿草就之后，恰逢兩位學生為自己的英文簡歷來訪。筆者將屏幕上的文章放大，請她們兩個幫著看一看，希望能夠提些意見，以便加以完善。不料其中一位一看標題當即問道：“英語學位？不就是English degree嗎？”

受此啟發，這里趁早先說兩句：

一句是，咱這標題是個比較典型的漢語句型，至少可以注意到主語省略了，同時賓語提前了，意為“你怎么用英語說你拿的那個學位的名稱？”或“如果請你用英語說你拿的那個學位的名稱，你知道怎么說嗎？”而第一位開口的學生可能有點兒急，把“學位英語”看成了“英語學位”，同時發揮多年背單詞養成的優勢，于是條件反射般脫口而出。

第二句是，搞明白原文的“意思”是正確譯寫的前提，而不是看譯文里是不是原文的每個詞都對上了號。下面僅以英語各專業“學士學位”為觀察對象，逐一關注一下收集到的譯法，會發現各有千秋，但共同點是單詞對譯為主，與上面說到的那位姑娘一樣（每個譯文前的英文字母為筆者所加，D表示“錯”，C表示“差”，B表示“對”，A則表示“又對又好”）：

D1. Bachelor Degree

D2. Degree: Bachelor

D3. Education: Bachelor

以上三個應當是“學士學位”的字面翻譯。本文的各類失當譯法收集自英語專業本科生和同專業研一學生的個人簡歷，原來放在中文版簡歷中已獲學位的空格中。簡歷需要提前準備，所以這些學生中的本科生當時實際上并未拿到學位，但這里均作已獲學位對待。

D4. Undergraduate Degree

D5. Degree: Undergraduate

D6. Academic degree of undergraduate

這三個想說的似乎是“本科學位”或“本科學位證書”。

D7. bachelor of literature

D8. Candidate for Bachelor of Literature

D9. Literature degree in Business English

D10. Bachelor of English Literature

D11. Bachelor of English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D12. Bachelor of Anglo-America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上述六個估計是這么以為的“文學士”——把“文學士”理解成了“文學”之“士”，故此都有一個Literature，即大家都背過的“文學”的英文形式。也有可能是把“英語文學”專業當成了學位名稱。D12顯然是想表達“英美語言文學專業學士學位”之意，但本文的主題“文學士”本身仍然不對。國外許多大學確有Bachelor of Literature，簡稱B. Litt或B. Lit.，但那是真正的“文學”之“文學士”，而本文收集的全部錯誤譯法都摘抄自同一個高校同一個學院的英語專業在校生的簡歷，不是文學專業。

D13. Top Degree: Bachelor

D14. Education: undergraduate

D15. Curriculum Vitae: Undergraduate

D16. undergraduate certificate of B.A Degree

這四個版本（拼寫失誤暫且不提，下同）對應的似應為“最高學歷：學士”“教育（程度或學歷）：本科”“（教育）履歷：本科”及“本科學士文憑證書”。

D17. Diploma: bachelor degree

D18. Qualification: Undergraduate

D19. Diplome: University Undergraduate Degree

估計上列三個版本對應的分別應是“文憑：學士學位”“學歷：本科”和“文憑：大學本科學位”之類。

D20. degree in English

D21. English Bachelor

D22. Bachelor of English

D23. Bachelor in English

D24. Bachelor’s of the English

C1. Bachelor of Arts major in English

以上六個想來是“英語學位”或“英語學士”的對譯版本。而下列15個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商務英語”學士學位或“商務英語”文學士了（連同上面的D9）：

D25. BA in Economic English

D26. Degree in Business English

D27. bachelor of business English

D28. Bachelor of business English

D29. Bachelor in Business English

D30. Bachelor of Economic English

D31. DIPLOMA of Business English

D32. Bachelor of English in Business

D33. Bachelor of Business in Economics

D34. Bachelor of Art in Business English

D35. Majored in Bachelor of Business English

D36. Undergraduate of Arts in Business English

D37. Major: English, concentration in Economy and Trade

C2. Bachelor Degree of Business English

“商務英語”是國內開設的一個專業，課程設置中為了把某些新設專業與以前的“純”英語專業區分開來，經常會采取“英語（經貿）”或“英語（商務）”這種表述形式。筆者猜測，部分版本是受此影響而形成的。問題是迄今并沒有一個本科的“商務英語學位”；正常畢業的學生拿到的學位證書應當是學士學位。

D38. Bachelor of Art

這一版本在前面的D34以及下面的D46中出現過，僅僅是Art一詞沒有采用復數形式。因此而被扣分的學生一定很不服氣，但沒有加上那個小小的“s”，在已經見過數百遍正確寫法的老外來看，咱這學位是不是真貨就難說了。稍作引申講一句：在中考、高考及學校課程考試中，一個錯誤也許只扣0.5分甚至不扣分，但在多少有所“服務”的實際工作中，錯一個就不得了了，輕則挨呲遭白眼，中則給人留下個“做事不靠譜”的壞印象，重則推倒重來甚至銷毀重做——包括聘請專家反復斟酌的、印刷精美的銅版紙申報材料。

在本文主題這類基本常識的應用語境中，根本目的還是“服務”自己，其重要性大概是不言而喻的吧。

如果說以上各種寫法還可以根據關鍵詞大致判斷其可能的中文意思的話，那么下面這10個恐怕就難以歸類了——

D39. school degree of Arts

D40. Bachelor’s degree in Arts

D41. Education: college degree

D42. major in business ENGLISH

D43. bachelor degree of Arts in English

D44. a Bachelor Degree of Arts for English

D45. university graduate of bachelor’s degree in arts

D46. Degree: the Bachelor of Art Major: business English

下面這兩個估計都是想說“英語專業翻譯方向文學士學位”；我國確有“翻譯碩士專業學位”即MTI，但本科階段并無“翻譯學士”之類。

D47. B.A. in English Translation

D48. Bachelor of Arts degree in Translation

以上眾多譯名共同的特征是單詞對譯，是自言自語，原因多為自家概念混亂，結果都與這么自稱的人所獲證書的概念不同一（特別指出：不是“統一”），都不利于他本人的利益。

在老外眼中，以上眾多譯名合兵一處，結果便是“怪”字一個，便是“混亂”二字，“不專業”三個字，直至“莫名其妙”或“濫發證書”，各四個字。

如此之亂，原因何在呢？這就需要多說幾句了。

據360百科，按照教育部2012年下達的新版本科專業目錄，大學本科分為13個學科門類，分別是哲學、經濟學、法學、教育學、文學、歷史學、理學、工學、農學、醫學、管理學、藝術學、軍事學，授予的學士學位分為12種，分別是理學、工學、農學、管理學、經濟學、醫學、教育學、軍事學、哲學、歷史學、文學、法學學士學位。兩大分類中與本文主題相關的都是“文學”。

按照我國現行的學科分類方式，在“文學”（代碼05）這一門類之下有一個名為“外國語言文學”的“一級學科”，代碼是0502。“英語語言文學”（代碼050201）是其下面的一個“二級學科”。“英語”專業是“英語語言文學”學科中的一個，而“商務英語”“（英漢）翻譯”及“（英美）文學”又是“英語”專業的分化，有些學校稱為“專業”，有些稱為“方向”，有些“專業”“方向”一塊兒上，同時各自又衍生出其他一些名堂。

一個“大”英語專業（即包括為了擴招而生發出來的多種相關專業）的本科生可以攻讀不同的專業，有些專業下又分不同的方向，但大家拿到手的學位證書只有一種：文學士。

以上亂譯版本多為某幾個詞的英文對譯。揆其原因，不外有三。一是人們過度關心文憑教育，眾說紛紜中各擇其詞，加之漢語可以含糊，無形中把大學的“級別”之一即本科、專業、方向、學位、學歷、文憑、畢業證這些概念混起來了。二是像中文地址的英文寫法（請見本刊2016年第10期）一樣，“學位”二字用英語怎么寫或怎么說，國內各類考試都不考，即便需要用到，寫得不對不規范也不扣分，所以認真看一眼它長什么樣的人不多。三是學生需要寫或說的時候，僅僅按照單詞對譯的方式，簡單地對應了心中想說的那個或那幾個關鍵詞。

如前所說，懂英語的中國人根據主要的詞，漢→英→漢這么一倒騰，便可大致判斷其意思，多數情況下“意思”到了也就釋然了，有時還有恍然大悟的滿足感。但我們之所以要用英語表達，根本目的是希望給懂英語的外國人看的，而他們沒有事先裝備對應的中文字詞，極有可能難以理解咱們是什么意思。

可以想象一下，包含了這些花樣翻新譯名的無數份英文簡歷，連同本刊本欄目已經舉證過的“部長”“社會實踐”及“三好學生”等，向老外（且恰好是對中國多少感興趣的老外）輪番轟炸，反復展示我們的英語教育亂象，畫面該是多么五（wū）彩（yān）繽（zhàng）紛（qì），令人感慨。

呼應本文開頭的那兩句話，筆者一直在說的其實是一個意思：事關自家切身利益，且一旦寫就之后便白紙黑字，網絡時代瞬間流傳四方，建議還是寫對為好——要不就恭恭敬敬地向留學顧問或境外學校代表奉上大把的銀子。

那么，正確的應對方法是什么呢？很簡單：認真對待，準確照抄，包括大小寫、單復數。中文“學士”“學士學位”或“文學士學位”本來就是進口貨，亦即當初意譯自英語，如今需要用到英文寫法時，僅僅回譯即可，也就是照搬英語本來的寫法即可。換句話說，英語中沒有上面D1至D48這些個學位；假如這樣對外國人介紹自己，則對方有可能會認為咱們是騙子，或拿的是只在本地有效的學歷，顯然極不利于我們自己。

在英語中，文學士寫作Bachelor of Arts，簡稱B.A.（有時簡稱A.B.，此系拉丁語Artium Baccalaureus的縮略）。英語中另有Bachelor of Literature,簡稱B. Lit.，與Bachelor of Letter（簡稱B. Litt.）同義，均指文學門類中的文學類學士學位。

“學士學位”可用bachelorship或bachelor’s degree表示，也可簡稱bachelor，但那是這個學位自己的名字，可以用于口語，也可用于上文已有全稱的語境，并不是你畢業之際拿到手并且終其一生到處給人看的那個學位證書的名稱。

B1. Bachelor’s degree in English

B2. Bachelor’s degree in Business English

A1. BA; B.A.; a BA; the BA

A2. Bachelor of Arts

A3. Bachelor of Arts in English; Bachelor of Arts, English; Bachelor of Arts(English)

A4. Bachelor of Arts in Business English; Bachelor of Arts, Business English; Bachelor of Arts (Business English)

B1是英語專業的學士，B2是商務英語專業，多用于口語或不太正式的場合。A1中的四個版本都是規范寫法，但只用于表格中、與其他學歷并列時、上下文清楚時及目標讀者明確的時候。A2便是常識中“正常的” “學士學位”，A3是英語專業的學士學位，A4則是商務英語專業的學士學位。其實，“英語”專業或“商務英語”專業的畢業生僅寫A2就夠了，除非希望強調自己的專業或方向。

另請注意一下表示“某某專業學士學位”的方式。A3和A4中的第一種（第一個分號之前的部分）是國內采用最多的格式（包括其他學科），在一些英語國家的大學里，后兩種的格式似乎較為常見。其中第二種（A3和A4中第一個分號和第二個分號之間的部分）為學位名稱在前，后跟逗號，再寫專業或方向，第三種僅僅是將逗號換成了括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