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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口罩的男人(短篇小說)

2018-11-26 11:48:30郊廟
當代小說 2018年8期

郊廟

1

戴口罩的男人一在巷口和夕陽的背景下出現,李媽就注意上了。她覺得搖搖晃晃過來的男人似乎很熟悉。不知為什么李媽就斷定,這男人是沖自己而來的,或者說是沖自己所在的這院落而來的。

李媽在心底得意地笑了一聲,面目全非的人戴上了白口罩,弄得像醫院里的醫生一樣。口罩似乎也太大了點,男人的臉幾乎全被包圍了,只露出了一雙細細的眼睛。李媽有一種錯覺,男人是在口罩上挖了兩個洞,洞里藏著兩只眼睛。男人的額頭也沒有露出來,幾綹夸張的劉海把額頭基本上全覆蓋了。

李媽轉身往門內走,剛剛跨過門檻,就被男人的聲音拉住了。李媽想今天的事情應該會很有趣,她得表現得像一個高貴的公主,等待男人來乞求她。因此她的身體頓了一頓,繼續往里走。

“大媽。”

男人沒有叫她李媽,李媽愣了一下。她問:“什么事,先生?”

“請問你這里有房子出租嗎?”

“出什么租?”李媽又愣了一下說,“解放沒幾天,聽說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收了,再說房子又不是我的。”

“那倒是,”男人賠著笑,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往門內瞧著空蕩蕩的天井,與天井邊上的幾座錯落有致的二層樓房,“大媽你一直在這住嗎?”

李媽想,這么熟悉的聲音還逃得出我的火眼金睛嗎?

2

李媽當然一直在這住著,從很久以前開始。李媽一下子想不起自己在這里住多少時間了,反正她是陪女兒泉水一起進入這個大院的。自從大金被老虎和他率領的一伙人打得像一件破破爛爛的衣裳垂掛在樓梯轉彎處的扶手上后,她又在這里住了四年,侍候著國民黨一個團長和他的兩個姨太太的日常起居。團長的頭房,大概是死了。

別看大金把自己隱藏得好像就不顯山露水了一樣,他就是燒成骨灰李媽也認得出來。當年李媽可是含著一眼眶的熱淚瞧著他像一條狗一樣爬著離開這里的。他長著一副怎樣的德性,李媽可是能夠把他的五臟六腑捏在手里一點點地梳理出來的。他似乎也是個正人君子,在李媽的記憶中,他開頭甚至還算得上是一條硬漢。少奶奶泉水勾引他的情形,李媽不是沒碰見過。大金是個短工,做完了活就走。大金走后,泉水沒少無緣無故地朝李媽發火,好像李媽就是做保姆的李媽,不是她的媽一樣。泉水甚至對老爺也是愛理不理的,這一點讓李媽很擔心,好在老爺一向不與泉水計較。

老爺的寬宏大量令李媽感激。老爺之所以把泉水娶進家門,而且把李媽一同迎了進來,最初就是貪圖泉水的年輕貌美,但是幾年的新鮮勁兒過后,老爺又把心思放回到了大夫人身上。盡管大夫人已經人老珠黃。老爺重情義,李媽這樣想。

事情的轉變很簡單,至少在李媽也許不那么健全了的記憶中就是這樣,緣于大金的老婆得了一場重病。大金含著男兒的淚水離開這里,及時地把老婆送到了一個老中醫那里。據說她的病很快就好了,與此同時大金與泉水也好上了,遂了泉水許久的心愿。但此事總令李媽心底不塌實,好像大金就因為得了泉水的慷慨幫助,被生拉活拽到了泉水的床上。毫無疑問,大金能牽上老中醫的線,緣于泉水居中介紹。但后來李媽又不這么想,她覺得大金只是缺錢,泉水的私房錢就派上了用場。不,不,李媽什么都不能確定,關于這些,她腦子至今仍是一團亂麻。

李媽感到納悶的是,老爺是真的蒙在鼓里呢,還是故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果說,老虎與少奶奶泉水的私情老爺看在眼里,老虎是護院看家的,老爺發作不得,是情有可原,那么他知道少奶奶與短工大金眉來眼去,也裝作不知,這就太窩囊了。

李媽還有一層擔心,少奶奶的床,除了老爺,之前也就是老虎光顧,這大金和少奶奶要是被老爺捉在床上,家里豈不是要鬧翻天?除了擔心,李媽還有一層私心,她覺得老虎對泉水是真心的。老虎一看見泉水,渾身就酥軟了一般,壯實的漢子目光里滿是柔柔的水,就像初戀的情人一樣。李媽在心底悲嘆,泉水看上大金,真是瞎眼了。李媽最后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真正愛泉水的男人是老虎,而不是大金。而泉水真正愛著的男人是大金,而不是老虎。隨著兩個本來身高、胖瘦甚至一雙細眼都基本無異的男人都進入了泉水的生活,他們好像被她同化了,說話的腔調老是令李媽張冠李戴。這一點令李媽苦惱,卻又百思不得其解。

顯然,老虎只是大金進入泉水生活之前的替代品。但是,出于顯而易見的原因,隨著大金的進入,老虎并不會自動退出。李媽察覺出了老虎眼神中的苦痛,她知道他總有一天會發作的。在這個三角關系中,并沒有老爺的地位,老爺并不計較,只要他們夜里不滯留在泉水的床上就行了。

泉水如喪考妣的哭喊聲告訴李媽,老爺已經與大夫人“私奔”了,撇下了她和李媽。其實李媽對這個突變早已洞若觀火,幾天來老爺鬼鬼祟祟,她就知道事情有異。老爺也不知吃了哪條道上的力,日軍在的時候,他過著高枕無憂的日子。聞說日軍投降,國軍要來了,他卻惶惶然如喪家之犬,夾起尾巴溜之大吉。

李媽對泉水的貓哭老鼠感到好笑,既然老爺走了,她又表現出來給誰看呢?何況老爺應該也不是不清楚她是什么貨色,不過老爺算是個講情義的人,他在院子里,或者說是給少奶奶,留下了不少金銀財寶。當然,老爺帶走的肯定更多。老爺之所以能夠留給李媽良好的印象,在于他危難之際攜大夫人一起走,不愧有情有義。然而老爺還是算計錯了,他走后的第十天,城里的確來了部隊,但來的是共軍,而非國軍。但是,這對于已經被貼上某種標簽的老爺來說,又有什么區別呢?

3

“那段時間少奶奶春風得意,只是好景不長,”李媽開始敘述她與這位昔日短工共有的歲月,“你也是,你們儼然以功臣自居,趾高氣揚得像兩只驕傲的公雞,穿長袖的地下黨人和胸前別著中國人民解放軍徽章的正規軍人進進出出于我的視野……”

戴白口罩的男人心里想,那是李媽的錯覺,或者說記憶誤差。那時候解放軍還不叫解放軍,準確地說應該叫做中共軍隊,可能是八路軍、新四軍,或者是共產黨的地方武裝部隊。但是他懶得糾正。

“可是,”戴白口罩的男人打斷了李媽的話,卻馬上發覺自己不知該說什么好,他擺擺手似乎想否認什么重大的誤會,這還體現在他身子的搖擺上,他甚至無端地抬起了一只膝蓋,像是要跺腳的樣子,“泉水后來再沒有回來了嗎?”

李媽對眼前的男人沒有好感,當初他就不該上泉水的床。不過他能夠時隔多年之后回來找泉水,也不枉泉水對他的一番情意。難道說,多年來,泉水一直沒有找到他?但是說實在話,李媽也不知道泉水現在是死是活,活的話,又躲在哪個角落。李媽覺得沒有必要把事情說得那么清楚。

“什么再沒有回來?”李媽心知肚明,卻裝作懵里懵懂,“你是說解放軍撤退以后?”

李媽又設身處地地為老爺考慮了,老爺如果不走,就算共軍饒了他,國軍會饒得了他嗎?他可是個漢奸啊,他與老虎那一批跟在所謂“皇軍”屁股后亦步亦趨的人泡在一起,就像是白玉掉進了墨池里,黑透了。

戴白口罩的男人像短了一截舌頭,他張了張嘴巴,還是沒說出話來,好像他一說話就會泄露什么天機。相比之下,在夕陽映照下的李媽的臉,卻顯得神采奕奕。她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俯瞰著似乎匍匐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吸了一口氣,理清了思路的樣子,說:“差不多就是在那時候吧,具體地說是在大金被老虎那伙人打死之后,不,我知道,大金并沒有死,我們不談這個,我問你的是,從那以后,少奶奶回來過沒有?”

男人又補充說:“大金爬出老爺的院子后,少奶奶不是幾天后也消失了嗎?應該是在國軍的團長住進來之前。”

李媽笑嘻嘻地看著戴白口罩的男人,不屑地撇撇嘴。大金有必要在自己面前遮遮掩掩嗎?笑話。那么就讓他自作多情地遮掩下去吧,也不冤他戴了口罩來,好像這座城市還彌漫在不久前因激烈戰斗而留下的硝煙里,空氣污染很嚴重一樣。我可懶得撕下你的虛偽面具,李媽笑瞇瞇地沖男人露出她一口東倒西歪的黃牙,無聲地說。

“你不是來求租房子的嗎?”

男人記起了自己租客的身份,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銀元,殷切地塞到李媽好像不情不愿攤開的手掌心里。“大媽你先拿著,算是定金,房租隨便你開口。”

李媽不緊不慢地把銀元收起,心安理得的樣子,好像是接受了這男人以前虧欠于她的。李媽曾經討厭眼前的男人,老爺一走,他搖身一變,短工變成了長工,堂而皇之地上了少奶奶的床。少奶奶有意無意地就冷落了李媽許多。盡管他只在這里住了短短的一個月左右,可李媽記仇著哩。

“你打聽以前住這里的人干嗎呢?”李媽的態度好轉了許多,但她仍不愿意讓這男人的陰謀很快得逞,他不就想得到少奶奶泉水的下落嗎?以圖再續前緣?

白口罩起了一些褶皺,但男人很快就制止了自己臉上肌肉的抽動。他看了看西邊,太陽再過十幾分鐘就要落下去的樣子。本來他以為大金已經入了地獄,是手下人無意欺騙了他,也可能是他自己動了惻隱之心,怕少奶奶徹底寒了心,于是手下留情。但是,他沒有料到的是,大金從地獄里爬了出來,同樣毀了他的容。歷練江湖幾十年,他本來應該要想到這一點,如果斬草不除根,環環相報總是難免。

男人訕笑著:“大媽,以前我在這附近住過,認識很多街坊鄰居呢。”

“我知道你住哪,”李媽意味深長地盯著白口罩,“你上這里打短工,只需步行五、六分鐘。你忘記了當年你是叫我李媽的?”

“李媽。”男人叫道。他以前的確是叫她李媽的。

4

李媽說不準那素未謀面的女人是不是就是眼前的男人害死的。也許她的確是生病死的,先前的病情好轉只是一場回光返照?少奶奶有那么多的錢,還救不活她嗎?

李媽知道大金就住在附近的哪條巷子里,但具體何處她并不知道。那段時間里發生的事特別多,老爺一走,短工做完活就沒有像往常那樣馬上回家。甚至沒有叫他做活他也徑直闖了進來。他根本就沒想過避嫌,堂而皇之地睡在少奶奶泉水的臥房里。盡管李媽知道他們偷偷摸摸的行為已持續了一段時日,可這樣的明目張膽她還是看不慣。

兩天后,大金對少奶奶說,他家里那位的后事已經弄好了,余老先生對她的病也是無可奈何。當時李媽也在場,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大金語氣平靜,好像在說著一件與他完全不相干的事,不見一點悲戚。少奶奶就對大金說,你要節哀順便,信送到了沒有?大金說,七、八天后趕到,肯定會搶在他們前頭,但先頭只能來一個營,爭取在可能的談判中爭得主動。大金想了想又說,余老讓我轉告你,在部隊到達之前,你千萬要穩住老虎。少奶奶撇撇嘴,嘲諷地說,你不是希望我不要碰見他嗎?大金一臉尷尬地笑,僵死了。

李媽想繼續聽下去,但他們都不說話了。

八、九天后,李媽有幸見到了被他們叫做余老的那個穿長袖的人,原來就是來給老爺看過病的老中醫,藥店就開在不遠的一條街上,李媽還為老爺到他那里拿過藥呢,只是一直不知他叫啥。原來他們全是地下黨,李媽恨恨地想。她有點惋惜,老虎當初怎么就沒有把他們逮住交給日本人邀功呢?

李媽這才意識到,她已經好久沒看到老虎了,好像老虎還真的只與老爺有來往,與少奶奶無涉呢。大概老虎就是與老爺一起逃掉了,可是大金說讓少奶奶把老虎穩住什么的,這是什么意思?李媽真切地感受著這世界的復雜。

李媽的腦子中掠過這樣一個情形,那似乎是之前大金與少奶奶鬧翻了的情形。李媽不記得是哪一天了,反正解放軍還沒進城。聽得少奶奶的臥室里傳來劈里啪啦的聲響,她就躡手躡腳地過去趴在窗戶上偷聽。大金和少奶奶都在里面壓抑著聲音詛咒著對方,都顯得語無倫次。不過李媽還是聽出了一個大概,大金怪少奶奶又去與老虎幽會了,少奶奶辯解說是為了革命……

5

“你叫我李媽,我感到親切。”李媽由衷地感到開心,她心頭甚至升起了一股母愛的親情,好像盡管她的女兒泉水不孝,生活作風腐敗,但她和她的情人們畢竟都是李媽的孩子。“世事變化無常,一轉眼就過去四年多了,你被他們打得像一件破破爛爛的衣裳,垂掛在樓梯轉彎處的扶手上。他們到底做賊心虛,不過也準是以為你已經死了,才走的。老虎倒是沒拿我怎么樣,我相信他不會對我怎么樣。我把你從樓梯上拖下來,我是多么想把你背下來啊,可是三寸小腳承受不了。我試過了,我只能把你拖到樓梯腳。一路的鮮血淋漓,你還記得吧?在樓梯口我們倆摔了一跤,你醒過來了。你硬是爬,爬過了天井,爬出了門檻,我看見你在巷口居然把身子立了起來……”

戴白口罩的男人先是很有耐性地聽著,但他終于插話了:“老虎那一伙人來的時候,少奶奶到底在不在?”

李媽想大金的腦子肯定被打壞了,當時少奶奶在不在,他與她一樣清楚,還問這個?老虎當時也是這么一個勁地問她的,少奶奶到底在不在家?她如實回答,少奶奶出去了。當老虎他們把大金從少奶奶的臥房里揪出來的時候,李媽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場。她希望這樣,又不希望這樣。也許老虎會一槍擊斃了自己的情場敵人與階級敵人,那樣她也無可奈何,也許心里還有一絲痛快。可是老虎他們押著大金從樓梯上下來的時候,大金想逃跑,一胳膊肘撞翻了挨得最近的一個人。接下來是一番空前激烈的搏斗,當然戰事以人多勢眾的老虎一伙人的勝利而告終。老虎許是改變了主意,想把大金就地解決了事。他揮舞著駁殼槍壓陣,說,兄弟們,打爛他那張狗臉。眾手下拳腳紛飛,直至把大金的一張臉打得面目全非。他的身子被打得像一件破破爛爛的衣裳,垂掛在樓梯轉彎處的扶手上。一個手下拿打疼了的手掌在嘴前哈氣,不負責任地說,他死了。老虎回頭瞥了一眼樓上少奶奶的臥室,門敞開著,隱約能看見臥室墻壁上掛著的少奶奶大幅半身藝術照。老虎遲疑了一下說,那就走吧。

李媽答非所問地說:“我就知道老虎并沒有與老爺一起走的,他就是護送老爺離開而已。可他是個漢奸,不怕中國的軍隊殺了他?”

戴白口罩的男人似被蜜蜂蜇了一口,神經質地干笑兩聲:“這你就要去問老虎本人了,也許他是個雙面間諜——”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如果此時揭去他的口罩,李媽肯定會看到他一臉的驚慌失措。

但李媽只看得到他的眼睛,李媽的思緒似乎沉浸在了這一雙細眼中,無限深情地說:“你的眼睛與老虎的特別像,都是雪亮雪亮的,你們都以同樣恭敬、甜蜜的語氣叫我李媽,怪不得少奶奶對你們兩個人都那么好。”

如果不是戴著口罩,男人心想自己肯定要大吼一聲:“可是泉水欺騙了我的感情!”戴白口罩的男人在心里揣度著自己對少奶奶泉水的感情尚存幾許。奇怪的是,幾經歲月流逝,他發覺自己對少奶奶的感情竟然不遜當初。

他幫助老爺出逃成功后,老爺交代,泉水就交給他了,干掉那窮鬼!他是要干掉那窮鬼,可惜大意失荊州,乃至后來把自己的一張臉也倒貼進去了。他此番當然不是特意來找少奶奶續前緣的,他更沒有想過殺了少奶奶。他甚至不知道她現在是死是活。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冒著極大的風險拋頭露面,來到這里打聽少奶奶的下落。要知道現在這座城市已經解放了,他完全可以早一點來。不過即便更早,他也沒有安全感,國軍也可以隨時處決他,因為他是漢奸。雖然他偶爾也替潛伏在這座城市的軍統站干活,也因此了解到了日軍撤退后,鄰城國民黨軍的預計進駐本城時間。而且幾年間他還從日軍手里救下過幾個軍統特務。但萬一人家翻臉不認人呢?

他見李媽在慈祥地端詳著自己,就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李媽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眼前的大金:“你說呢,小日本投降了,老虎這漢奸不把自己給逃掉,是不是專門留下來找你報仇的?”

戴口罩的男人替大金回答道:“解放軍來的時候,老虎這漢奸不是躲起來了嘛。”

6

少奶奶憑借自己與老虎的曖昧關系,捕捉到了鄰城國民黨軍將要到達本城的相對準確日期。她如愿以償地看到解放軍搶先一步兵不血刃地接管了這座日軍走后處于真空狀態的城市。遲來一步的國民黨軍守候在城外,但沒有進攻。

大金與少奶奶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忙碌于帶領解放軍清剿可能仍殘留在城內的漢奸。但他們要做的更重要的事是,掀翻一個舊社會,建設一個新社會。老爺的院落成了他們建立新社會的籌備中心,從這里吵吵鬧鬧形成的意見,很快都作為命令發了出去,在這座城市相繼建立起了一個現代社會所必需的各類統治、管理、協調機構。

李媽看到,老中醫余老在他們中間地位極高,在他們爭論不下的時候,他的話往往起到一錘定音的作用,連那些穿軍裝戴軍帽的人都讓著他。李媽覺得,余老的地位這么高,跟他的醫術高明肯定也有關系,因為這些軍人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受傷,可不得求余老?還有,單憑醫術,余老當初肯定能救活大金的婆娘,只是大金無錢購買需要的藥材,所以有求于泉水。可是后來大金的婆娘怎么又死了呢,哎,世事復雜,不想也罷。

不知為何,雖然大金和少奶奶過著甜蜜的革命日子,而且這種甜蜜處于解放軍刀槍的嚴密保護之下,但細心的李媽還是能夠感受到他們臉上隱隱約約的憂郁。這種憂郁只體現在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與同志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的臉上洋溢著的是無窮無盡的革命樂觀主義。

李媽想,革命尚未完全成功。

李媽的預感很快得到了證實,大金與少奶奶的革命蜜月并沒有持續多久。他們試圖一夜之間建立新社會秩序的熱心行為被事實證明顯得操之過急。就像兩個兒童,辛辛苦苦堆積起了一個高大威武的雪人,但天氣很快就轉晴了,而且氣溫飆升,一下子就把雪人溶化掉了。或者干脆就是,他們的雪人一下子就被不懷好意的小伙伴搗碎了。

二十天后,解放軍奉命撤出了這座城市。閑來無事喜歡聽收音機的李媽得知國共雙方高層領導正在談判。她想談就談吧,可為什么把軍隊給撤掉呢?大概是為了表示友好。國民黨軍隊隨即進入。都是中國的軍隊,所以李媽無所謂。她有所謂的是家里太冷清了,戴軍帽穿軍裝的解放軍當然是不見了,就是余老與他的那一批地下黨也全部消失了。可是大金與少奶奶沒走!

李媽就問少奶奶,你們為什么不走呢?你們是共產黨。

我們不想撇下你,少奶奶有氣無力地回答,同時又顯得心不在焉說,我又不是老爺,我又不是漢奸。

大金看李媽認真的樣子,回答說,我們不能走,都走了,革命的火苗就熄滅了。

李媽看著大金的眼睛,他的眼神黯淡無光,革命的火苗早在他的眼中熄滅了,還想去點燃別人!可憐的孩子,李媽嘆了一口氣,她已經不計較近來他們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怨恨了。現在,兩個孩子的處境比她更悲慘。她既不是國民黨,也不是共產黨,當然更不是狗漢奸,朝代無論如何更替都與她無關。

李媽深深地同情眼前的兩個孩子,他們完全沉浸在了幻滅的絕望之中。說什么話他們都不會聽進去的。他們說自己是自愿留下來的,可李媽總覺得是解放軍叫他們留下來的,將來好里應外合。

可是老虎還會來!李媽突兀地說。

他們同時把眼睛抬起來盯著李媽,盯得李媽無地自容。李媽同時也更加斷定了老虎還沒有被他們逮到,李媽想起了解放軍走之前就隱約流露在他們臉上的憂郁。原來這不僅是由于解放軍可能要走了的緣故。

我們想不到解放軍要走,少奶奶說。

大金補充說,解放軍走了,老虎當然會出現。

李媽想,老虎出現了也不會拿自己怎么樣。老爺沒走的時候,老虎就經常來,也親切地叫她李媽。當老爺覺得有必要時,老虎和他的那幫人偶爾也在院子里住上一陣子。不過老虎來的目的,是保護老爺呢,還是來找少奶奶溫情?李媽想這事就比較復雜了,也可能兩者兼有。蹊蹺的是,老虎來的時候,只要是大白天,老爺往往不在。按理說老爺是個很少出家門的人,何況外面世道也不安寧。

你們得接受現實,李媽語重心長地告誡兩個垂頭喪氣的年輕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們正在準備找一個新的地方。少奶奶說。

大金說,住這里,我們就成槍靶子了。

可是少奶奶還沒有找好新的地方(那天她外出可能就是在努力找新地方),大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老虎和他的一幫手下就氣勢洶洶地出現了。

少奶奶回到家的時候,死過一回的大金已經走了。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李媽一臉無辜,反問泉水道,難道你也不知道?你們天天睡一張床上。

少奶奶終究也走了,就在幾天后,去找她的大金了,或者說是躲起來了。沒多久,國民黨的一個團長就在他的兩個姨太太簇擁下住進來了。李媽懶得挪窩,于是她侍候起新的主子。

7

“你不告訴我你是誰,我就不告訴你少奶奶在哪里。”李媽微笑著鼓勵昔日的孩子。其實李媽也挺想念他的。當年他在巷口直起了身子,肯定是去找余老了,如果余老沒有與解放軍一起走掉的話。

戴白口罩的男人想,共軍在的時候,自己躲了起來,共軍走了,國軍來了,自己還是躲,怕說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但是警惕性畢竟有所降低。因為他料想國軍在肅清漢奸一事上不會比共軍更賣力,何況軍統站有他的朋友。但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國軍來了,他不死的情敵大金竟然還藏在城里守株待兔。

他終于逮住了他。

禮尚往來,他也沒有一槍崩了他,而是與他的幾個同志一起,把他的臉揍了個稀巴爛。他的身子被揍得像一件破破爛爛的衣裳,被隨意丟棄在街角。他們彼此不是階級敵人,而只是一對普通的情敵。

戴白口罩的男人放棄了順著李媽的意愿確認自己身份的念頭,他說:“我是來租房子的。”

天色暗下去了,李媽不知道明天醒來將會迎來怎樣的新主人。她殷切的目光繼續鼓勵著面目全非無顏見人的孩子,說:“你就說你是大金不就得了嘛,我知道少奶奶現在住哪兒。”

戴白口罩的男人說:“少奶奶還活著,這就夠了。”

說完,他迅速轉身,邁開大步朝巷口走去。

喂,喂,李媽邊呼喊邊追趕了幾步,覺得追不上了,她站住了。她感覺有點不對勁,于是扯開嗓子喊,喂,喂,你這個人,到底是大金,還是老虎啊……

責任編輯:段玉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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