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娜 娜日蘇



摘 要:以內蒙古錫林郭勒盟察哈爾地區正藍旗蒙古族的飲食器具為例,通過對其形成和傳承過程中與自然生態關系的考察,來論證蒙古族的飲食器具作為原生態文化表象所蘊含的意義。
關鍵詞:原生態文化;表象;食具;正藍旗
中圖分類號:TS97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621X(2018)03-0103-08
本文題目所指的飲食器具,是指人類學和民俗學所定義的食具,英文為tableware。食具所包括的范圍主要有3方面。其一是儲存各類食物、包括儲存加工后的飲食品的各種器具,如中國古代各民族社會發明使用的甕、缸、桶、盆、鼎類,其二是指制作烹飪飲食時的灶具和廚具,如爐灶、鍋盆類、刀具等;三是盆、碗、盤、筷子、刀叉、酒具、壺及杯盞類等進餐器具。就目前筆者對蒙古族食具的考察結果而言,就因為食具具有人以食為天這一最基本的實用功能,所以至少可以從下述3個角度來認識世界各民族絢麗多彩的食具所具有的表象或意義:第一,食具是體現一個民族的形成與自然環境的關系的表象。如鄂倫春族的樺樹皮餐具,傣族人的竹筒(米飯),椰樹(椰包飯),苗瑤各族的粽葉包飯等。一個特定的民族共同體和其特有文化的形成,是源于其生活的自然環境所提供的資源利用的結果。包括食具用材的來源和食具的性能。那么,在談論或描述特定民族或特定的地域文化時,是否可以漠視這些自然要素呢?第二,作為原生態文化表象的食具,并沒有因吸取外部文化而拋棄原生態文化的要素。隨著人類社會對自然資源加工利用水平的提高,可以說無論是哪個民族的食具,在材質和設計方面,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那么,是否所有具有原生態文化的食具都消失了呢?第三,如漢傳佛教僧侶的食具缽盂和化緣時的托缽,以及在世界各民族固有的祭祀活動時所用的食具那樣,在日常生活中不再被使用的食具其實還存在著其宗教文化的意義。那么,只要宗教祭祀活動不消失,特定食具的使用及其具有的宗教性功能也不應該被忽視。
以上3點是本文所論證的主要的問題意識。與此相關,所說的原生態文化,是指產生于一個特定的自然環境,又在其中形成的特有的文化形態,這種文化又促成了特定共同體的同一性的文化認同。如同一個個體的人,在其成長過程中試圖擺脫或脫離生于此長于此的根植于內心的文化認同的原初背景,并非易事。而用一個特定的表現方式,將根植于內心深處或記憶深處的文化認同形成具體的物象,就是表象。因篇幅所限,本文僅以筆者考察的目前在內蒙古察哈爾地區正藍旗蒙古族所使用的飲食器具為例,對食具作為原生態文化的表象進行淺論。
一、察哈爾正藍旗在蒙古社會文化中的地位
察哈爾地區正藍旗,位于錫林郭勒草原南部,東經11602°,北緯4225°,距北京之邊線僅有180公里。總面積10 182平方公里,隸屬于內蒙古錫林郭勒盟,是縣級行政地區,管轄有4個鎮和8個蘇木/鄉,蘇木/鄉在1980年代前為人民公社。總人口83萬,是一個以蒙古族為主體的多民族聚居區,有漢族、回族、滿族、鄂倫春、鄂溫克族等。據地方志記載,早在石器時代,現在的正藍旗境內就有人類繁衍生息,春秋戰國時為東胡、匈奴之地,東漢時為鮮卑所居,北魏柔然遷牧于此,隋唐為烏桓部所居,遼為契丹地。1256年,元世祖忽必烈在現在的正藍旗境內建立開平府,史稱“元上都”,蒙古語稱為“兆奈曼蘇默”,是蒙古帝國的第一座草原都城。1268年元大都建成后,元上都成為蒙元帝王、貴族夏季避暑、辦公、游獵以及與漠北諸王公會盟和會見海外使臣的夏都。明代后期,現在的正藍旗,包括元上都所在地為北元喀爾喀蒙古永謝布萬戶地,由察哈爾部林丹汗所統轄。清初,察哈爾部被改編為察哈爾蒙古八旗,直屬清政府理藩院管轄。北洋政府時代(1912-1927年),察哈爾蒙古八旗改設察哈爾特別行政區,1934年至1945年改察哈爾省,屬當時蒙疆自治政府管轄之下。1949年后經過與鄰近旗地合并改變,1956年恢復察哈爾盟正藍旗之名,1958年撤消察哈爾盟建制后,正藍旗隸屬錫林郭勒盟至今。① ①烏蘭察布盟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錫林郭勒盟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合編:《察哈爾蒙古族史話》,1989年。 曾先后是東胡、匈奴、鮮卑、突厥、契丹等民族所居,其后又是蒙古民族所居之地的正藍旗,主人公幾經變遷,但從古至今,對于重視水草自然條件為生存的主要條件的游牧民族而言,察哈爾正藍旗草原成為北方游牧民族的生存之地,是因為其天然草原草場的環境所至。在歷經清代和民國時期以及1960年代的農地開墾后,造成了境內許多天然草甸草場的沙化和河流干枯的現象,但至今為止,貫穿境內的以“上都高勒河(灤河上游)”為主的大小河流21條,和散布旗地境內的147個大小湖泊,以及草甸相向的大草原,無一不是從古至今的游牧民族所憧憬的天然牧場。現在,正藍旗是以八個蘇木為主體經營畜牧業且以畜牧業為主體經濟的重地,其養育的內蒙古細毛羊和草原紅牛,以及許多畜牧業手工業制品,如蒙古包、地毯、毛皮加工也都享譽國內外的畜產品市場。尤其值得一提的則是,從元上都時期開始,當地蒙古人為皇族提供的飲食,經過之后加工程序的不斷改善,到清代時,正藍旗蒙古族制作的“查干伊德根”(白食,奶食品),又成為清朝皇宮王室的貢品。現在,因其原汁原味的制作流程和美味可口,正藍旗奶食品已成為蒙古族傳統飲食文化的一個品牌,在內蒙古各族同胞和蒙古國享有極高的聲譽。
那么,與正藍旗蒙古族傳統飲食有關的食具,也出現在當地發現的考古遺址中。“1992年在內蒙古正藍旗元巨都羊群廟遺址中發現三尊祭祀石雕人像,雕像腰部左側佩有帶鞘刀。從三尊祭祀石雕‘元人石像來分析,蒙元時期基本保持了北方游牧民族風格的佩戴習慣”[1]。“元人石像”佩戴的鞘刀,即是蒙古男人的裝飾,也是蒙古民族直至現在都不可缺少的進餐食具,“元人石像”證明了正藍旗蒙古族的食具淵源已久。
此外,以元上都遺址出土的瓷器為例,“主要集中在東、南、西三關的官署、民居、商鋪遺址以及皇城墻基、宮城I號基址中。這批瓷器雖大多已損毀殘破,但根據其形態特征,仍可斷定多為元代瓷器中常見器型,如碗、盤、罐、盆、高足杯等,應是當時大都居民日常生活中的習用器物”[2]。通過這些出土文物可以想象,南方的青瓷、中原的鈞窯、景德鎮的青花瓷等瓷器食具,盡管易碎,不被游牧民族攜帶方便,但還是經由元上都而走進了草原蒙古民族的生活之中。
不可諱言,從遠古時代直到現今,察哈爾正藍旗地區的自然生態依舊是適于游牧畜牧業民族生存的最好的草原生態環境,沒有這樣的原生態自然環境,也就不會有與原生態自然環境有關的原文化生態的存在。同時也因其地理位置和歷史背景,正藍旗地區還是草原文化接受農耕文化的窗口,在這種生態環境下,正藍旗蒙古族的食具是如何彰顯出原生態文化的那一面呢?這正是筆者選擇正藍旗蒙古族的食具作為原生態文化的表象進行考察的主要背景。
二、傳統食具中的食物加工器具
(一)燃具、鍋具和茶具
早期蒙古人常用的火爐叫“圖力嘎”,意為火撐子,是由多根鐵柱作支撐,周圍以4道或5道鐵箍固定,其規模大小高矮不等。將牛糞、干草等燃料置于火撐內,上面架起鍋具進行烹飪這種非固定又便于攜帶組合的燃具,無疑是游牧文化的產物之一。現在的正藍旗蒙古人家中常用的是煤氣灶和電磁爐,在牧區的是類似漢族地區的固定在廚房一角的柴火灶。
現在,雖然當地已少有人使用圖力嘎,但是由于蒙古人對灶火的敬畏崇拜,所以,當地乃至內蒙古地區的蒙古族依然持續著臘月23日至24日祭火的習俗,照片1是圖力嘎的原型,照片2是當地祭火場景。
照片1 圖力嘎 照片2 祭火
傳統蒙古族的鍋具主要用于燒茶煮肉,與炒鍋不同,呈盆形。早期蒙古人使用的鍋具銅制為多,與圖力嘎配置,規模不大便于攜帶。現在正藍旗蒙古族大多還習慣用銅鍋或鐵鍋燒茶煮肉。同時因寒冷季節達半年之久,所以,為保持奶茶溫度,喝茶時一邊飲用,煮奶茶的鍋還繼續放在爐具上加熱,所以鍋還可以算作茶具。
像照片3和4那樣的作為文物保護或私藏的鍋具現在極少使用,但是當地乃至全內蒙地區,深受蒙古族和其他民族同胞喜愛的蒙餐店熬制的鍋茶用的銅鍋,其外形可以說是源于照片3那樣的傳統蒙古鍋具。
照片3 蒙古族傳統鍋灶 照片4 家用銅鍋 照片5 蒙餐店的蒙古鍋茶
早期蒙古人的茶具多用木材和銅制作而成的。13世紀以后,隨著蒙古人和外文化的接觸,以及社會地位、經濟能力和生活環境、審美愛好的變化,蒙古人的奶茶壺的材質和外觀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現在,奶茶是蒙古民族最日常的飲用品,無論是生活在草原上的牧人,還是生活在城鎮的蒙古族,乃至其他生活在內蒙古的其他民族的同胞,無一不視奶茶為每天必飲的飲料。可提供維生素的茶和提供蛋白質的牛奶相組合的蒙古奶茶,不僅與西式奶茶相媲美,而且做法因地而異,形成了豐富多彩的蒙古奶茶文化。
包括前面提到的熬鍋茶用的鍋具,奶茶壺等茶具也是構成蒙古奶茶文化的重要因素。奶茶壺也是正藍旗蒙古族日常生活最常見和最喜歡用的器具,其大部分是依傳統奶茶壺的形狀而加工制作的。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應該是用木材和銅條加工制成的“冬布壺”(照片6),因外形與元代中亞的“多穆壺”相似而得名。冬布壺具有結實耐用,便于游牧攜帶的特點,一直在察哈爾蒙古族地區沿用。還有,正藍旗蒙古族日常用的奶茶壺之中,像照片7那樣也很普遍,雖然材質不同,但裝飾圖案是由蒙古吉祥圖案和藏傳佛教圖案繪制的。① ①因季候干燥,對茶飲的需求量很大的正藍旗蒙古族,除傳統奶茶外,也同樣喜飲紅茶、綠茶、烏龍茶等,沏茶的壺與蒙古奶茶的奶茶壺不同,瓷壺最多,其次是玻璃、不銹鋼等。
(二)乳制品加工器具
蒙古社會傳統的的桶有木制、銀制、鐵制、銅制、皮制數種,主要用于盛裝奶液和乳制品。金屬質地的乳桶,通常有蓋,桶身以花紋裝飾,十分美觀。內蒙古五當召保存有一鑲銀奶桶,做工十分考究,上部鑲有兩個菱形花紋,下面鑲一菱形花紋,別致新穎。這類銀制奶桶在普通民眾中不很普遍,應該是清代以后蒙古上層或在清代在蒙古地區有著特殊地位的喇嘛高僧所專用的。
傳統的蒙古桶以木制的為最多最常見。木制有的呈圓柱形,桶身根據大小,通常以兩條或幾條鐵條或銅條箍固定,有桶蓋并雙耳木把手,或無把手。現在正藍旗蒙古牧民擠牛奶時,還多用木桶
照片6 冬布壺 照片7 繪有民族圖案的不銹鋼制奶茶壺
和鐵桶,也有一部分牧民家用更為輕便的塑料桶。木制箍銅條奶桶因透氣好,多用于存放擠后待加工的牛奶(照片8)。另外,正藍旗的蒙餐店餐桌上使用的裝奶羹或酸奶的奶桶,其形狀和傳統奶桶無異,用鐵條箍固木桶,但為防止奶液滲出,里面放有由不銹鋼做成內膽(照片9)。
照片8 木制箍銅奶桶 照片9 蒙餐廳用的餐桌奶桶
正藍旗的奶食品中最有名的就是被稱為“藍旗奶豆腐”的蒙古奶酪。蒙古奶酪蒙古語叫“霍如德”,是易于保存的蛋白質含量極高的支撐蒙古牧人長期游牧生活最好的食品。其傳統做法是先將牛奶煮熟涼干,分解水分后再慢慢熬制成半干半濕如橡膠類的固體軟奶酪。將軟奶酪涼干作易于保存的干奶酪時,透氣好又吸水的木模就是奶酪成型最好的模具。模具形狀和圖案各異,所以除了形似豆腐,被叫做奶豆腐的之外,因模形和圖案各異,成型的干奶酪的大小和外形也不一樣(照片10,11)。
正藍旗的奶酪模具的圖案和花紋都富有蒙古特有的吉祥含義。現在,正藍旗蒙古族在加工制作奶酪時仍用傳統木質模具,同時還發明了在半干半濕的奶酪正面,按壓花紋的“壓花器”(照片12,13)。因木質品較容易干裂和變形,現在也有改用塑料模子的。
三、進餐類食具
(一)酒具
蒙古酒,即牛奶酒和馬奶酒主要有發酵和蒸餾兩種,馬奶酒屬發酵酒,其制作用具以木制桶類較多,牛奶酒屬蒸餾酒,加工后與白酒一樣是透明的,加工用具為鐵質鍋類。因篇幅有限,這里僅舉飲酒壺和酒杯為例。
照片10,11 傳統模具 照片12,13 改良后的模具
從目前所掌握的考古資料來看,早期蒙古人用的酒壺應該是叫做“虎忽勒”的皮囊容器。據《蒙古吉林風土記》記載:“虎忽勒(意為皮囊),以皮為之,平底,豐下而稍銳其上,捋乳盛之,于取攜為便。”13世紀以后,隨著以善飲著稱的蒙古人和外部文化的接觸,其酒具也出現了很多變化。如照片14是元代蒙古皇室貴族用的青花釉里紅執壺,把青花和釉里紅結合在一起的工藝勘稱完美,是珍貴的瓷器工藝品之一。但最具代表性的也是出現在元代的扁壺。扁壺的外形可以看到早期蒙古人用的皮囊容器的風格。
融合了馬背民族的游牧文化和農耕民族漢文化要素的扁壺的出現,體現了在蒙古人作為統治者的時代,在吸收多種文化要素的同時,沒有忘記在馳馬奔疆時對酒的需求這一蒙古人的特點。現在,像被保存下來的照片15那樣的扁壺已屬瓷器工藝品,在日常生活中很難見到了,但是,因扁壺容量小,又適于攜帶,目前還以各種形式被加工和利用著。
照片14 元青花釉里紅執壺 照片15 景德鎮窯青花鳳首扁壺
那么,現在正藍旗蒙古族使用的酒具又如何呢?照片16是被保存下來的1950年的銅制酒壺。其外形類似上面提到的青花釉里紅執壺。現在當地蒙古族大多使用的是銅壺、銀壺、瓷壺、玻璃壺。還有,因為很多人購買瓶裝酒,酒壺的需求量也逐漸在減少,但是,也有保持著購買大量的散裝桶酒,在飲用時分裝在酒壺中的習慣。
當地牧人中,也有喜歡使用虎忽勒的,這種皮質酒壺的外形可以說源于以往的皮囊壺,但不同之處則是里面放有內膽,以往的是沒有的。“現代皮囊共分內外兩層,外層由牛或羊皮為包裝,內胎一般多是特定的玻璃酒瓶,它是皮囊的關鍵和中心,用于裝酒”[3]。這種皮制酒壺因便于攜帶,依然受當地蒙古牧人喜愛,同時還受到外地游客的青睞,照片17是在當地民族用品商店里出售的皮質酒壺。
照片16 1950年代的蒙古酒壺 照片17 皮質酒壺
與酒壺相應的酒杯又如何呢?照片18是早期蒙古貴族使用的高足金杯。由于乘馬或馬車時很顛簸,較高較粗的高足杯易于把握,杯中的液體也不易灑出。還有就是在蒙古社會流傳很廣的銅制的鋬耳杯(照片19),其特點是低矮、便于攜帶,是蒙古人根據契丹人及其他民族的杯具所創。
照片18 元代高足金杯 圖19 鋬耳金杯
現在,正藍旗蒙古人日常飲用白酒時,用玻璃或瓷質酒盅,飲用啤酒或葡萄酒時用玻璃杯或瓷杯,沒有一定的要求。但在蒙古族傳統婚禮或一些祭祀場合時,也會用照片20那樣的銀、銅材質的酒杯,這種杯型類似過去的高足金杯。
照片20 銀質酒杯
(二)盤碗類
與酒壺一樣,瓷質盤是在元代之后出現在蒙古社會的,而蒙古族傳統的盤子多是木制和銅制的。現在,許多正藍旗蒙古族喜歡用照片21那樣的銅盤放肉食,用瓷盤或木制盤放奶食。當地蒙古族喜歡使用有民族風格圖案和紋樣的盤子,這類盤子在當地民族用品商店里會買到。還有,在婚禮和祭祀活動時還會使用民族特色的大型木制餐具,像照片22和23那樣的木制餐盤被稱為蒙餐盤,主要是盛放烤肉和手把肉類,為當地蒙餐店廣泛使用,照片23那樣的木制餐盤還會在祭祀時使用。
照片21 蒙古族傳統銅盤 照片22 蒙古餐盤 照片23 蒙古餐盤
現在,正藍旗蒙古族使用的傳統的蒙古碗,以鑲上銀邊的木制碗或純銀質和銅制的居多。《清稗類鈔·制翠花碗》中云:“蒙古人胸次所懷之,木碗以樺木制成,貴者以札批野(楠木根有翠色花紋)制之。然后鑲以銀。”《近代方志》記載:“此物乃蒙古人一裝飾品,木碗鑲以銀。近則洋貨入蒙,部間有用鐵質之,洋磁或洋銻。至喇嘛僧徒,乃有以髑髏為飲器者。”
蒙古碗以鑲有銀邊的木制碗或銅質的居多,是因為便于攜帶且又結實,不易粉碎。出門在外把銀碗放在懷中,還以長期被衣服磨出銀光為美。現在蒙古牧人已經定居,不再像以往那樣頻繁的移動了,但選擇木碗或銅碗的習慣一直延續至今。照片24是現在正藍旗蒙古族飲用奶茶時用的木碗。也有一部老人喜歡用照片25那樣的保溫效果好的銅碗。照片26是銀鑲木碗,這種碗還常做酒杯使用,也作為裝飾品或做紀念品贈送親友。照片27是繪有蒙古族傳統的吉祥云圖案的瓷碗。
照片24 木碗 照片25 銅碗
26鑲銀木碗 27繪有吉祥云圖案的瓷碗
(三)蒙古刀
在進餐食具里蒙古刀最具代表性。蒙古刀既是宰殺牛羊的道具,也是可隨身攜帶的割食具和進食器,還是危機時刻的防身用具。因屠宰業的發展,蒙古刀已失去以往那樣的宰殺功能,而且因加工工藝不同,其形狀也發生了一些微小的變化,但因其是以“烏蘭伊德根(漢譯為紅食,指肉類食品)為主的蒙古族特有的進餐具,是蒙古人的“小三寶”① ①蒙古族民間有“蒙古刀、奶食品、馬頭琴”為蒙古人的“小三寶”一說。 之一,屬于個人專用,所以蒙古刀是只有蒙古族使用的表示蒙古族民族身份的一個外在標志,所以被稱為蒙古刀。
使用蒙古刀時有一定的規矩,即在用餐割肉時,刀刃必須向著用刀人,不許向外割,割下的肉放在自己的盤碗中,即使用別人的刀或公用刀,如果用刀直接把割下的肉放入口中時,是禁止用舌頭碰觸刀刃的,這是方便別人繼續用刀。現在,正藍旗蒙古人居家吃手把肉或烤肉時,改用小型鋼刀的較多,但都會遵守蒙古刀進餐的規矩。
“進食器中的蒙古刀,常見骨柄木鞘,配有筷子,木鞘多用銀鑲包,鏨有各種紋樣。北方游牧民族從最初的刀、匕,發展到刀、勺、著,最后演變為刀著并用,合二者的功能為一體”[4]。與蒙古刀配套的是木制、骨制和銀制的筷子,照片28的筷子是骨制的。現在正藍旗蒙古族使用的筷子以木制和塑料制的居多。
28 蒙古刀具 29 全套蒙古刀
現在,像照片29的配有打火石裝具和裝飾物的全套蒙古刀,大多用于裝飾,或作為藝術品收藏。但在正式場合或祭祀時,穿蒙古袍佩戴全套蒙古刀,依然是正藍旗蒙古族成年男性的習慣。
勺子是在13世紀初普及于蒙古社會的,現在當地蒙古族日常使用的勺子有瓷質和不銹鋼及塑料的,但裝飾有蒙古圖案的木筷和銀勺很受蒙古族歡迎,還被作為禮物贈送親友等(照片30)。
照片30 裝飾有民族圖案的筷子和勺子
四、結語
“北方游牧民族飲食文化范式,就是與游牧經濟相關的飲食結構、飲食器具、飲食相關政策、飲食衛生保健、飲食禮俗、飲食文化交流等,其核心為乳肉組合的飲食結構,并衍生出一系列的飲食文化內涵,這一范式迄今仍為該地區蒙古民族所繼承”[4]。這一觀點從筆者上述對正藍旗蒙古族飲食器具的考察結果中可以得到證實。那么,如何探討被當代蒙古族所繼承下來的飲食器具體現出的原文化生態的要素,即作為原文化生態的表像呢?因篇幅有限,僅就以下幾點做一概述。
其一是作為和蒙古民族形成初期的自然環境有關的表象。正藍旗食物加工器具中以木制品為多,可以說明作為“林木中的百姓”后裔的蒙古民族,至今為止保持著其先民利用木材做食具的傳統。本文執筆者之一的賽娜,在進行對錫林郭勒盟烏珠穆沁地區蒙古馬鞍制作過程考察中,對用木制的馬鞍胎體也給予了關注[5]。這和傣族以竹筒為食具的原因是一樣的,傳統食具折射著民族的形成是與其最初生活的自然環境和對自然資源利用有相互關系的。
其二是作為蒙古族與各民族原生態文化之關系的表象。直至今日,蒙古族食具里銀制品為多,這與蒙古民族古來崇尚銀制品有關。馬可·波羅在其游記中寫到“元朝在宮廷宴會時曾把馬奶酒盛在銀碗里,犒賞有功之臣”。那么,在13世紀之前,銅鐵金銀鍛造文化是何時出現在蒙古高原的?這是個需要深入考證的蒙古族先民與生活在橫跨歐亞大陸的蒙古高原的匈奴及突厥諸族之關系的大課題。② ②如“突厥”這個名稱,來源于被古匈奴人稱為制鐵的奴隸。 如與匈奴時期生活在鐵礦資源豐富的葉尼塞河流域的匈奴和突厥先民的鍛鐵技術、鐵器的普及的關系。忽必烈汗入主中原后保留了北方民族尚金、銀習俗的忽必烈汗,還專門設立了制銀局,征集和俘虜了大量的西亞匠人。蒙古族崇尚銀制品的習俗,與蒙古族形成過程以及與外族的交流過程中體現的原生態文化要素的背景有關。那么,與便于攜帶的銅銀制食具相較,瓷器的食具是在入主中原后開始在蒙古社會普及的。與用土窯烤制,盛稻谷類的飯碗相比,蒙古社會的瓷碗在當時更多用作酒具和茶具,元朝設置的制瓷局是使瓷具逐漸流行于草原地區的歷史背景。同時繪有蒙古圖案的正藍旗蒙古族使用的瓷碗,在內蒙古地區非常普遍。但為何不是繪有古代仕女等圖案的呢?也是一個有趣的課題。
其三是作為體現蒙古族傳統食文化的表象。《蒙古風俗鑒》第二章“蒙古餐具類條”中記載:“沒隨身攜帶刀碗筷的人是會被譏笑的,人們認為他是不懂得生活的人。蒙古人從嬰兒孩開始,就有指定的碗筷刀等個人專用餐具,并且互不亂用,男女都一樣。在飯后,必須把自己的碗舔干凈后揣在懷里。”與這個清代蒙古族的進食習俗不同,現在正藍旗的蒙古族因定居不再遠距離游牧,同時水源使用方法也有變化,舔碗習俗已成過去,除卻乘坐高鐵飛機等禁止攜帶刀具外,還在保持外出時攜帶自己的碗筷和配套的蒙古刀筷的習慣。還有,現在的用餐刀具雖然與配套的蒙古刀不同,但以肉食為主的當地蒙古族,進餐時是離不開刀具的。與蒙古族的肉食進餐具一樣,在蒙古族傳統飲食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的白食,即奶食品中,用木模制作的奶酪,用木桶盛裝的酸牛奶的原汁原味的正藍旗奶食品的銷售量,遠遠超出具有一定規模的乳制品加工業生產的奶餅奶條的銷售量,對這種市場經濟背后的文化生態背景,需進行經濟人類學或經濟文化學的考察。還有,已經消失在日常生活中的傳統灶具,卻被賦予了記憶和表象蒙古族原生態文化的祭祀意義。
可以認為,所謂原生態文化,是產生于一個特定的自然環境,又在其中形成的特有的文化形態,離開特定的自然環境和文化環境,所謂原文化生態或原生態文化是不可能延續下去的。這也就是序言中提到的,與個體的人一樣,在其成長過程中很難擺脫或脫離生于此長于此的原初背景的。如何使人類社會多姿多彩的原生態文化與時俱進的同時,又能保持原汁原味的要素,是一個與環境保護有關的文化認同等綜合性的大課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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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賽娜.淺析烏珠穆沁馬鞍的符號學表象[J].Ухаантай морь(蒙古國:智慧之馬),2017(2).
[責任編輯:劉興祿]
Tableware as an Appearance of Original Ecological Culture: A Case
Study of the Tableware of the Chahar Xulun Hoh Banner Mongolian
SAI Na, NA Risu
(Xilingol Vocational College, Xilinhaote, Inner Mongolia, 026000, China)
Abstract:
This paper takes Inner Mongolia Xilingol area Xulun Hoh Banner Mongolians eating utensils as an example. Through the investigation of the relationship with natural ecology in the course of its inheritance, the present paper demonstrates the significance of Mongolian eating utensils as the original ecological cultural representation.
Key words:
original eco-culture; representation; tableware; Xulun Hoh Bann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