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契約文書“任憑”類詞語研究

盧慶全

摘 要：貴州契約文書詞匯豐富，同義詞語數量可觀。以《貴州苗族林業契約文書匯編（1736-1950）》等八種契約文書資料為研究對象，采用“同義類聚”的方法，對貴州契約文書表達“任憑”這一意義的詞語進行研究，可以管窺貴州契約文書表情達意時用語豐富性特色之一斑，而利用“套語結構”來考釋契約文書同義詞語的嘗試，則能夠為詞語考訂的方法和理論提供有益的補充。

關鍵詞：貴州契約文書;同義詞;“任憑”類詞語

中圖分類號：H12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621X（2018）03-0037-06

貴州契約文書行文格式固定嚴謹，相似的結構格式使其詞匯構成呈現出鮮明的系統性。一份份契約文書就像一條條活的言語鏈，在鏈上相似的環節中使用的詞語意義大致相同，容易形成各式各樣的同義詞語系統。本文以《貴州苗族林業契約文書匯編（1736-1950）》《清水江文書》《貴州文斗寨苗族契約法律文書匯編——姜元澤家藏契約文書》《吉昌契約文書匯編》《清水江文書系列·天柱文書》《貴州清水江流域明清土司契約文書——九南篇》《貴州清水江流域明清土司契約文書——亮寨篇》《道真契約文書匯編》等八種契約文書資料為研究對象，依據貴州契約文書的固定格式，采用“同義類聚”的方法，對貴州契約文書表達“任憑”這一意義的詞語進行研究。貴州契約文書表達“任憑”這一意義時，使用了豐富多樣的詞語。有單音節的，如“任” “恁” “憑” “隨”等;有二字結構的，如“任憑、恁憑、任從、恁從、憑從、應從、愿從、應憑、聽憑、任由、恁由、信憑、愿憑、任隨、恁隨、憑隨、隨憑、憑憑、任恁、壹任、恁意”等;有三字結構的，如“恁隨意”。試作分析如下。

【任】

（1）《嘉慶十九年姜英弟兄立賣山場杉木》：“自賣之后，任叔照老契理，日后弟兄不得反悔異言。”[1]A-102

（2）《道光十五年姜朝廣立斷賣山場杉木字》：“其山場杉木自賣之后，任買主修理管業，賣主不得異言。”[1]A-177

（3）《光緒九年姜宗祥母子立斷賣山場杉木字》：“其山自賣之后，其山或有陰地，恁憑買主取討進葬，山場杉木任買主照契管業，賣主并付戶人家等，不得異言。”[2]9

（4）《民國五年石寶林、石慶林、石香林立賣明科田文契》：“自賣之后，任祥林子孫永遠管業，保林弟兄三人子孫不得爭論異言，亦無找補等弊。”[3]67

諸例“任”皆可釋作“任憑”。在例（3）中“恁憑”與“任”同現，對比可證“恁憑”當與“任”意同，當可釋作“任憑”。

【恁】

（5）《嘉慶四年姜宗海、姜老常兄弟立賣山場并杉木約》：“當即議定價銀一兩六錢，入手收用。自今賣后，恁買主管業，賣主不得妄言。”[4]19

（6）《道光二十六年起規立斷賣屋基字》：“其屋自賣之后，恁叔管業，侄不得異言。”[5]255

（7）《同治七年姜凌云弟兄叔侄等立清白字》：“自此之后，恁憑買主照契管業，賣主叔侄等不得異言。倘有日后借故生端翻（反）覆，① ①文中引用貴州契約文書資料時，假借字、訛字在原字后面用“（）”注出本字或正字。下同。 恁買主執此清白字赴官，自干不便。”[6]F-34

（8）《民國七年姜交賢斷賣山場杉木字》：“自賣之后，恁買主修理管業，賣主不得異言。”[7]184

（9）《民國十一年姜戎清斷賣田字》：“自賣之后，恁買主耕種管業，賣主日后不得翻悔異言。”[7]192

對比諸例“任”，可知各例 “恁”皆與“任”義同，“任”即“任憑”，故“恁”亦可釋作“任憑”。例（7）中“恁憑”與“恁”同現，可證“恁”當同于“恁憑”，實即“任憑”之意。

【隨】

（10）《道光十二年范錫齡立賣栽手杉木字》：“自賣之后，隨在主家修理管業，賣主一切不得異言。”[8]B-97

（11）《道光十八年龍玉宏等立分合同字》：“至于客榖存在境內，隨客所喜，伸眾交存，以免失遺客榖數目。”[6]F-44

（12）《咸豐六年姜大興佃契》：“自佃之后，隨佃戶耕種。”[2]427

根據文意，將3例中之“隨”換作“任憑”的“任”，文意亦通。可知以上諸例“隨”皆可釋作“任憑”。

【憑】

（13）《嘉慶十九年禾香借當契》：“自己問到文斗下寨姜映輝名下借本銀十伍兩正，入手收用。自愿將到地名南丟也黨田一坵，作當其銀。將田內之谷每年以四百斤作利，其銀無利錢。十五兩現在，利不可短少。如有短少，憑銀主下田耕種管業。”[2]139

（14）《道光元年立補田約人姜啟翠》：“其田憑銀主耕種管業。其有條丁照老契完納。”[6]D-30

根據文意，不難判定2例中的“憑”即“任憑”之意。所謂“憑銀主”即“任憑銀主”，“其田憑銀主耕種管業”即“其田任憑銀主耕種管業”，“憑銀主下田耕種管業”即“任憑銀主下田耕種管業”。

【任憑】

（15）《乾隆三十年姜老巖賣倉廒契》：“其倉自賣之后，任憑買主管業，賣主不得異言。”[2]9

（16）《道光元年姜起翠立斷賣田約》：“其田自賣后，任憑買主管業，賣主不得異言。”[6]D-5

（17）《光緒十四年姜秉智、姜作梅賣山場杉木字》：“自賣之后，任憑買主管業，賣主不得異言。”[7]154

“任憑”或寫作“任平、壬憑、忍憑”，例如：

（18）《嘉慶二十四年唐老福、姜國相二人立賣杉木約》：“任平買主管業，賣主并無異言。”[8]B-58

（19）《民國囗六年楊龍氏沖放核桃山斷賣契》：“其□□② ②文中引用貴州契約文書資料時，缺字處用“□”號表示，缺幾個字便用幾個“□”。下同。 賣之后，壬憑買□□管業，買主不清，居在賣□□落。不關買主之是（事）。”[9]84

（20）《民國三十四年田斷賣契》：“自賣之后，忍憑買主下田寫坎管業，賣主不得異言。”[9]84

“平”與“憑”音同，“壬、忍”與“任”音近，可見將“任憑”寫作“任平、壬憑、忍憑”應是借音作用的結果。

【恁憑】

（21）《乾隆三十一年姜保茍立賣山場杉木約》：“其山場杉木自賣之后，恁憑買主修理管業，賣主不得異言。”[10]A-6（《苗》1/A/6頁）

（22）《嘉慶十八年陸在清立賣荒坡契約》：“自斷之后，恁憑銀主管業，不得異言。”[2]9（《姜元澤》9頁）

（23）《道光八年姜故蠻賣山場杉木字》：“自賣之后，恁憑買主修理管業。”[7]146

（24）《道光十九年姜顯祖父子立斷賣杉木字》：“其杉木自賣之后，恁憑買主修理管業，賣主房族不得異言。”[8]B-2

（25）《民國三十四年龍紹賢市梓籠坎上田斷賣契》：“此山自賣之后，恁憑買主耕種管業。”[2]9

將諸例“恁憑”與“任憑”進行比對，可以判定“恁憑”的意義當與“任憑”相同。故“恁憑”當可釋作“任憑”。

【恁從】

（26）《乾隆三十二年姜文進、姜文彬二人立賣杉木山地契》：“其山木自賣之后，恁從買主子孫永遠蓄禁管業，而賣主房族人等不得異言。”[1]A-7

（27）《嘉慶四年吳得友立典田約》：“其田自典之后，恁從典主耕種管業。”[5]187

（28）《嘉慶八年龍永貴、龍德高立斷賣柴山坡杉樹核桃約》：“自斷之后，恁從買主管業，不許外人爭論。”[9]4

（29）《道光九年姜國召弟兄立斷賣田約》：“其田自賣后，恁從買主管業，賣主不得異言。”[6]D-6

（30）《道光二十六年范紹粹立斷賣山場杉木字約》：“其山場杉木自賣之后，恁從買主修理管業，賣主不得異言。”[8]B-145

對比各例“恁從”與“任憑”，可以判定“恁從”當同于“任憑”。“恁從”亦可釋作“任憑”。

【任從】

（31）《乾隆十三年姜善字、銀花兄弟賣木契》：“自賣之后，任從買主管業，賣主兄弟不得異[言]。”[2]3

（32）《嘉慶十七年姜映林立佃栽杉木字》：“倘不成林，任從眾人管理抵當之木，不得異言。”[8]C-17

（33）《道光三年姜本興立斷賣油山字》：“其山自賣之后，任從堂叔眾等修理管業，賣主不得異言。”[6]F-1

（34）《光緒二十一年龍嗣舉與龍興爵立撥限錢字》：“其業任從吳楊二姓發賣，父子不得異言。”[5]201

（35）《民國三十八年劉修海等三人立契賣山場字》：“自賣之后，任憑買主開基豎造安葬，賣主不得異言。任從買主子孫永遠耕管。”[10]281

將諸例“任憑”與“任從”進行比對，不難發現“任從”所表達的語意實與“任憑”相同。例（35）中“任憑”與“任從”同現，可為二者意義相同的確證。

【憑從】

（36）《乾隆三十二年姜應保賣田契》：“自賣之后，憑從買主子孫管業，賣主兄弟以并外人亦不得異言翻悔。”[2]10

（37）《乾隆五十八年姜廷料賣田契》：“其田自賣之后，憑從買主耕種管業，賣主弟兄不得異言。”[2]48

將2例“憑從”與諸例“任憑”進行比較，可以確定“憑從”實同于“任憑”。例（36）“憑從買主子孫管業”亦即“任憑買主子孫管業”。

【聽憑】

（38）《光緒二十八年雜契（訴訟中之信件）》：“我輩年老，管業之日無多，彼之情理計謀，如此惡毒，稟之遞與不遞，聽憑汝等可也。”[6]F-38

（39）《（時間不詳）鄒慶銘立出抵當文約》：“情因弟兄將先人遺業分派成股，補撥均勻。憑中議定該補長房慶蘭五人等之價值錢十千文整。……倘到期無錢，聽憑長房上耕。”[11]281

對比“任憑”諸例，可知“聽憑”實亦與“任憑”義同。

【應憑】

（40）《乾隆三十四年姜引番立賣山場字》：“出賣之后，應憑買主管業。”[1]A-11

（41）《嘉慶十四年姜老樣賣田契》：“自賣之后，應憑買主耕種，賣主不得異言。”[2]108

（42）《道光元年（公元1821年）姜光儒立賣山場杉木字》：“自賣之后，應憑買主管業修理，賣主不得異言。”[1]A-138

將“應憑”例與“任憑”例進行比對，不難判定“應憑”當同于“任憑”。例（40）“應憑買主管業”實即例（15）（16）“任憑買主管業”。“應憑”或寫作“應平”，如例（43）（44）。

（43）《道光十二年姜宏章賣山契》：“其地土山自賣之后，應平買主管業，賣主不得異言。”[2]297

（44）《嘉慶十年姜廷華斷賣田約》：“至賣之后，應平買主官（管）業。”[12]60

【應從】

（45）《嘉慶二十一年姜保伍父子立斷賣山場杉木契》：“自賣之后，應從買主管業，賣主房族弟兄不得異言。”[1]A-114

（46）《嘉慶廿四年姜映科等賣木契》：“其山自賣之后，應從買主管業，賣主并房族日后不得異言。”[2]180

（47）《道光元年姜本興立賣山場杉木約》：“自賣之后，應從堂兄管業，我不得異言。”[1]A-143

（48）《道光十二年姜朝廣、姜萬興兄弟賣田契》：“其田自賣之后，應從買主下田耕種管業，賣主弟兄不得異言。”[2]285

對比“應從”與“任憑”諸例，可知“應從”當同于“任憑”。“應從買主管業”實即“任憑買主管業”。

【任由】

（49）《嘉慶十五年姜昌太賣山契》：“其山任由買主管業，賣主不得異言。”[2]114

（50）《道光二十四年姜通義同侄光宗、承宗立斷賣山場杉木約》：“其山任由買主管業，日后合同一紙，以為日后柄照。”[8]B-138

（51）《光緒九年姜宗祥母子立斷賣山場杉木字》：“其山自賣之后，其山或有陰地，恁憑買主取討進葬，山場杉木任買主照契管業，賣主并付戶人家等，不得異言。”[1]A-242

比對“任由”與“任憑”各例，可知“任由”當同于“任憑”。例（49）“任由買主管業”實為“任憑買主管業”。

【恁由】

（52）《民國二十三年吳興讓賣陰地契》：“其陰地恁由楊姓子孫進葬，吳姓不得言說。祭掃永遠發達，萬代興隆。安葬以后，有親族言論，自有賣主向前里直（理直），不有買主相干。”[13]55

（53）《民國三十年張玉林、張玉貴賣基地山土陰陽二宅桐茶五色雜木等契》：“其山土基地恁由買主子孫開挖、刨兜、坎伐、后坐、耕種管業。賣主不得異言阻擋。”[13]118

將2例“恁由”與諸例“任由”“任憑”進行比對，可以確定“恁由”實與“任由、任憑”義同。所謂“恁由楊姓子孫進葬”即“任憑楊姓子孫進葬”。

【信憑】

（54）《乾隆二十四年姜文華賣田契》：“其田信憑永相父子耕管為業。一賣一了，父賣子休。”[2]5

“信”有“任意，聽任“之意，例如《荀子·哀公》：“故明主任計不信怒，暗主信怒不任計。”[14]545故可知“信憑”當即“任憑”。

【愿憑】

（55）《嘉慶九年龍香巖、紹成生保父子賣山契》：“愿憑買主修理管業，木長大發賣。不得番（翻）悔異言。”[2]75

（56）《嘉慶十年姜國英賣山契》：“其油山自賣之后，愿憑買主管業，賣主房族弟兄不得異言。”[2]81

（57）《嘉慶二十年龍儼更、[龍]① ①文中引用貴州契約文書資料時，據上下文文意補出的脫字外加[]號。下同。 起義立賣山場杉木約》：“其山自賣之后，愿憑買主修理管業，而賣主弟兄不得異言。”[1]A-108

將3例“愿憑”與“任憑”例進行比對，可以判定“愿憑”實同于“任憑”。

【愿從】

（58）《嘉慶十四年姜官皎斷賣杉木約》：“自賣之后，愿從買主耕修管業。日后不得異言。”[12]91

將“愿從”例與“任憑”例進行比較，可知“愿從”亦同于“任憑”。故“愿從買主耕修管業”即“任憑買主耕修管業”。

【任隨】

（59）《嘉慶三年胡汪氏同子胡廷有、廷贊立杜賣明科田文契》：“任隨石處子孫永遠管業種耕，胡姓房族人等不得前來爭論異言。”[3]7

（60）《嘉慶二十二年汪朝德立賣明科田文契》：“自賣之后，任隨族兄朝禮永遠管業，朝德弟兄人等不得異言。”[3]9

（61）《道光十三年胡永清立賣明水田文契》：“自賣之后，任隨叔祖管業，永清房族人等不得爭論異言。”[3]10

（62）《同治四年汪鄭氏同子興學立杜賣明科田文契》：“自賣之后，任隨田氏子孫永遠管業。日后鄭氏子侄以及異姓人等不得前來妄生找補、爭論異言。如有此情，任憑田氏執紙赴公理論，賣主自認套哄騙害之咎。”[3]29

（63）《光緒二十九年姜生祥、弟玉珠等立賣栽手杉木字》：“其栽手自賣之后，任隨買主蓄禁修理管業，我賣者不得異言。”[8]B-269

【恁隨】

（64）《乾隆四十五年汪子龍立賣明水田文契》：“自賣之后，不許房族弟男人等后來爭論異言。如有此情，干（甘）當套哄騙害，自任重究。恁隨買主執紙赴公理論。”[3]4

（65）《道光十八年立賣明科田義契人堂侄汪起明》：“自賣之后，恁隨叔母子孫永遠管業，起明房族子孫人等不得爭論異言。”[3]14

（66）《咸豐八年汪起貴立賣明科田文契》：“自賣之后，恁隨胞兄起云永遠管業，起貴不得異言。”[3]22

（67）《光緒三十九年田慶穰立賣明科田文約》：“自賣之后，恁隨發廷子孫永遠管業。”[3]57

（68）《民國十年汪純美同子興弟立出賣明秧田文契》：“自賣之后，恁隨汪沈氏子孫永遠耕種管業，純美親支人等不得前來妄生找補。”[3]69

【認隨】

（69）《乾隆二年程國珍同子朝圣立賣明水田文契》：“自賣之后，認隨汪處子孫永遠管業。”[3]2

（70）《光緒九年楊劉氏家族了結楊秀榮因癎病跌死和息清白慮后字》：“日后凡我楊姓人等不得藉此再生事端，倘有藉此復生端事，認隨地方紳首人等公同送官稟究懲辦。”[15]179

【憑隨】

（71）《民國二十一年田胡氏□□立賣明陸地文契》：“自賣之后，憑隨買主子侄永遠管業，賣主房族人等不得前來爭論異言。”[3]174

（72）《民國□□年立當□□文契人□□》：“有銀取贖，無銀取贖憑隨胡姓耕種，不得異言。”[3]324

根據契文文意，比對“任憑”各例，可以判定“任隨”、“恁隨”、“認隨”、“憑隨”各詞當同于“任憑”，皆可釋作“任憑”。

【憑憑】

（73）《嘉慶六年姜光前斷賣田約》：“今因缺少銀用，無出。自愿將到先年得買之田三坵，地名坐落也丹。請中度到家室齋姜保橋名下承買為業。憑憑買主耕種管業。”[12]26

【隨憑】

（74）《光緒二十二年周駱氏立出賣契文約》：“三家面議價值銅錢四十一千文整。彼時入手現交，賣主親領明白去訖。并未少欠分文，亦無貨物折扣。自賣之后，業內寸地未留。系是氏念在衣食維艱，心甘意悅。并非中證壓逼，一賣永賣。即房族亦不得向業擾亂妄言生端。隨憑鄒姓子孫耕管，永作基業。”[11]277

【任恁】

（75）《道光十六年姜成宗斷賣田字》：“自賣之后，任恁買主耕種管業，賣主不得異言。”[16]38

【壹任】

（76）《光緒三十年楊正舉立賣杉木地土字》：“自賣之后，買主壹任前出照管，賣者不得異言。……今將四低（抵）開明：上低（抵）買主路邊，下低（抵）田路，左低（抵）買主山承照界碑，右低（抵）蕭姓田團路，四至分明。”[17]351

結合契文文意，將“憑憑、隨憑、任恁、壹任”與“任憑”諸例進行對照，不難發現“憑憑、隨憑、任恁、壹任”實與“任憑”義同，皆可釋作“任憑”。“憑憑買主耕種管業”即“任憑買主耕種管業”。“隨憑鄒姓子孫耕管”即“任憑鄒姓子孫耕管”。“任恁買主耕種管業”即“任憑買主耕種管業”。“買主壹任前出照管”即“任憑買主前出照管”。

【恁意】

（77）《光緒二年周長流立出賣契足領全收文約》：“自賣之后，恁意鄒姓開作田坵，周姓不得異言。……其業內大小樹木恁異鄒姓趙（照）畜（蓄）砍伐。”[11]195

在例（77）中“恁意”與“恁異”同現，對比可知“恁異”實即“恁意”。“恁意”多有寫作“恁異”者，試再舉二例。

（78）《同治十二年劉開級叔侄立出賣契文約》：“自賣之后，恁隨鄒姓永遠管理，茨草樹木一并在內。恁異鄒姓開挖梯（剃）蓄，劉姓子孫以（已）生未生，不得異言。”[11]159

（79）《光緒二年周長流立出轉當約》：“立出轉當約文字人周長流，今因無錢……自當以后，恁異鄒姓承耕，房中老幼不得阻滯。”[11]193

例（78）中的“恁異”即“恁意”，與“恁隨”同現，對比可知“恁意”當與“恁隨”義同，“恁隨”同于“任憑”，故“恁意”亦可釋作“任憑”。

【恁隨意】

（80）《同治十一年李棟樑立出了心斷心全足收領字》：“自領之后子孫后代諸色人等再不得業內言及不清不楚之語。系是協同委員親手收數，一一領收清爽。恁隨意鄒裘格世代永遠管理充輸。”[11]128

據文意可知，所謂“恁隨意”即“恁隨”或“恁意”，實即“任憑”之意。

綜上，貴州契約文書在表達“任憑”這一意義時，使用了豐富多樣的詞語。有單音節的，有二字結構的，有三字結構的。這一方面因為貴州契約文書書成眾手，容易將個人的或個人生活居住地的用詞用語融入其中;另一方面，也與固定化的套語結構密切相關。有些詞語的意義，盡管脫離語境，單純比對，算不上真正的同義詞，如“應從”與“任憑”，而一旦被用進固定化的套語結構中，便具有了義同的條件。如上文在“任憑買主管業”這個套語結構中，有的書寫人用“應從”換下了“任憑”，此種語境情形下再看“應從”和“任憑”，便有了義同的根據。利用套語結構，根據已知詞語的語義，還可以幫助我們有效地對一些生僻詞語作出訓釋，從而構建起一組又一組的同義詞語。通過考察這些同義詞語，一方面可以管窺貴州契約文書表情達意時用語的豐富性特色，一方面希望我們利用“套語結構”來考釋契約文書同義詞語的嘗試，能夠為詞語考訂的方法和理論提供有益的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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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張應強，王宗勛.清水江文書（第一輯第7冊）[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

[17]張應強，王宗勛.清水江文書（第三輯第1冊）[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

[責任編輯：龍澤江]

Study of the Vocabulary on “Renping” in

Guizhou Contract Documents

LU Qingquan

（School of Arts， Dalian University， Dalian， Liaoning， 116622， China）

Abstract：

Guizhou contract documents have abundant vocabulary and considerable number of synonyms. Taking eight kinds of contract documents such as Guizhou Miao Forestry Contract Documents Compilation （1736-1950） as the research object and adopting the method of “synonymous clustering”， this paper studies the words expressing the meaning of “Renping” in Guizhou Contract Documents， so as to get a glimpse of one of the rich features of expressions in Guizhou Contract Documents. The attempt to interpret the synonyms in contract documents by means of “set phrase structure” can provide a useful supplement to the methods and theories of word revision.

Key words：

Guizhou contract documents; synonyms; vocabulary on “Renp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