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允星
摘 要:伴隨著中國市場經濟和現代科學技術的快速發展,中國社會轉型開始進入深水區,文化轉型被提上議事日程。然而,中國的很多傳統文化元素并沒有朝著現代化方向順利轉型,而是以新的形態延續了其強大生命力,“差序格局”正是這些文化元素中的典型代表。大量研究證實,差序格局不僅妨礙了中國現代公民社會和人際信任的構建,導致行政運行失范和法治建設受阻,而且還對現代企業制度的發育和中國市場經濟的進一步發展等都造成了顯著的負面影響;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已經成為中國社會轉型的文化軟肋。
關鍵詞:差序格局;社會轉型;文化轉型;文化自覺
中圖分類號:C91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621X(2018)03-0086-09
從鴉片戰爭開始,中國歷史進入近現代時期,歷經一個多世紀的滄桑歲月,中國社會文化變遷已經進入到一個關鍵節點。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學術界關于“現代化”與“全球化”的研究日臻成熟,轉型理論由此而生。按照主流觀點的界定,“社會轉型”指的是,特定社會由傳統向現代的結構性轉變,具體可表現為:由農業向工業社會的轉化、由鄉村向城市社會的轉化;由封閉向開放社會的轉化、由宗教向世俗社會的轉化等[1]。而文化是社會的靈魂所系,因此,社會轉型的背后正是更為深刻的文化轉型問題;作為深層結構性邏輯的文化機制深刻影響著社會轉型的方式,甚至直接構成了社會轉型的本質。文化轉型以社會轉型為載體,實踐著人類文明進程意義上的社會文化變遷[2]。可以認為,社會轉型外顯于大眾日常生活現象之表,而文化轉型則潛藏于這些社會現象之內,它們共同構成了轉型理論的基本研究對象。
有學者明確指出,所謂文化轉型,是指特定族群長期延續下來的主導性文化模式在特定時代為另一種新的主導性文化模式所取代的過程;它不會是經常發生的社會歷史現象,只有在較大歷史尺度上所發生的主導性文化觀念、理念、習慣和價值體系的總體性、根本性、脫胎換骨式的轉變,才算得上文化轉型[3]。由此可見,相比于外顯的社會轉型,內隱于無數民眾頭腦之中的文化轉型過程必然會更加復雜和艱難,而文化轉型的不暢又必然會反過來影響甚至徹底阻斷社會轉型的進程。對于當下的中國而言,主要傳統文化元素能否順利地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化”,直接決定著社會轉型的未來前途,本文以“差序格局”為例,系統地探討這一文化元素在當代中國的“生存”形態,及其對中國社會轉型進程所構成的各種深刻影響。
一、差序格局及其當代形態
從最“原始”的意義上來說,“差序格局”是指中國傳統社會中以宗法群體為本位、以親屬關系為主軸、以“親疏遠近”為規則的人際關系模式。盡管它只是一個尚未精確界定的觸發式概念,留下來很多疑問有待澄清[4],但其核心內容還是比較清晰的。費孝通在《鄉土中國》中所提出的“差序格局”理論至少包括兩方面的內容:第一,“差序格局”的社會結構,第二,人在“差序格局”式社會結構中的行動實踐,而這種實踐又包括3個方面:一是人在“差”的向度內的活動;二是人在“序”的向度內的活動;三是涵蓋“差、序”兩個向度,即,人在整個社會結構內的活動[5]。在傳統中國社會,不管是基層鄉土社區,還是頂端的“廟堂”及其介于二者之間的混沌“江湖”,都呈現出了差序格局的特征,因此,它具有立體性社會結構的內涵[6]。差序格局及其界圈肇始于“血緣差序”,首先被運用于血緣群體的社會關系,最終演變成一種觀念文化,并廣泛滲透進各類非血緣社會群體中,使差序格局及其界圈可以脫離血緣基礎而廣泛存在于非血緣群體和非傳統的中國社會結構之中[7]。由此可見,差序格局是中國社會關系運作的主要且普遍性特征。
從發生學以及歷史社會學的角度來看,差序格局是建立在東西方社會結構比較上的理想類型,是一個有“靈”的結構人類學概念,它揭示了中國人的群體結構特征,體現了儒家“禮”的社會觀,反映出血緣倫常的社會準則[8]。差序格局的宏觀建構,是在家族社會場域或皇權政治場域的不同情景中顯現出來的[9],在這一微妙的建構過程中,道德倫理意義上的差序格局也就同時具備了另外一層含義,即社會稀缺資源的配置模式[10]。在中國傳統家庭中,家長掌握著資源,并按照血緣關系對其進行分配,這種物質動力誘導著大多數人服從家庭倫理規范,從而強化了差序格局的實踐化效果。通過這種體制化建構,起初建立在血緣和地緣基礎之上的差序格局,已經可以脫離這些社會基礎,而具有了牢固的心理基礎和強大的經濟動力,從而使之自動運轉起來[11]。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差序格局實際發揮著倫理規范與資源配置的雙重功能,并通過這些功能實現了自身的再生產。因此,人們既按照親情而形成差序格局,也按照權力和利益結成各種“小圈子”,從而將身邊的人區分成特定的圈層結構,區分成親近者、疏遠者、無關者等不同的層次;這兩種不同標準既有差異,又相互滲透與嵌合,體現了權力、利益、親情三種因素的共同作用[12]。
伴隨中國社會轉型進程的持續推進,基層社會正在發生從傳統的“差序格局-倫理本位”到當下的“圈層格局-核心家庭本位”、從熟人社會到半熟人社會等轉變;而社會的權力結構也發生了從“權力的文化網絡”到“權力的利益網絡”的轉型[13]。原有的鄉土社會結構已經被打亂:“差”不再完全由血緣的親疏和地緣的遠近來決定;而“序”不再簡單地由長幼尊卑來定位,而且傳統的社會倫理綱常走向弱化,橫向關系擴展并重排、縱向等級扁平并錯位的新差序格局正在形成[14],我們也可以將之視為一種“工具性圈層格局”;中國的社會生活實踐證實,這種社會關系模式逐漸成為一種新的社會結合機理,對中國社會的基本運行邏輯發揮著日益重大的影響[15]。在此背景下,傳統文化資源不再被當作至高無上的規則來指導人們的行動,在某種“差序思維”得到延續的同時,社會個體的行動開始更多地遵循工具理性的邏輯[16]。在涉及經濟利益時,差序格局仍然具有一定的適用性,但是在日常的生活情感交流中,差序格局已經動搖,人們更多地按照自身的興趣來選擇角色對象;其中的物質、符號和情感網絡已經由重合變成交疊狀態[16]。關系的密切程度、持續時間、交往頻率等共同構成為人們是否會與某個社會成員建立和維持核心社會網絡關系的關鍵因素[18],顯而易見,這些特征已經與傳統的差序格局存在著一些重要區別。
總而言之,在快速變遷的當代中國社會中,盡管傳統差序格局的內容和取向都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其感情、利益與倫理三個維度之間的關系出現了新的調整[19],社會行動的理性化趨勢日益凸顯,利益因素的影響明顯增強;但即使如此,我們仍然需要承認,中國社會關系的文化內核始終還在保持著差序格局的“基本精神”,不管是作為一種社會結構,還是作為一種社會心理,差序格局的基本模式都得以延續,它與現代社會的內在“組織需要”有著根深蒂固的抵觸與對立關系。一個很顯著的事實是,在國家的現代化道路上,差序格局的資源配置模式對當代中國的經濟、政治、社會、文化等各個領域都構成了嚴重的不良影響[20],因此,中國若要成功地轉型為一個現代國家和法治社會,就必須對這一思想傳統進行深刻的剖析和反思[21]。基于對既有研究文獻的系統梳理,本文認為,作為一種文化元素的差序格局,不僅嚴重阻礙了中國社會的“公共性”培育,造成了嚴峻的社會信任危機,還誘發了行政運行過程中的各種“失范”現象,延緩了國家的法治建設進程,同時,也對中國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造成了空前的挑戰。
二、社會的“公共性”困境與信任危機
在差序格局中,每個人都以自我為中心形成一個個的圈子,人與人之間存在著親疏遠近的等級差別,這決定了中國傳統的社會結構缺乏不同意見的表達機制,因而造成中國人寬容精神的缺失,使得人們害怕因與別人有意見分歧而被邊緣化[22]。而在這種文化氛圍中所形成的自我主義又使得“平等協商”流于形式,親疏導向致使思辨理性缺失,權威崇拜使得批判精神泯滅,家族私德令公共責任缺位[23]。與此相關,中國傳統社會歷來是“私德”發達而“公德”萎靡,在“熟人社會”之外的廣大社會空間里,人際關系的協調和公共秩序的構建成為了一筆巨額的“文化欠賬”;而且即使經歷了百余年的現代化歷程,這筆文化欠賬仍舊未能還清。因此,公共精神的普遍缺失已成為時下不爭的客觀事實,社會的“公共性”困境同時也就得以凸顯[24]。按照學界的總結,“公共性”的基本內涵可以歸納為如下幾方面的內容:
作為目的和價值取向的“公共性”指涉的是特定空間范圍內的人們的共同利益和價值;從參與者角度看,“公共性”指涉的是人們從私人領域中走出來,就共同關注的問題開展討論和行動,在公開討論和行動中實現自己從私人向公眾的轉化;從參與程序角度看,“公共性”指涉程序的公開、開放和公平,人們在平等對話中達成共識;從精神角度看,“公共性”指涉個體基于理性與符合理性的法律而批判性地參與公共活動,維護公共利益和價值取向的精神[25]。
從西方發達國家的社會發展經驗來看,“公共性”是促成當代“社會團結”的重要機制,它可以使個體人超越狹隘的自我生活,主動關注社會公共事務,從而塑造出現代國家與民眾之間的良性互動關系;它特別強調公眾對公共活動的參與過程及其機制建構,因此,被視為社會建設的重要目標。然而,一個十分顯著的事實是,雖然從理論層面看,不管是現代市場經濟的基本原則,還是現代科層體制排除私人感情的工作紀律,都與差序格局的人際關系邏輯不能相容,但在現實生活中,它們反而以獨特的機制結合在一起,導致差序格局在傳統社會中的道德構建功能被破壞,市場、科層制、學術體制內部應有的游戲規則被侵蝕,它們之間本應存在的邊界變得極為模糊。由此可見,差序格局不太可能成為“公共性”發育和生長的沃土,它放大了“利己主義”的效應,由此而引申出來的小團體主義“公共性”雖然也可能以某種“集體利益”的面目而出現,但其實質仍然是一種利己主義,是對更大的“公共性”的犧牲,它未能超出“自我主義”的范疇;可以說,“公共性”的發育不良已經成為當下中國社會建設面臨的一大挑戰[26]。
就當前中國社會而言,因“人們的物質欲望”受到現代市場經濟的強勁刺激,中國傳統的差序格局在逐漸失去其構建社會道德之功能的同時,又轉向了一種基于特殊主義情感偏好和充滿“唯利是圖”色彩的新差序格局。但是它仍然難以對中國社會的“公共性”培育發揮積極功能,因為受其影響的行動者置身于特定的權力和利益空間之中,雖然表面上可能已經具備了“現代法人”的很多特征,但實際上,他們仍然在按照差序格局的邏輯,創造和重組著各種幫派性質的利益集團,特別是位居中心的行動者更是將自身的利益和權力訴求作為人事安排的主要考量標準,而社會道德幾乎完全淪為了人們攫取利益和權力的工具。由此可見,新差序格局中的理性意志不僅沒有推動人們突破傳統樣式的人身依附關系,還提升了他們高效地建構和使用差序格局的能力;現代理性與差序格局的這種“悖論性”結合,使得社會“公共性”的培育顯得十分艱難[27]。這種情勢對中國現代社會建設產生了強大的阻礙作用,使得這個過程充滿荊棘。
另外,新差序格局還體現了中國社會轉型的一個重要側面,即各社會成員和群體對利益的“無序化”激烈爭奪,加之“不規范”的權力在這個過程中所發揮的強大作用,它們共同導致中國社會出現了嚴峻的信任危機。更為值得關注的是,這種信任危機不僅存在于現代形態的“生人社會”之中,而且還延伸到了傳統形態的“熟人”社會,乃至近親屬圈子內部,因此,才造成了所謂“殺熟”一詞的流行。有學者基于中國華南鄉村“六合彩”運作過程與邏輯的研究而指出,“工具-情感”關系是農村社會轉型時期的主導關系類型,在這種社會關系中,人們追求經濟利益的目標經常會和人際情感的維系發生沖突;“關系信任”受到了削弱,而“制度信任”尚未建立[28],因此,社會信任不足的問題變得日益突出。與此同時,由差序格局所滋養出來的社會信任危機,又必然會反過來強化人們對各種利益的“無序化”爭奪,以及對權力的“不規范”運用,從而使得差序格局獲得更加強大的“自我再生產”能力。
對于任何社會而言,公共性的重建都有賴于它在政治制度、社會文化和大眾心理各個層面形成關于公與私及二者之間關系的合理安排。不幸的是,在中國的社會轉型過程中,受到差序格局的深刻影響,無論是公共權力、公共領域,還是公共資源,都受到了各種利益集團的強力侵蝕;社會倫理意義上的差序格局雖然被削弱,但資源配置意義上的差序格局卻正在崛起,導致它的公共道德意涵被日益膨脹的工具理性所掏空,“公”的領地不斷萎縮,社會的“公共性”重建失去了應有的倫理資源[29]。總而言之,基于明晰化“群己權界”意識的現代社會,離不開“公共性”的支撐,而差序格局以及作為其當代變種的新差序格局卻始終難以衍生出這一文化“基因”,這直接導致了中國社會轉型過程當中的“公共性”困境與人際信任危機,妨礙了公民社會的順利生成,從某些程度上說,它已經嚴重地阻礙了中國社會的現代化進程。
三、行政運行的“失范”與法治困局
差序格局有兩個向度:社會關系的“別親疏”和社會結構的“殊貴賤”;原子化個人不僅存在于社會關系之中,也被裹挾于社會結構當中,人們不僅看重“人情”,而且也重視“地位”,這使中國成為典型的“關系社會”,并在其中生成無數的“不平等圈”,兩者相互勾連成為一種差序格局。置身其中,人們樂于運用陌生人關系“熟人化”的關系運作策略和從忍受特權到享受特權的社會流動策略,這背后隱含著一種不愿遵守一般規則的特權文化心理[30]。這種文化心理進入國家行政生活中,導致行為主體的“公德”與“私德”不分、“公利”與“私利”界限模糊,從而滋生出公共意識弱化、利益關系“圈子化”、差別待遇與特權文化等各種行政倫理困境。[31]在此種情況下,行政行為主體的權力角色與先賦角色等其他角色之間的矛盾必然浮現出來,最終導致對公共權力的濫用;[32]同時,因為權力與人情之間存在著“隱性”的交換關系,這讓人們很容易想象地認為,這種人情交往的存在使得“相關者”也擁有與權力者同樣的權力,二者的意愿可以相互替換[33],而這就造成了一個嚴重的后果:因行政行為主體陷入密布的社會關系與人情網絡而難以完全按照“制度規定”行使自己的權利,進而導致行政運行程序的“失范”。
對于當代中國來說,由于國家的急劇轉型、政策的相對滯后和制度不完善,官員必須經常依靠臨時協商來解決問題,這就為他們提供了“靈活施政”的機緣。與此同時,由于私人關系具有強大的資源交換和汲取功能,關系網絡是重要的資源配置范式,由此,私人關系成為政府組織及其成員得以生存和發展的重要條件,“私人關系型調節”成為政府間關系協調的第三種方式[34], 這極容易導致差序格局在政府機構內部大量滋生和迅速繁衍。另一方面,在行政工作的具體場景中,團體格局與差序格局并存,很容易造成公務員責任界線模糊,在規章制度之外,又有著各種各樣親疏厚薄不同的關系與人情,而這些“差序”的存在很可能會攪亂公務員的“公心”,使他們在行使權力時還要考慮各種不同的決策可能給自己及自己所處的非正式組織帶來的不同回報,進而導致他們為實現個人利益及對非正式組織的責任,犧牲工作職責,走向腐敗。[35]正是由于這種原因,在差序格局下,行政運行過程中很容易發生以權謀私、損公肥私、拉幫結派等各種“失范”現象,特別是行政機構中的“圈子文化”直接導致幫派裹挾權力,謀取圈子利益,從而誘發“塌方式腐敗”[36],這對中國的整個行政管理體系必然會產生十分嚴重的傷害。
延續上文的論述,差序格局不僅體現在個體層面,也體現在群體層面,特別是在稀缺資源的分配過程中,差序格局的“規則”體現得異常鮮明。比如,在中國貧困農村的發展項目運行過程中,盡管發展機構特別關注對廣大村民參與權利和空間的維護,然而,實際情況卻經常是社區精英掌控了發展這些發展項目的主導權,他們個人的社會關系網及其所代表的群體利益,都深刻的影響著“資源分配的格局”[37]。其實,在當前中國基層鄉村政治生活中,幾乎所有自上而下的資源分配過程都充斥著“差序格局”的邏輯,掌握資源分配權力的基層干部及其附庸經常會“自然地”按照各相關利益主體與自己的關系親疏,對可分配的資源進行有傾向性的“調配”,其最終的結果就是公共資源的“私營化”運作,行政科層制所主張的社會公正原則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很顯然,在中國社會轉型過程中,差序格局影響著各級政府官員,其權力尋租行為存在著各種危害,比如公私不分導致私利侵吞公義、自我主義導致個人私欲膨脹、社會關系干擾正常的資源配置方式等等,這對我國當前時期的行政倫理建設及法制化進程帶來嚴峻挑戰[38] 。
另外,在差序格局中,人們習慣于用社會關系網絡來定義自己在社會中的位置,從而構建出以自己為中心的某種“社會圈層結構”;所以,作為個體的官員,他們所效忠的對象不是抽象意義上的國家,而是距離最近,能夠帶給其權力的具體的上級官員,從而形成以人身依附和相互庇護為基本特征的利益圈子。與此同時,廣大民眾長期生活在熟人社會中,他們之間的關系主要依靠血緣、地緣等因素來維護,面子、關系、人情等因素都會影響到現代社會的司法公正,人情大于法律的觀念已經深入人心[39]。而這兩個方面的“辯證性結合”必然會嚴重地削弱法律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使得成文法律主張的明規則被差序格局引申出來的潛規則所消解,法治社會建設由此而遭遇到了傳統文化的頑強抵抗。有學者通過對國民政府的反腐實踐進行研究,指出在差序格局的社會生態中,差序有別的私倫理、“情大于法”和“關系”原則與法治社會所期待的公平、理性、正義等現代精神之間存在著“根本性”沖突,執法者因私廢法;違法者因情違法、恃情違法,憑借“關系”逃脫法律懲戒,令反腐行動難有成效[40]。由此不難看出,差序格局對中國行政領域的整體性“侵蝕”已經導致中國社會因跌入法治建設的困局而出現轉型不暢。
總而言之,差序格局容易形成裙帶關系、腐敗現象,不利于國家民主政治建設[41];也有礙于人格平等的實現和公民精神的化育,是中國法治社會建設的主要障礙[42]。在日常生活中,人們可能通過訴諸法律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但也可能通過“攀關系、講交情”的辦法實現自己的利益,他們一方面存在著對法治的需求,另一方面又存在著對法治的自覺與不自覺的破壞[43]。在這種情勢之下,關系社會得以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并伴隨“共謀鐵三角”的運作邏輯而出現自我強化的趨勢:關系尋求權力的庇護,權力通過關系而獲取利益,關系則又因利益的獲取而得以提升;對其中的共謀者而言,這是牟取私利,對社會而言,就是破壞法治。如此,社會“顯規則”逐漸失去效力,“潛規則”卻大行其道,社會的“逆淘汰”機制由此而獲得了頑強的生命力。因此,只有人情社會、身份社會、熟人社會或關系社會從根本上轉型成為公民社會、生人社會、契約社會和法制社會,中國的公共治理才能得以實施[44],行政運行的“失范”問題才能得到解決。
四、經濟管理水平的“落后”與市場亂象
除了社會生活與行政系統之外,差序格局還滲透到了中國經濟活動領域,這首先體現在它對企業管理方式的影響。有研究發現,建立在差序格局基礎上的家族管理制度被廣泛應用在我國的民營企業中并得到發展,它在一定條件和范圍內具有積極作用,如產權邊界清晰、組織結構簡單、管理成本低廉、經營機制靈活等;但當企業規模不斷擴大和專業化分工日益復雜時,制度化不足,“辦事邏輯高過管理原則”,“情感邏輯勝過制度安排”等一系列缺陷就開始暴露[45]。特別是在當前中國弱勢法制的背景下,企業的差序格局式組織對于企業運營的影響更是表現出“雙刃劍”的效果:一方面可以降低商業契約的締結和執行成本,緩解困擾企業的代理問題;另一方面,伴隨企業的發展壯大以及人員構成向創始人親緣或地緣范圍之外的擴展,這種優勢便不復存在了[46]。顯然,建立在親緣或親緣式的個人關系基礎之上、憑借家族優勢和宗族紐帶的“特殊主義”的信任結構不利于企業的長遠發展[47]。關于此,最有力的證據應該就是,中國民營企業的平均壽命要明顯短于歐美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私營企業,而且它們很少能進入世界企業排行榜前列。
從社會科學的組織理論來看,差序格局會導致企業的內部組織關系“復雜化”,正式組織出現非正式性特征,從而區分出所謂的“圈內人”“圈外人”和“組織邊緣人”等員工類型,企業的規章制度“差序化”運行,這會導致一系列問題,如部分組織成員缺乏公正感,非正式與正式組織存在著利益沖突,及“組織邊緣人”引起組織效率下降[48]。尤其是身份的差序格局極易誘發企業內部的公平危機,破壞員工對企業的歸屬感和“工作要求-資源”的平衡[49]。另外,差序格局還會導致企業和經理人之間的信任危機,而規避“代理人風險”的家族化治理方式則又會影響企業家能力的外部引入,降低企業的組織效率,并導致在市場競爭中的不利處境[50]。有研究發現,伴隨著現代市場經濟的發展,彼此相知相交的“朋友關系”與“人心式領導”逐漸成為中國企業的主流管理模式,但即使如此,因為規范的組織制度在不同程度上被組織領導的“私人關系”實踐所替代,“關系式”領導始終都難以真正形成一種正式的科層組織制度[51]。由此可見,差序格局不僅會破壞中國企業組織內部的日常關系運作,干擾其正常的生產秩序,而且還可能從長遠上阻礙了現代企業制度的創建,它對中國企業管理水平的進一步提升有著顯著的負面影響。
關于差序格局對中國經濟領域的影響,如果說在城市主要體現在企業管理問題上的話,那么在農村則主要體現在農民合作問題上。有學者明確指出,差序格局嚴重地影響了中國農民的組織化,很不利于他們之間形成建立在普遍信任基礎上且可以擴散到非熟人范圍之外的“平等主義”協作關系[52]。從更具體的層面來看,“能人帶動”是農民組織化的內生動力,而血緣與地緣關系限制著農民組織化的地域范圍,組織內部治理結構的家庭化抑制了農民合作的熱情,現代契約理念的缺失則制約了農民組織的長遠發展[53]。因此,中國學界普遍認為,從現代社會發展潮流和趨勢來看,中國鄉村社會的一個合理與必要選擇就是逐漸消除差序格局的組織樣態,轉而走向具有現代意義的西方式“團體格局”組織模式;在這個過程當中,鼓勵廣大農民逐漸擺脫差序格局的合作觀念,不斷參與到現代組織實踐活動中,并提高其組織化水平,就成了改造中國農村社會組織形式的重要途徑[54]。可以認為,中國農業生產管理水平的提高,必須以適應現代大市場作為基礎,同時也離不開傳統小農模式向現代規模化與集約化農業模式的轉型,而這就需要廣大農民開展超越差序格局的“合作化”, 唯其如此,中國的農業經濟生產效益才可能得到不斷提升。
總而言之,對中國市場經濟的發展來說,差序格局是一把典型的“雙刃劍”,它有時候促進有時候阻礙經濟活動的正常開展;但從長遠看,作為一種特殊主義色彩極為濃重的傳統人際關系模式,差序格局要求在相對狹窄的社會關系范圍內來尋求商業發展所需的各種經濟資源,很難滿足市場經濟專業化社會分工的需要,其特殊主義的信任模式限制了資金的來源,人情和關系以及由此所帶來的任人唯親違背了市場經濟的理性化要求[55]。與此同時,因為差序格局的影響,人們在從事經濟活動的過程中,普遍缺少對“團體”的認同,而只是考慮個人利益的得失,因此導致“造假浪潮”和“惡性競爭”等現象大量出現[56],比如,令國人頗為憂慮的食品安全問題、經濟生活中普遍存在的“同行是冤家”現象等。從更寬泛的角度來看,差序格局導致中國社會的“公共性”發育不良,法治建設受阻,在此基礎上,它又使得中國社會大眾難以形成健全的公民意識,缺乏現代社會所要求的“責任感”,更難以培養與法治社會形態相匹配的“規則意識”,從而導致他們在經濟事務領域很容易“短視”市場,乃至于走向違法亂紀。顯然,不管是中國經濟管理水平的落后,還是各色的市場亂象,它們都與差序格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都影響了中國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
五、結論與展望
進入21世紀以來,人類文化正面臨著一場比以往任何時期都更加深刻的轉型[57],對于中國而言,尤其如此。在連續幾十年的經濟高速增長與社會結構深度調整之后,文化轉型已經成為當代中國最顯著的特征之一;然而,這種轉型急需“文化自覺”意識的提升,以確保這一過程的健康與暢通,這就要求我們必須對本民族的傳統文化進行更深刻的反思,“差序格局”正是這其中最值得關注的文化元素之一。基于文化自覺的視角來審視差序格局,我們可以發現,它完全可以被視為中國傳統文化的“內核”部分,中國政治、經濟、社會各領域的很多特征都是由它所塑造的,它一方面為中國傳統社會的“秩序構造”的提供了牢固的文化基礎,另一方面也制約了中國文明的進一步發展,阻礙了中國社會的現代化轉型進程。從文化史的角度來看,在中國百余年的社會現代化進程中,社會倫理意義上的差序格局遭到現代工具理性的強力解構,但是日常生活意義上的差序格局卻在權力與資本的共謀中被不斷地再生產出來;這雖然也可以為現代性的生長開拓特定的空間,但它造成的更主要后果是刺激了人們的工具理性和自我主義的膨脹,進而導致中國的現代社會轉型陷入到了公共性、公正性和真誠性三重困境之中而不可自拔[58]。
從前文的論述中不難看出,差序格局賴以生存的基礎就在于,通過倫理規范、資源配置以及社會流動等社會文化制度,尊卑高低式的等級社會秩序被不斷再生產出來,只要這種價值觀念和社會運行邏輯未能發生改變,差序格局和“差序人格”就會延續[59];可以說,差序格局已經成為中國傳統日常生活的深層結構和內在文化圖式[60]。因此,作為差序格局之時代“變種”的新差序格局,盡管已經在表面上具備了一些新內容,但它仍然難以突破其深層的社會關系運作邏輯,而是水到渠成般地變成了一個爭名奪利的巨大舞臺,這種社會關系樣式歷經西方風雨的百年洗禮仍然難以改變[61]。就當前中國社會現實來看,差序格局的社會結構及其背后的“差序人格”與自我主義思想依然廣泛彌散在大眾日常生活中,構成了社會轉型的阻滯因素。因此,設法改變思想層面上的“差序人格”,整合個體性與公共性之間的關聯,在塑造個體性的同時來實現社會團結,正是推動社會轉型的必要條件[62]。從這一角度來看,當前中國正在發生的急劇社會變遷雖然對差序格局產生了一定的沖擊,但是同時也為其增添了新的生命力,如何從根本上去“破解”差序格局的這種再生產悖論,就成為了在文化自覺意識指導下必須給予重點關注的一個理論話題。
最后,我們還應該注意到,盡管文化轉型的結果可能表現為一種文化模式的脫胎換骨式轉變,但是就轉型的過程而言,它注定是“循序漸進”式的,因為任何的人類文化實踐活動都不會因為技術的革新、經濟的增長或者社會的動蕩等因素而產生“突發式”的改變,而必然會保持相當長歷史時期的延續性[63]。正因為如此,差序格局并沒有消失在轉型期的中國社會中,而是被人們策略化和工具化地進行了實踐性轉化,并因此而帶來了一系列的社會后果,對中國社會轉型造成了諸多的不良影響,甚至已然成為了中國社會轉型的“文化軟肋”。若要扭轉這種狀況,就應該以“現代自由”作為改革的核心理念,并圍繞著這個理念對差序格局進行現代性轉化[64],并通過“文化自覺”觀念的引導,構建一種現代化的“中國意識”[65]。對于廣大社會學者而言,在轉型期中國社會結構已經發生巨大變遷的語境下,如何借助“社會學的想象力”,更為系統地考察“差序格局”的歷史多樣性、理想類型比較,及其與中國傳統方法論之間的融會貫通,應是研究工作的未來努力方向[66]。可以相信,在文化自覺意識的引導下,在學術界同仁的共同努力下,差序格局應該完全可以通過某種“創造性轉化”機制而成為中國社會轉型的“文化助力”,而不再是一種“文化軟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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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 健]
Chaxu Geju--The Cultural Weakness of Chinas Social
Transformation: Review of Related Literature
XIN Yunxing
(School of Law and Politics,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Jinhua, Zhejiang, 321004, China)
Abstract:
Along with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Chinas market economy and moder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hinese social transformation begin to enter higher stage, cultural transformation is put on the agenda. However, many of Chinas traditional culture elements is not smoothly transform to modernity, but continue their great vitality in the new form. Chaxu Geju is a typical representative of these elements. A large number of studies confirm that Chaxu Geju not only hamper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as modern civil society and interpersonal trust, lead to administrative misconduct, hinder construction of the rule of law, but also make significant negative impact on the growth of modern enterprise system and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of Chinas market economy and so on. In a sense, it has become the cultural weakness of Chinas social transformation.
Key words:
Chaxu Geju; social transformation; cultural transformation; cultural consciousn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