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期中等收入人群消費升級：困境與對策

張定法 劉誠

2018年9月20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完善促進消費體制機制，進一步激發居民消費潛力的若干意見》，其中提出，消費是最終需求，既是生產的最終目的和動力，也是人民對美好生活需要的直接體現。

當前，我國正處于新舊動能轉換的關鍵時期，過去依賴投資和出口拉動增長的紅利基本耗盡，如果不能及時轉變增長方式、轉換增長動能，則有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風險，而要成功跨過“中等收入陷阱”，則必須及時將增長動力切換到依靠創新和消費的新模式上來，以消費升級引領供給創新，以新供給創造消費新增長點，通過消費升級和供給創新的良性循環，從而實現更高水平的供需平衡，這也是實現中國經濟可持續發展的必由之路。因此，在這關鍵時刻，黨中央、國務院提出促進消費升級的舉措可謂非常及時，也非常有必要。

關于消費升級的爭論

2014年以來，消費對GDP增長的貢獻率首次超過投資，成為拉動經濟發展的主動力。今年上半年，全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180018億元，同比增長9.4%，最終消費支出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為78.5%，比上年同期上升了14.2個百分點。但是7月份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名義增長8.8%，比去年增速下降1.6個百分點，如果扣除價格因素實際增長6.5%，比去年增速下降幅度達到3.1個百分點，下降了近三成。從微觀消費來看，榨菜、二鍋頭等低端商品銷量大漲，甚至拼多多等平臺上出現一些山寨和假冒偽劣產品銷量猛增的現象，引發人們對于消費降級的熱議。回顧這一爭論，可以發現，造成這一錯誤認識的主要原因是中國中等收入人群在消費升級中的力量還未充分顯現并被社會大眾所忽視。

經過研究可發現，中國消費增長率依然處于高位，并成為拉動中國經濟增長的絕對主力，極少數低端產品的熱銷并不能否定消費升級的大趨勢。海外奢侈品、高檔白酒、豪華車等增幅依然較快，電商、文化、健康、旅游等領域的消費熱點仍不斷涌現，并不存在所謂的消費降級問題。當然，不可否認，受壓于住房、社保等問題，在中等收入群體消費升級路上確實出現了這樣或那樣的波折，需要引起決策者的重視，以不斷的創新驅動、消費升級來滿足人們向往美好生活的新時代需要。

制約中等收入人群消費升級的困境

考慮到中等收入人群是未來消費升級的潛力所在，在此我們著重分析一些中等收入人群在消費升級過程中可能面臨的局部困境。

第一，消費分層，中等收入人群的消費潛力尚未釋放。

由于商品和服務缺口比較大，長期以來，價格戰成為各大商場的主要武器，增加銷量成為其核心追求。盡管近些年部分商場出現了提高品質的戰略調整，但依舊面臨電商的崛起而受到擠壓。電商之初，大都是從線下到線上的替代性增長，減少了店面租金、加快了物流、鼓勵了個體商戶，使其相對實體店更具備成本優勢。中國消費市場太大，電視機、手機等電子產品以及衛生紙、洗衣液等日常用品消耗非常大，電商大都將精力用在攻城略地上。最近幾年，京東、阿里等開始注重商品品質，但拼多多又異軍突起，這就使得中國消費市場長期處在低端循環。由于所有商家都宣傳正品真貨，消費者對此難以辨別，造成劣幣驅除良幣、價低才是王道的現象。

中國現在有近14億人口，據不完全統計，其中有4億多人口正迅速成長為中等收入群體，按國別來算位居世界第一，超過美國的人口總數；再加上每年大約增長1個百分點的千萬級城鎮人口，世界數據實驗室（World Data Lab）預計2030年中國中產消費高達14萬億美元，消費潛力巨大，但目前難以深度挖掘。

第二，消費承壓，中等收入人群消費顧慮較多。

在一定程度上，就業、收入、社會保障等生活壓力使得中等收入人群不敢隨意花錢，他們甘愿用低端產品湊合著生活，而不是去滿足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當前，房價居高不下，甚至增速時不時加速，一些城市的房租也在暴漲，幼兒園費用高且安全難以保障，小孩接種疫苗出現丑聞，等等，這些問題都在日益加重中等收入人群的顧慮，不得不減少消費，以備未來不時之需。

最近有人炒作，新個稅和新社保可能進一步加重中等收入人群的稅負和社保支出。拼多多等購物網站低端貨品盛行正是“得益于”中低收入人口的龐大基數和疲弱消費能力。房貸、結婚、教育、看病這些因素造成的沉重壓力減少了消費預期，只有不斷改革創新并加大社會保障力度，才能使中國的中等收入群體真正擁有足夠的生活“底氣”并進一步提升消費能力。

第三，產品升級緩慢，優質產品稀缺，難以滿足中等收入人群的美好生活需求。

最近幾年，由于產品品質不高，雖然國內商品價格十分便宜，依然有相當多的人蜂擁前往日本瘋狂購買電飯煲、馬桶蓋等商品。相對來說，國內市場大且壟斷性強，譬如通信、銀行等傳統行業存在較大的壟斷性，即使不需要加大創新只要維持日常運營即可賺取高額利潤的不合理現象。與電商不同，它們往往售價高、受到一定的政策保護，同時創新動力嚴重不足，例如百度的創新就遠低于谷歌，滴滴更是沉迷于市場獨大的共享模式而不思進取，置客戶的安全于不顧。在服務行業，也存在類似中高端供給不足問題，消費者休閑、體驗感的要求逐漸提升，各大公司和景點卻沒有及時跟進，造成大量美好生活需要不能得到滿足。

第四，關稅等問題使得優質產品價格依然較高，中等收入人群轉向海外購。

中國物價高是消費者轉向低端消費的重要原因之一，也導致了大量中產階層不得不向海外購物。按照麥肯錫的數據，中國人口占全球比例為19%，高收入階層人數占全球不足4%，但卻消費了全球32%的奢侈品。事實上，更重要的問題是，在中國銷售的所謂奢侈品，在美歐發達經濟國家中并不昂貴，基本可以進入尋常百姓家，中等收入者完全可以消費得起。進一步降低高端消費品在內的相關產品和服務關稅是拉動消費增長、促進消費升級的主要著力點之一。

激發中等收入人群消費潛力的具體對策

筆者認為，現階段并非消費降級，而是處在消費升級的階段，并且消費越來越向頭部企業集中，市場也不斷有消費熱點涌現。但是居民收入分配成為遏制消費增速上升的重要因素，高收入階層與中低收入階層增速分化，導致邊際消費增速下降。沒有錢、有錢但不敢花、有錢沒地方花都是制約當前消費升級的困擾因素，亟須對癥下藥。

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規模，并將“中等收入群體比例明顯提高”納入“兩步走”發展戰略第一階段目標中。隨著人口老齡化、少子化及收入水平的提高，中等收入群體勢必加速引領中國消費升級，更好滿足美好生活需要。因此，為進一步激發新時期的居民消費潛力，可采取以下幾點改革舉措。

第一，加強核心技術研發，加快推動產品創新和產業化升級，提升產品質量和核心競爭力，培育重點領域消費細分市場，鼓勵和引導居民擴大相關產品消費。

加快提升新型信息產品供給體系質量，積極拓展信息消費新產品、新業態、新模式。升級智能化、高端化、融合化信息產品，重點發展適應消費升級的中高端移動通信終端、可穿戴設備、超高清視頻終端、智慧家庭產品等新型信息產品，以及虛擬現實、增強現實、智能汽車、服務機器人等前沿信息消費產品。創新發展滿足人民群眾生活需求的各類便民惠民生活類信息消費。進一步推動基于網絡平臺的新型消費成長，優化線上線下協同互動的消費生態，通過提高供給質量，更好滿足現階段居民消費提質轉型升級的新要求。

第二，把教育和健康等民生問題作為經濟增長的著力點，加大投資力度，全面營造良好消費環境，不斷提升居民消費能力，促進消費升級。

相關決策機構應進一步深化教育辦學體制改革，推動教育向社會開放、向產業開放。同時應進一步大力支持社會力量舉辦滿足多樣化教育需求、有利于個體身心全面健康發展的教育培訓機構。例如引導社會力量按照規范要求舉辦普惠性幼兒園和托幼機構，鼓勵各地因地制宜多渠道增加供給，允許各類企業以資本、技術、管理等要素依法參與辦學并享有相應權利。與此同時，更加重視全民健康的保障作用，進一步深化醫改，通過采取緊密型醫聯體、遠程醫療、對口幫扶等多種創新方式促進醫療資源向基層下沉，同時推進分級診療和家庭醫生簽約服務的普及化；加大健康扶貧工程力度，改善普通老百姓的防病治病條件，實施更精準的大病保險政策并推動各類醫保銜接，防止因病致貧、因病返貧，減少居民消費的后顧之憂，營造良好的消費環境，增強合理消費預期，提高他們的消費潛力。

第三，完善有利于提高居民消費能力的收入分配制度，增加低收入群體收入，擴大中等收入群體。

多措并舉保障和擴大居民的收入，對現行的企業工資分配的宏觀制度進一步完善，同時依法推進工資集體協商，建立市場化的工資決定機制和正常增長機制。在實際操作中，嚴格落實以增加知識價值為導向的分配政策，擴大高校和科研院所收入分配自主權，建立公務員和企業相當人員工資水平調查比較制度，推進實施重點群體增收激勵計劃，以創新勞動就業模式、新型業態和提升金融服務質效等方式進一步拓寬居民勞動收入和財產性收入渠道。深入推進實施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基金中央調劑制度，同時不斷探索建立低收入群體基本生活現金救助、實物救助和救助服務相結合的社會救助方式，按照滿足基本生活需求的標準核定救助標準，并根據價格水平動態調整，進一步完善多層次社會保障體系，消除居民消費的后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