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本 新價值 新理論

阿 菩

如果我們以1997年羅森在臺灣發起中國玄幻武俠啟蒙運動，并在互聯網上創作《風姿物語》為起點，網絡小說在華語世界的發展已經走過了將近21年的時間，相對于3500年的中國文學史，這個時間長度短得不值一提，但就是在這么短暫的時間里，包括在座各位在內的網文作者們，卻碼出了超過過去3500年文字總和的字數。只從體量而論，這已經是一項驚人的成就。雖然，數量不能代表一切，但我們也都知道另外一個真理：量變到了某個界點就會引起質變。

21年來，以長篇小說為主力軍的網絡文學，借助市場的力量野蠻生長，最終在互聯網傳播技術的支撐下逐漸鞏固地盤，如今又在文化產業以及IP熱潮下，不斷拓展著自身的讀者市場和盈利模式。相對于日漸衰微的紙質出版文學，網絡小說每年都有驚人的產出量和市場盈利值，各個作家富豪榜中頻頻看到網絡作家的身影，所有這一切都在釋放一個信號：網絡小說在當下這個時代具有巨大影響力！

正是這種影響力，倒逼著主流文學界正面承認網絡小說的存在——是的，我在這里用的詞是“倒逼”。我本科和博士讀的都是中國語言文學專業，作為一個科班出身的網文老作者，沒有人比我更清楚20年前網絡小說是何等的無名無分！

當初的我們在各個文學論壇碼開了在傳統文學圈看來“不登大雅之堂”的文字，然后其中的幸運者才能進入臺灣的繁體出版流程，粗制濫印的小說散落在臺灣街頭小巷的各個租書店，再跟著越過海峽在大陸這邊成為盜版書。那個時候，不少作者經過盜版書攤時看到自己的名字，并不氣憤，反而欣慰，我們中的一些人甚至都不求從小說創作中得到回報，只要我們的書在署名的時候，不被換上“黃易”就行了。

在羅森發軔之后，《紫川》《誅仙》《小兵傳奇》陸續登場，大陸的作者在上世紀90年代末開始和臺灣的作者爭奪通俗文學在臺的話語權，然后在不到十年的時間里取得了壓倒性優勢，征服了臺灣市場，再然后，就是VIP制度的建立和全面興起了。

在那至少十年的時間里，網絡小說的影響越來越大，但與之相伴隨的是對它的評判一直嚴厲。在資本介入和自媒體成為主流傳播渠道之前，主流文學界以及評論界對網絡小說一直是俯視的、鄙夷的的態度，甚至并不認為網絡小說是文學。

不少比較保守的文人學者，直到今天都還把網絡小說看作下里巴人，一些傳統作家雖然很艷羨網絡小說擁有的讀者數量，但字里行間卻總是認為網絡小說是不上檔次的，是“不懂得文藝”的那批網民才會喜歡的東西。這部分保守者就算關注網絡小說的發展，也是將其當作一個社會現象來關注，而并沒有真正接受和欣賞網絡小說的文本本身。

這反映到文學現實中，就是網絡小說在官方的文學評價中嚴重缺位：在文學理論方面，翻開各個大學主流的文學教科書，普遍是沒有網絡文學的位置的，如果有，多半也是一筆帶過；在獎項評比方面，網絡小說得到的官方獎項屈指可數；在文學組織方面，盡管中國作協和各地作協近幾年自覺在加大對網絡作者的引入，但反映到各種數據上，仍然與網絡小說所擁有的讀者群數量，以及網絡小說在當下的社會影響力嚴重不匹配。

但是，資本的介入和網絡小說所改編的影視、游戲的霸屏效應，倒逼著包括作家與評論者在內的所有人重新正視網絡小說。網絡小說不只是作為一種文學現象存在，不少前衛的評論者也開始進行文本研究和作者研究。

從一開始的大面積否定到后來的逐步接受，再到今天的無法忽視，網絡小說不只實現了它的市場價值，而且正在實現其文學價值。雖然，由于網絡小說的各種超前屬性，導致了現有的文學理論無法有效地對網絡小說進行公允的評價，但舊的文學理論從來就無法阻止新的文學模式的誕生與發展，相反，新的文學文本，必定會帶來新的文學理論，并一定會成為下一個文學年代的標桿，這是我一直相信的事情，而且它也正在變成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