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定詞“不”和“沒”的用法差異

陳 筱 杭明麗 童小霞

一、前言

否定是整個語言系統的基本語言現象，是一種普遍的語言概念，多年來一直是學者們關注的重點，尤其是否定詞的研究。漢語否定詞主要有“不”、“沒”、“別”、“非”、“莫”等，其中關于“不”和“沒”的研究尤為受到關注。從句法搭配的特點上看：“不”和“沒”都可以放在動詞，形容詞和動賓詞組前，表示否定。從這個角度來看，“不”和“沒”好像并無區別，但在實際使用中，“不”和“沒”卻受到諸多限制，有很大的差異。學界在分析影響“不”和“沒”使用的因素時，各執一詞，本文將各家觀點整理歸納，總結出影響“不”和“沒”用法差異的4個因素。

二、“不”和“沒”的對比分析

（一）時和體

“不”和“沒”是否受時的制約，目前在學界中尚未有定論。李鐵根（2003）認為無條件的泛時句和形容詞前一般都用“不”來否定，不受時間的制約。張孝忠（1984）、戴耀晶（2000）等認為“不”和“沒”都不受時的制約。而呂叔湘（1996）認為“沒有”限于指過去和現在，是受時間制約的。

關于“沒”是否能否定將來，各家觀點不一。白荃（2000）認為“沒”否定將來是有條件的。在假設句和表示估計的句子中，“沒”可以用于將來。例如：

（1）如果到明天晚上10點她還沒回來，你就給我打電話。

（2）我估計明天早上你回到家時，孩子還沒起床。

這四個例句中的“沒”或“沒有”否定的都是相對于現在的將來某個時刻之前的動作或行為。例（1）的“沒（有）”用于假設句里，例（2）的“沒（有）”用于表示估計的句子中。

上述觀點認為“不”和“沒”均能否定“過去”，那么同樣是否定“過去”，用“不”和“沒”有區別嗎?

（1）他以前不做飯。

（2）他以前沒做過飯。

（3）我昨天沒去過學校。

（4）我昨天不去過學校。

顯然這是有區別的。首先是對“過去”時間有著不同的要求。比較例句（1）和（4）可知：“不”雖然也用于對“過去”的否定，但是這個“過去”必須是時段；而包含有明確過去時點的句子，只能用“沒”來否定。不能用“不”否定。“沒”既可用于“過去”時段。也可以用于“過去”時點，如例句（2）、（3）。王環宇（2000）也認為“不”本身不能否定過去的動作或行為，如果要用“不”否定已發生的事情，必須用表示過去的時間或短語。（昨天他不去，今天去了。）

對于體范疇方面，完成或實現體、持續或進行體、經歷或終結體都可以由“沒（有）”進行否定，而不能用“不”進行否定。單用“沒（有）”否定的句子是沒有任何“體”的意義的，只有加上表示“體”的標記才能表示“體”的意義（葉舒 2012）。王燦龍（2011）認為“不”和“沒”的區別主要體現在體范疇和“有意”這個語用義方面。完成體義是“沒”有“不”無，“有意”義是“不”有“沒”無。

（二）主觀和客觀

白荃（2000）認為“不”和“沒”的主要差別在于：“不”主要是從主觀的角度否定動作發出者（主語）發出某個動作行為的主觀意愿或說話者的主觀評價，另外還可以否定自然界的某些運動本身及廣義上的性質狀態。如例句（1）-（3）所示：

（1）他不吃晚飯。（“不”否定的是動作發出者“吃晚飯”的意愿）

（2）這件事不用多說。（“不”否定的是說話者的主觀評價）

（3）昨天下午就不下雪了。否定動作（“不”否定的是“下雪”這種自然現象到某時不再持續下去了）

而“沒”是從客觀陳述的角度否定某種客觀事實，所謂客觀事實包括動作的發生、進行、完成，或過去的經歷。如例句（4）-（7）所示：

（4）他沒吃晚飯。（“沒”否定的是“吃晚飯”這件事的發生）

（5）他沒在學習。（“沒”否定的是“學習”的行為正在進行）

（6）我還沒練完鋼琴。（“沒”否定的是“練鋼琴”已經完成）

（7）來這以前我沒見過他。（“沒”否定我來這以前曾見過他的經歷）

白荃把主觀與客觀作為“不”和“沒”在使用差異上的主要區分因素，而許建章（2004）把主觀與客觀作為次要因素來區分“不”和“沒”。王立群（2006）又在主客觀的基礎上注意到了動詞與“不”、“沒”搭配時的差異，提出自主動詞如“去”“看”等，都表示說話人的主觀意志，是說話人可以控制的行為動作，包括能愿動詞，要用“不”否定。如果是非自主動詞，說話人不能控制，那么就不能用“不”否定了。但我們習慣用“不懂”、“不知道”，即用“不”否定非自主動詞，因此王立群的觀點也不能完全自圓其說。

（三）謂詞性成分的性質

聶仁發（2001）從語義特征的角度采用二分法對謂詞性成分作了分析，發現“不”否定的是性狀，是靜態的，“沒有”否定的是變化，是動態的。如例句（8）所示：

（8）a.天不亮，我們就出發了。

b.天沒亮，我們就出發了。

聶仁發（2001）、許建章（2004）將靜態和動態這一語義特征表述為活動與非活動，實際也表示相同的意義。謂詞性成分的時間性也是一個區分“不”和“沒”的影響因素（郭銳1997，劉同貴2008）。郭銳認為過程結構是從靜態角度對謂詞性成分進行分類，而時狀則是從動態角度對謂詞性成分的分類。“不”是對非過程時狀的否定，“沒（有）”是對過程時狀的否定。

（四）事件的已然性和未然性

李鐵根（2003）認為敘述性已然句表示過去時間的否定只能用“沒”，不能用“不”。例如：墻上沒掛過油畫。另外在相對時間句中，“不”可以否定后時句；“沒有”可以用來否定已然前時句和未然前時句；已然后時句是不能用“沒有”來否定。許建章（2004）則提出：在已然狀態下，可以有條件的用“不”來否定；而在未然狀態下，只能用“沒”否定。與許截然相反的是王立群（2006）提出了：“不”否定一種動作行為，一般都是尚未發生的情況，是未然的動作行為。“沒”否定一種動作行為，否定的是過去的情況，是已然的動作行為，“沒去”是說在過去沒有發出“去”這個動作行為。

三、結語

我們分析總結了“不”和“沒”的用法特點，找出了它們之間的差異，我們認為“不”和“沒”用法上的差異主要是與謂詞性成分的性質有關，其他因素可能會影響“不”、“沒”的使用，但不是主要因素。在實際中，我們要把握“不”和“沒”的區別，注意影響因素之外的特殊情況，做到正確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