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范寬《溪山行旅圖》與米開朗琪羅《大衛》之間的內在關聯性

■馮 哲/湖北美術學院

“范寬，又名中正，陜西華原人，性疏野，嗜酒好道，初學李成，后感悟與其師于人者，未若師諸造化，遂隱居終南，太華，對景造意，寫山真骨，自成一家”。在畫史中對范寬的記載中基本都有這樣的描述。由于終年地處陜西且性格爽快，范寬作品磅礴大氣，大西北的雄奇自然景觀在塑造了范寬寬厚性格的同時也塑造了范寬大氣的繪畫風格與雄強的筆墨語言。《宣和畫譜》中著錄彼時宮廷收藏其作品數量就達五十八件，而其中又無疑以《溪山行旅圖》最為經典。

《溪山行旅圖》縱206.3厘米，橫103.3厘米，巨大的畫幅尺寸使得觀者矗立其畫面前便能感受到一種鋪面而來的氣勢與壓迫。仔細觀看過《溪山行旅圖》的朋友們都知道在《溪山行旅圖》中主體的最高峰位于整個畫面的中心，雖然屬于遠景但毫無疑問畫面的近景和中景都是讓位于這一主要遠景的，這便造成了這樣一種強烈的視覺效果即在畫面中遠景主峰仿佛一道豐碑矗立眼前，壓的人好像要透不過氣，而除了主峰以外在近景和中景的安排上不論是樹木土石還是屋宇樓閣都以一種團塊造型出現，在視覺上給人以一種整體感和結實感。為了使畫面更加雄渾厚重，在筆墨語言的表現力上畫家也是獨出心裁?！断叫新脠D》中皴法主要使用“雨點皴”或者叫“豆瓣皴”，筆法硬朗結實以體現山體結構的肌理以及體積，而皴法更是以“積墨”技法層層覆蓋疊加，最后畫面的墨色深沉厚重，觀者站立于作品前仿佛能感受到一種浩然正氣鋪面而來，在二維的平面圖像前由于畫家對構圖章法的巧妙安排以及對筆墨造型語言的合理運用使得《溪山行旅圖》其實在整體上同時也給予了觀者一種雕塑般的凝聚力以及穿透力，尤其是圖卷中主峰的巍然聳立最能體現出山體雕塑一般的厚重感以及體量意識，這種扎實的藝術效果在其后的藝術家中雖然也多有模仿，但鮮有能與之媲美的。而與范寬相似的是米開朗琪羅一生也創作了無數的繪畫與雕塑，其作品大多在今天仍有留存，而在他所有作品里又無疑以雕塑《大衛》最負盛名。

《大衛》創作于十六世紀初，彼時中國已至明代。作品像高3.96米，連同基座達5.5米，用整塊大理石雕刻而成，重量高達5.46噸。如果單以作品尺幅以及體積來論，我們便可以輕易發現《溪山行旅圖》與《大衛》之間的相似之處。龐大的尺寸以及巨大的尺幅會給觀者以一種第一印象上的強烈的視覺沖擊力與震撼力。其次由于作品《大衛》是立于近1.54米的基座之上，因而觀者在欣賞作品時必會以一種仰視的角度進行觀賞，這種仰視的觀看方式無形中強化了作品的高大以及崇高，這是一種類似仰視領袖一般的觀看視角，這種視角在范寬的作品中又有了某種驚人的相似之處，我們會發現在《溪山行旅圖》中畫面主峰就仿若豐碑一般聳立于中軸線上，在講究散點透視的中國畫中這樣一種構圖形式無形中強化了主峰對觀眾的一種心理上的壓迫以及沖擊，因而不論你是在欣賞《大衛》還是《溪山行旅圖》，第一印象一定是種猶如大潮將至般的巨大氣勢。再次如果將作品《大衛》從中剖開，我們會發現主人公的兩邊身體就仿佛中國畫中的陰陽黑白對比，一半身體由于右腿承重而處于一種緊張的準備狀態，仿佛一張拉滿的弓，而另一半身體則因為左腿微微翹起而處于一種放松的準備狀態，好似一根松弛的蓄勢待發的利箭。這樣一種緊張中裹挾著放松感的人物動態生動塑造出了主人翁即將進行戰斗前的身體狀態。而雕像頭部作為整體最為精彩的一部分神色堅毅，微微左轉，頸部的青筋凸起，上嘴唇以及鼻子附近的肌肉也是緊緊地繃在了一起，眼睛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前方，配合整體動態給人以一種力量與美的默契，放松與緊張的完美融合。而同樣在作品《溪山行旅圖》中除了通篇的山峰聳立在畫面近景當中有一隊商旅人馬在行走趕路，雖然相較于畫面整體這一隊人馬極為渺小，仿佛滄海一粟，但在應題的同時其實正與山峰的靜謐與安詳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動態的比對。人世間的匆忙與大自然的幽靜就好似太極雙魚圖般完美契合在了一起，為作品平添一份世俗氣息。這種動與靜的結合不論是在作品《大衛》還是《溪山行旅圖》中都有很好的體現。

最后，人類有膚色以及人種的區分，但是藝術作品沒有。東西方藝術作為人類思想與技藝的結晶在本質上都具有某種共通之處，在中西方藝術碰撞與交融的今天對這些共通點進行分析與體悟對我們的創作和學習都是有著莫大幫助的。

［1］宗白華.美學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2］李澤厚.美的歷程［M］.北京:三聯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