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字源流考

■胡 森／山東師范大學(xué)

“幫”是“幫”的現(xiàn)代簡化字，源起較晚，未見于《說文》。北宋《廣韻》有“幫，衣治鞋履”；《集韻·唐韻》釋“幫，治履邊也”。宋蔣捷《柳梢青·游女》：“柳雨花風(fēng)，翠松裙褶，紅膩鞋幫?！贝私匝浴皫汀弊峙c鞋子義屬相關(guān)，或指稱鞋子的兩側(cè)與四周邊緣立起的部分，即所謂鞋幫?！皫汀弊旨嬗小皫?、鞤、幫、幇、?、縍、?”等異體字。但關(guān)于“幫”字的源流問題，目前學(xué)界還未有相關(guān)論述。本文試從義符和聲符分別入手，借助我國傳統(tǒng)的服飾文化和相關(guān)的民俗文化，通過本義探求和形聲字的造字方式來說明上述異體字中何者為最早的源頭，何者為改換聲符或義符產(chǎn)生的異體，兼論它們產(chǎn)生的原因及大致時代等。

一、“幫”字及其異體字的義符考察

“幫”字的上述八個異體字均為形聲字，分別使用了“皮、革、帛、糸”四種義符，皆是表示“幫”（鞋幫）材質(zhì)方面的意義類屬。若以其所示的材質(zhì)為標準，將義符略加分類，則“皮、革”是為一類；“帛、絲”是為一類；“巾”可自成一類。

清代朱駿聲在《說文通訓(xùn)定聲》中言道：“古曰舄曰屨，漢以后曰履，今曰鞵（鞋）”。即言周秦時代將鞋子稱作“舄”或“屨”，秦漢以后則稱之為“履”或“鞵”，其實這只是一種較為粗略的概括?！秲x禮·士冠禮》：“屨，夏用葛……冬，皮屨可也。”宋高承《事物紀原·衣裘帶服》中釋“屨”曰：“草履也。《詩》‘糾糾葛屨’是也?！短祈崱吩唬骸椋輰?，黃帝臣子則所適’。”該書在考據(jù)“鞋”時又言道：“古者草謂之屨，皮謂之履?！秾嶄洝吩唬骸P，夏商皆以草為之，周以麻’?！庇纱擞^之，鞋子產(chǎn)生的時代很早，夏商時期便已存在。秦漢以前鞋子的材質(zhì)主要有兩類：一類是草、藤、麻等，這類鞋一般稱作扉、屨等。二是皮質(zhì)鞋，可稱作鞮、靸、鞜等，這類鞋皆從革，革者，皮也。烏丙安《中國民俗學(xué)》語：“最早用獸皮毛裹足以御寒避傷……底與邦（幫）同用一層牛皮，是古俗的遺留?！鼻貪h時期的制鞋水平已經(jīng)較高，許氏《說文》中的“履部”“尸部”“革部”“糸部”“烏部”中皆有表示鞋子的詞，大都因材質(zhì)、樣式不同而名稱各異，可知此時鞋子材質(zhì)已經(jīng)逐步擴展到了木、絲、麻等。

因此，表示“鞋幫”意義的“幫”字，其早期寫法也應(yīng)該與麻草類或皮革類相關(guān)，因而是以“艸”“皮”“革”等為義符的。隨著鞋子制作材料的泛化，絲綢、布帛類的鞋子開始由最初產(chǎn)生到大眾化的普及，從“絲”或者從“帛”的一組異體字也隨之產(chǎn)生。

二、“幫”字及其異體字的聲符考察

上述“幫”字及其異體字，若按聲符可分為三類：從封得聲，從邦得聲，從旁得聲。那么以“封”“邦”“旁”為聲符的三組字，誰又產(chǎn)生的更早呢？

考察古文字形體和文獻可知，“封”的造字本義是：在封地四周種上了草木以示領(lǐng)地界限。后又引申出“邊界、邊境”的意義?！吨芏Y·春官·保章氏》：“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鄭注：“封，猶界也?！薄鞍睢迸c“封”同源，本義是“古代諸侯的封國”，后來同樣引申出了“疆界、邊界”義。

“旁”的造字本義現(xiàn)已不明，《說文》：“旁，溥也。”《廣雅 ·釋詁》：“旁，大也。”大概都是后起字義。甲骨文中皆用于方國名、地名、人名等，如《小屯南地甲骨》918：“貞，王令旁方桒”。諸家考釋亦不相同，或言像披枷流放之形，或言表四方偏遠之義等。本文認為：“旁”字是由、和兩部分構(gòu)成的會意兼形聲字。像高圈足盤形，有“旁側(cè)、外側(cè)”之意?！秲x禮·大射儀》：“左右曰方”，注：“出旁也”。因此，“旁”的本義很可能是盤子周圍的延口部分，后又引申泛指“邊、側(cè)”之義。

形聲字最初都是通過在已有的文字上加注定符或音符而產(chǎn)生的，后來人們還直接用定符和音符組成新的形聲字。不過就漢字的情況來看，在已有的文字上加注定符或音符，始終是形聲字產(chǎn)生的主要途徑?！芭浴钡谋玖x（盤之邊）與“幫”字“治履邊也”（履之邊）含義存在共性，二者都是指稱某一事物四周立起的邊緣部分。因此，從“旁”得聲的一組異體字，它們在造字之初應(yīng)該是會意兼形聲字。相較于從“邦”得聲和從“封”得聲的兩組異體字而言，會意兼形聲更加符合人們的造字心理。

三、結(jié)語

綜合上述對義符和聲符的考察，我們認為：在“幫”字的“鞤、幫、幇、幚、幫、 、縍、 ”等眾多異體字中，以“革、皮”為義符，以“旁”為聲符的“ 、 ”二字應(yīng)該是最早的源頭?！皫?、縍、鞤、幚”四字始見于宋代文獻，且有從“封”得聲，可知“幫”和“鞤”在造字之時，“封”字應(yīng)該尚讀重唇。因而其產(chǎn)生年代應(yīng)該在初唐以前，不晚于中唐。“幫、幇”二字的產(chǎn)生年代則更晚一些，“幇、幫”所以從“巾”，是因“帛”字省形而產(chǎn)生的后起分化字。即言“幫”字省形作“幇”，“幚”字省形作“幫”，兩者字形的省減是一一對應(yīng)的關(guān)系。這體現(xiàn)了造字用字者對于經(jīng)濟性原則的追求。

參考文獻：

［1］朱駿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M］.北京:中華書局，1984:610.

［2］［3］（宋）高承.事物紀原［M］.北京:中華書局，1989:158.

［4］烏丙安.中國民俗學(xué)［M］.沈陽:遼寧大學(xué)出版社，2002.

［5］裘錫圭.文字學(xué)概要［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