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高級漢語視聽說教材分析

■劉宏帆／深圳職業技術學院

隨著國際漢語教育的迅速發展，國際漢語教材的出版也呈繁榮景象，但有一點現象值得注意，從1990年中國內地第一部對外漢語視聽說教材《你好，北京》正式出版至今，只有22部教材出版面世，這與其他類型教材出版的欣榮不相匹配。王飆（2009）理清了漢語視聽說教材的編寫現狀，本文主要通過對五本中高級漢語視聽說教材的詞匯及編寫分析等提出一些值得注意的問題和借鑒的方面。我們考察的教材來源為國家漢辦國際漢語教材研發與培訓基地（中山大學），在教材庫中搜索“視聽說”，其中明確標明“中高級漢語視聽說教程”的有以下五本：

《快樂中國人·中高級漢語視聽說教程》1（王曉凌主編，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簡稱《快樂》）

《中高級漢語視聽說教程·秦淮人家》上（李菊先、王樹峰，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03，簡稱《秦淮》）

《中國城市名片（旅游篇）·中高級漢語視聽說教程》（鄒勝瑛等，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簡稱《旅游》）

《中國城市名片（民俗篇）·中高級漢語視聽說教程》（鄒勝瑛等，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簡稱《民俗》）

《走進中國百姓生活——中高級漢語視聽說教程》（劉月華等，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06，簡稱《走進》）

另外，我們還考察了一本中級漢語視聽說教材的情況，以便進行比較分析。

《中國人的故事——中級漢語精視精讀》（余寧，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08，簡稱《故事》）

表2 6本教材第二課生詞難度統計表

教材名 第二課詞數甲級詞（個/%）乙級詞（個/%）丙級詞（個/%）丁級詞（個/%）超綱詞（個/%）專名（個/%）固定格式（個/%）《快樂》 34+1 4/11.43 12/34.29 5/14.29 2/5.71 11/31.43 0 1/2.86《秦淮》 39+25 1/1.56 0/0 14/21.88 6/9.38 18/28.13 0 25/39.06《走進》 131+8 11/7.91 29/20.86 25/17.99 23/16.55 43/33.81 2/1.44 6/4.32《旅游》 58+13 0/0 0/0 7/9.86 19/26.76 32/45.07 10/14.09 3/4.23《民俗》 28+7 1/2.86 0/0 0/0 5/14.29 21/60.00 4/11.43 3/8.57《故事》 76+4 1/1.25 29/36.25 24/30 8/10 14/17.5 2/2.5 2/2.5

我們對6本教材進行詞匯數量統計，使用“中文助教”人工分詞軟件結合人工干預，抽取6本教材第二課的生詞進行詞匯難度和常用度統計，再結合《國際漢語教育用音節漢字詞匯等級劃分》對超綱詞進行分析，根據統計數據和對6本教材的綜合考察得出一些關于中高級漢語視聽說教材編寫的建議。

一、教材詞匯分析

（一）詞匯數量分析

我們統計了6本教材生詞表中所列出的生詞數量，詳見表1。

表1 6本教材的生詞表統計

教材名完成單課的建議課時數（節）平均生詞數（個/課）單課最多生詞數（個）單課最少生詞數（個）每課時平均生詞（個）《快樂》 2 39.10 61 25 19.55《秦淮》2（實應為4） 74.25 104 45 37.125《走進》無說明，或3 165.20 218 127 55《旅游》無說明，或2 42.00 61 30 21《民俗》無說明，或2 34.31 59 25 17.16《故事》無說明，或4 77 80 74 19.25

從表1可見：多數教材對單課詞匯數量的控制較好，《走進》和《秦淮》單課所列生詞數量太多，會造成較高的學習難度。中高級漢語視聽說課每節課應該出現多少生詞是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除了《走進》和《秦淮》，其他4本教材每節課要處理的平均生詞都在20上下，作為精視精聽材料，這個數字大致合理。

（二）詞匯難度分析

我們使用“中文助教”軟件對6本教材第二課的生詞表中所列出的生詞進行分析，見表2。

從表2可見：

（1）《民俗》和《旅游》二書的超綱詞數量明顯高于其余各書，對生詞難度沒有進行很好的控制，會造成學生難于學習。

（2）《秦淮》一書固定格式所占的比重明顯高于其余各書。如“兩面三刀”、“只要身子正，不怕影子斜”、“真有你的”等。這類固定格式列入生詞表的做法值得商榷。

（3）中高級階段適當教授一些超綱詞匯無可厚非，但不宜太多，我們認為仍應以綱內的丙、丁級詞為主。經統計我們發現有三本教材第二課的“超綱詞+專門+固定格式”數量超過全部生詞的一半：《秦淮》、《民俗》和《旅游》。以《民俗》為例，“超綱詞+專門+固定格式”數量達到80%，這樣的詞匯難度勢必導致老師難教、學生難學，所學內容的交際性大打折扣。

（三）新舊大綱超綱詞匯考察

由于語言是在不斷發展變化的，詞匯的發展尤為迅速，我們根據《國際漢語教育用音節漢字詞匯等級劃分》對6本教材第二課生詞進行考察，發現超綱詞匯的比重比起根據舊大綱進行的統計來有明顯下降，詳見表3。

表3 新舊大綱超綱詞比重對比

教材名 第二課詞數舊大綱超綱詞（個/%）新標準超綱詞（個%）《快樂》 35 11/31.43 7/20.00《秦淮》 64 18/28.13 12/18.75《走進》 139 43/33.81 19/13.67《旅游》 71 32/45.07 19/26.76《民俗》 35 21/60.00 16/45.71《故事》 80 14/17.5 8/10

從表3可見，以新標準大綱為標準，6本教材第二課生詞的超綱詞比例有明顯下降。這是因為隨著時代的發展，原有的超綱詞匯可能已經進入常用詞匯系統，變成社會生活交際中經常使用的詞匯。

現將6本教材第二課生詞表中原屬舊大綱超綱詞部分的詞匯與新標準對照，如下：

Ⅰ普及化2：出租車、身份證

Ⅱ普及化3：熟人、所長

Ⅲ中 級：灰色、案子、在場、白領、嬌氣、困擾、總監、沖動、微波爐

Ⅳ高 級：介入、緊接著、面部、肇事、破案、證人、單身、車型、作證、馬桶、公款、精髓、崇尚、炫耀、回味、潛水、貪婪、知己、風情、頂多、救護車

Ⅴ高級附錄：蹭、安穩、偏方、祭祀、涌入、椰子、松弛、生硬、喜糖、水靈、嫌棄、搞鬼、涮、幫手

表4 詞匯常用度分析

教材名 統計詞數（除固）1-1000（個/%）1001-2500（個/%）2501-5000（個/%）5001-8000（個/%）8000+（個/%）《快樂》 34 5/14.71 9/26.47 7/20.59 0/ 0.00 13/38.24《秦淮》 39 1/2.57 5/12.82 5/12.82 4/10.26 24/61.54《走進》 131 18/13.74 18/13.74 31/23.67 1712.98 47/35.88《旅游》 58 1/1.72 1/1.72 11/18.97 7/12.07 38/65.52《民俗》 28 0 2/7.14 1/3.57 4/14.29 21/75.00《故事》 76 10/13.2 19/25 30/26.3 11/14.5 16/21.1

（四）詞匯常用度分析

本文選取“中文助教”SVL漢語常用度等級詞表為依據，對6本教材第二課所列的生詞進行統計，排除“固定格式”，得到統計結果詳見表4。

一般認為，8000以上（8000+）詞為“低頻詞”（周小兵、劉婭莉，2012），我們認為低頻詞過多會降低所學內容的交際性，不利于教學。由表4可見，《秦淮》、《旅游》和《民俗》的生詞表所列的詞匯中均超過六成為低頻詞，《民俗》更是達到75%。低頻詞并非口語中普遍使用的詞匯，學生“視、聽”后做“說”的練習會很難使用，增加詞匯學習的難度。

二、討論及建議

王飆（2009）將視聽說教材分為三類：“A類：為外國人學漢語拍攝漢語教學片，之后同步出版教材”；“B類：紙質教材先出版，獲得巨大成功后根據課文追加拍攝教學片，輔助教學”；“C類：直接選用現成的影視作品變成教材”。他從七個方面分析了三種類型教材的優劣，得出C類教材最適合作為視聽教材的視頻素材的結論，我們同意他的這項觀點。

本文考察的6本教材的視頻來源均屬C類，根據內容略有不同：a.來源于故事片，如《快樂》、《秦淮》、《走進》；b.來源于紀錄片，如《旅游》、《民俗》、《故事》。

（一）視聽說材料的選擇及對詞匯難度、數量的控制

趙立江（1997）的調查顯示，比起提高說的能力，留學生更傾向于把提高聽的能力作為視聽說課的第一目的。可見，中高級漢語視聽說課應借助視覺手段，把提高學生的聽說能力作為重點。

由此，我們認為要為學生提供基于真實語料的視聽材料，中高級漢語視聽說教材的選材應以C類現實影視材料為主，尤以“故事片”而非“紀錄片”為佳，這與我們對6本教材的詞匯考察結果不謀而合。《旅游》和《民俗》二書的詞匯難度明顯高于其他教材，詞匯常用度明顯低于其他教材。這是因為其選材源自電視系列片《城市名片》，畫外音是介紹說明性質的材料，無故事情節，涉及歷史、文化等方面的內容，所用詞匯書面色彩濃重，這些內容更適于在文化課而非視聽說課中教授。我們可以將這類教材看作徒具形式的“偽視聽說”教材。請看源于此二書的超綱詞匯示例：恣肆、消魂、翩然、橫亙、錯愕、游弋……

來源于故事片的其他3本教材（《快樂》、《秦淮》、《走進》）詞匯難度控制相對較好，詞匯常用度也較高，因為選材來自真實生活，詞匯源自生活口語，雖不乏習語俗語，仍比書面色彩濃重的詞匯容易學習。我們可以將這類教材看作神形兼備的“真視聽說”教材。請看源于此3本教材的超綱詞匯示例：自個、生銹、頂多、變態、白領、馬桶……

《故事》一書選材也來自紀錄片，但內容與中國百姓生活息息相關，不乏對真實人物的采訪，也以口語語體為主，而經改編后加入的介紹說明性文字，實現了編者對詞匯難度的控制，故此教材選材雖源自“紀錄片”，但對詞匯難度及常用度的控制較理想。

可見，要實現對中高級漢語視聽說的教學目的，在教材編寫中應以來源于影視作品以對話形式推動情節發展的“故事片”為主，來源于“紀錄片”的材料應選擇有口語語體傾向的，并加以適當改編。

（二）詞匯數量的控制與精、泛之辨

同為來自故事片的三本教材在詞匯數量上也有明顯差別。《走進》的單位時間內需要學習的生詞數量遠遠高于《快樂》和《秦淮》。如此高容量的內容很難在課堂的規定時間內完成，適于作為泛視泛聽材料使用，將部分內容用于學生課后自學。《快樂》和《秦淮》的容量適當，適于作為精視精聽材料使用，用于課堂教學。

這也提醒中高級漢語視聽說教材的編寫者應注意教材的定位，區分精聽與泛聽的材料。甚至在教材編寫中，可以將精、泛內容相結合，精聽部分課堂重點解決，泛聽部分由學生課下完成，由于視聽材料有情節驅動，學生自然能對材料保持較高的興趣，這樣的編排可以充分調動學生課后學習的積極主動性，提高學習效率。《快樂》一書前10課為精聽課文，后5課為泛聽課文，這種嘗試值得借鑒，但如能將精聽與泛聽課文有機結合在同一課中似乎能收到更理想的教學效果。

（三）語言點的處理

6本教材都將不宜處理為生詞的語法點或需重點講解的詞匯進行專門注釋，這點已成各位編者的共識。但我們發現《秦淮》一書在生詞表中列出大量的習語俗語，也同時出現在語言點的注釋中，如“賤得連骨頭都沒有了”、“有其母必有其女”、“少來這一套”等。這些短語不適宜處理為生詞，應放在語言點注釋部分單獨解釋。這些習語俗語如缺乏語境，教師難于講解，學生難于理解，放在視聽說材料中由于有上下文語境，學生更容易獲知其義。

（四）符合規范性還是體現地域特點

我們在對6本教材進行詞匯考察時，還發現一個現象——由于編劇、演員、拍攝地點的不同，影視作品必然會帶上一些鮮明的地域特點。《走進》一書選材來自拍攝于北京的電視連續劇，人物對話富于北京話口語詞匯，如：玄乎、閑雜盲流、撂、摳摳唆唆、緊著點兒賬、面生、摻和……《秦淮》一書選材來自拍攝于南京的電視連續劇，人物對話富于南京地域色彩，如：南京大蘿卜、蠻、小來兮、挺尸……

關于視聽說材料的選材，有人認為“所選材料的語言必須是規范的普通話”（羅慶銘，1996），這條原則非常理想化，實踐起來難度較大，我們認為中高級視聽說漢語材料的語言應在盡量規范化的原則下，允許地域特點的存在。許多漢語老師都注意到這樣一個現象——留學生在課堂上能聽懂老師的話，但是課堂以外很難聽懂老百姓的話（唐荔，1997）。中國地域寬廣，不同地區的人說普通話必然會帶上地域特點，數量眾多的俚語俗語、方言詞匯不屬于普通話，但卻是日常交際中必不可少的部分，對于這一部分內容，教材不應完全排斥，只是要把握好度，通篇充斥地方俚俗語言必然會招致學生的反感。

（五）注意選材的時代性

語言隨社會發展而不斷發展，不同時期的語言必然會刻有所處時代的烙印。由于影視作品拍攝時間不同，必然導致其使用語言的時代性。中高級漢語視聽說教材應源自真實語料，關注那些活生生的交際語言，必然會導致教材的老化速度較其他課型的教材而言更快。這就要求教材編寫者能把握時代脈搏，選擇更能反應當下語言使用情況的材料。

《秦淮》一書的材料源于江蘇電視臺上世紀八十年代拍攝的百集系列短劇，距今已近三十年，其中不少詞匯已成為歷史，甚少使用，如：供銷社、計劃外、二道販子、大團結、口頭革命派、被面兒、外匯券……由于歷史原因已經淘汰的詞匯已不適合出現在漢語教學之中，這也是編寫視聽說教材選材時需要注意的問題。

三、結語

本文通過對6本中高級漢語視聽說教材的詞匯考察發現了一些教材編寫中值得注意的問題，也是一點建議，現總結如下：

（1）選材以影視作品中的“故事片”為主，口語傾向的“紀錄片”為輔。

（2）注意控制單位教學時間內的生詞數量控制，同時注意將精視精聽與泛視泛聽結合。

（3）語言點單獨注釋，不應與生詞同列。

（4）滿足語言規范性的同時注意體現地域特點。

（5）視聽材料應注意時代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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