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先秦金文與兩漢石刻

■王 猛／湖南科技大學

一、“金”與“石”的相同

今人稱石為”樂石”，這里的“樂”字解釋為言其質之美也。漢代的時候稱為“嘉石”，六朝的時候又稱為“貞石”，這些名字的意思也是一樣。秦《嶧山刻石》曰“刻此樂石”。金文是吉金文字的簡稱，這個名稱也來源于一些青銅器上面的文字“易吉金”、“擇其吉金”，“吉”是堅結的意思。而石刻與青銅銘文在功用上，大抵為銘功述德或紀事，例如周《史頌鼎》曰：“子子孫孫永寶用”《虢季子白盤》曰：“子子孫孫萬年無疆”。在石刻上面，例如漢《玄儒先生婁壽碑》曰：“綿綿日月，與金石存。”魏晉《封丘令王君碑》：“宜在金石，垂示無窮。”漢《張遷碑》曰：“刊石立表，以示后昆。”都在極力銘述先祖的功德，以供后輩垂示。這在側面說明，石刻功用上來源于青銅銘文，代替了青銅在社會的地位與功用。

從金文的歷程來看，剛剛開始制作青銅器是為了日常生活使用，上面的銘文也不過是私人的押記，即作個記號罷了，表示器物的所有權，這樣的銘文不過兩三個字，后來，作器基本是作為家族的使用，就慢慢出現家族的族徽，再進一步，就開始寫上個人或者家族的光榮事跡，以作象征紀念，這樣的青銅器便是在西周時期了，后來的長篇銘文歌頌功德的銘文也就如東漢的碑碣一樣興起。而碑刻的興起也是如此，西漢時期的石刻數量很少，但是基本的形制也沒有固定，而其內容主要從剛開始僅僅記錄建筑修建的年代，到后來慢慢詳細描述記敘建筑或者此處立石的目的以及意義。

二、“金”與“石”的區別

（1）載體材質的區別，這點無需贅言，青銅銘文主要以青銅材料為主，刻石以各種質地的石料為主。這個區別就導致青銅器的制作需要大量的青銅，當時的青銅人們除了用來制作器皿以外，還主要用青銅這種材料制作錢幣。所以，到春秋戰國時期出土的青銅器皿越來越薄，體型越來越小。相反，石刻這樣的材質在全國各地都比較容易就地取材，石刻風氣興起并代替的青銅器的地位，材料的原因占很大的成分。

（2）制作過程的繁雜程度。青銅器的制作過程比碑刻的制作復雜很多，青銅器的制作方式即有三種：范鑄法、失蠟法和渾鑄法，其中范鑄法較早的開始出現，應用最普遍。并且范鑄法的工藝的流程即有五步：塑模，翻范，合范，澆注，打磨。于此相反，碑刻的制作過程遠遠沒有這樣麻煩，只是需要打磨石頭并鑿刻即可。

（3）書體的區別，這區別也是本文需要研究的方面。從制作的過程中可以看到，青銅主要以范鑄、失蠟法以及渾鑄，導致先秦的青銅銘文“大篆”書體的發展，并以“篆引”或“引書”的特征體現出來。“篆引”的特征又有以下幾點：①首先是要強調線的粗細一致性，并且線條保持蜿蜒圓轉，②線與線之間的距離要均等，③線條的長短需要保持一定的比例。從以上幾點我們可以看出，篆書的書寫嚴謹性很強，這樣高的嚴謹性使大篆走向小篆以后，篆書的書寫十分不方便，特別是李斯小篆的代表《嶧山碑》組使得文字的使用效率大打折扣。這樣的篆書書體的出現是建立在西周禮樂文化治國的背景下，王室制作銅器題銘為各諸侯的典范，來體現自己的王者風范，形四方之風。春秋以后，各諸侯力爭天下，禮崩樂壞，各個強國開始抬頭，并彰顯出自己的地域性的文化風格，篆書書法風格的嚴謹性也隨之破裂，書寫方式也自由發展，這也與文字使用的下移，文字的大量在簡帛書上書寫有關聯。在漢碑發展到了東漢時期碑學興起，漢碑的文字無論從筆畫來看還是在文字的外線輪廓來看也好，相對于青銅器上的金文都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種變化都體現在以下幾點：①字體從大篆的縱勢變成了橫勢；②“篆引”的特征被打破，一根彎曲的線條被分解成點、橫、豎、撇等不同的筆畫；③“方”的特征被完全體現出來。

劉勰在論碑與青銅的關系中論“又宗廟有碑，樹之兩楹，事止麗牲，未勒勛績，而庸器漸缺，故后代用碑，以石代金，同乎不朽，自廟徂墳，猶封墓也。”劉勰認為碑是對青銅的繼承，但是因為青銅的缺少，所以，人們用碑來代替青銅。

當漢碑興起以后，它基本繼承了青銅器在西周時期的功用，讓后期的研究人員將他們合稱為“金石學”，然而，除了基本雷同的功用以外，兩者在審美上還有一個相同點，二者作為歷史文物，時間對其物質的風化作用，讓他們所具有時間的沉淀的精華。這就是我們經常談論的“金石味”。

注釋：

①朱劍心.金石學［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3.

②周振甫.文心雕龍注釋［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128.

參考文獻：

［1］裘錫圭.從馬王堆一號漢墓“遣冊”談關于古隸的一些問題［J］.考古，1974（1）.

［2］陸錫興.唐代的文字規范和楷體正字的形成［J］.語文建設，19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