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樹不為果

□劉新昌

一

傍晚，送女兒去練鋼琴，路過某酒店時，恰巧碰到同事娜姐，她焦急盼望的樣子，看得出是在等人。她兒子小剛背著個大大的書包，站在她身后，臉上明顯不悅。

“等人？”我問。

“是的，你干啥去？”娜姐心不在焉地說。

“帶女兒去練鋼琴啊。快叫阿姨。”我拉了拉女兒的手，六歲的女兒甜甜地叫了聲阿姨好。

娜姐夸了聲女兒，轉過頭對我說：“你不知道嗎？現在練鋼琴沒用，不能作為特長為考學加分了。我兒子去年鋼琴過了八級，我都沒讓他練了。這不，今晚請老師吃飯，想咨詢一下哪些特長能加分呢。”

說實在的，我能理解娜姐的想法，現在很多人做事是直奔目的而去的，花錢又花時間，如果學些“無用”的東西，他們的世界觀是不能容忍的。但我讓女兒學鋼琴，真心不是為她在考試上加分用的，更沒指望她以后能成為鋼琴演奏家，我只希望女兒在練習鋼琴的時候，能感受到音樂的美好，能夠開心快樂，這就夠了。

二

這幾年，盡管有點忙，但每到周末，仍會擠出一點時間來寫作，從沒間斷過。上周，幾個多年未見的發小“組團”來長沙游玩，陪吃陪喝陪玩兩三天，該看的景點、該喝的大酒、該玩的娛樂全都玩遍了。

第三天晚餐過后，大家都已疲憊不堪，但還是有人提議搓麻將，眼看周末就要Over，我說：“既然大家都累了，要不就散了吧，我還有篇稿子沒寫完呢。”

發小們一聽我要寫稿子，立馬來了精神，集體圍攻：“你寫文章很賺錢吧？”

“一篇文章不值你們一包煙錢。”發小中有兩位是小有成就的老板，財大氣粗得很，我如實回答。

“不是為了錢，那你這么努力，是為了成名成家？”他們“窮追猛打”。

我笑笑：“咱沒那個潛質，就是一個愛好罷了。”

“那有什么玩的，冥思苦想、搜腸刮肚一千字，不如麻將桌上放一炮，何苦呢？”

是的，如果用金錢衡量，這個愛好大可不必有。但是，我想，不是每個人都是為了追求名利才拼命努力的，至少于我而言，只有端坐在書桌前寫作的時候，我才是最快樂和自由的，我的內心里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充盈與寧靜。

三

我的老家邵陽隆回，地處丘陵地帶，山上山下都住著人家。我家住在半山腰上，屋旁有一口井，井水清冽甘甜，一年四季，泉涌不斷，用塑膠管一引，我家就有了“自來水”。

幾年前，天旱得厲害，山上山下的井都干了，只有我家的井還在汩汩冒著清泉，于是大家都來我家挑水。父親見狀，請來了縣里的地質勘探人員，對我家的井眼進行勘探，發現井與一條暗河相連，泉水絕不會斷流，從水的流量上看，能保證我們村兩個組的供應量，于是父親決定就近給兩個組安裝自來水。

那年夏天，我回老家，看到父親日夜為此事操勞，費錢費力，心力交瘁，我問父親：“我們家又不缺水，別人也沒要你這樣做，你這樣操勞是何苦？”

父親說：“我們家是不缺水，可你發現沒有，現在壯勞力都出去打工了，留在村里的基本上是些老人孩子，能為他們做點事，我感到快樂和舒坦，農村里有句諺語：種樹不為果。一個人太追求回報，就不會有快樂和幸福。”

我忽然覺得父親就是一個哲人。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