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最美媽媽”和她的64個孤兒孩子

惠之

她只有27歲，還未結婚，卻擁有64個孩子。孩子們都來自同一個地方，四川涼山。2016年3月，她與男友一起，從貧困的四川大涼山地區帶領64個彝族孤兒走出大山，最小的4歲半，最大的16歲，一路風塵來到武漢板橋安家落戶。她叫余婷，她要讓這64個彝族孤兒，在她的慈善學校里學習、生活，追求夢想，改變命運。萬千網友贊譽她為中國“‘90后最美媽媽”！

大二創業，“90后”女孩心中有個慈善夢

2018年3月15日，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年輕女子，正在為孩子們切蛋糕。一群孩子圍著她和兩只大蛋糕，都一臉急不可待的表情。她對孩子們說：“別急，每個人都有份！”說完，她微笑著將一塊塊蛋糕送到孩子們手中。“祝媽媽生日快樂！”六十多個孩子齊刷刷地喊道。一個還沒有結婚的姑娘，怎么會有這么多孩子喊她“媽媽”呢？這里面到底有著怎樣的故事？

余婷是湖北赤壁人，2010年考入武漢一所高校的設計專業。她不僅學業出色，且表現優秀，經常參加公益活動，大二時就入了黨。而剛上大二的她，由于思想活躍，根據自己所學專業，初出茅廬，創辦了一所藝術培訓學校，專為藝考生進行傳媒、美術、書法等培訓。一開始她為資金短缺、招收學員困難而煩惱。但在第一批學員培訓結束后，因效果頗佳，她的困難一掃而光。很快，余婷藝術學校聲名鵲起，學校的規模也不斷擴大，從原來的200平方米擴大到3500平方米，最多的時候招了100多名學員。老師和同學們都驚嘆：“余婷，你真了不起！”

在辦藝術培訓學校期間，余婷接觸到不少藝考生。有的孩子對藝術充滿熱愛，卻因貧困而被攔在藝考門外。余婷辦的藝術學校是全武漢市收費最低的，但依舊有孩子交不起學費。余婷是個富有愛心的女孩，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孩子們因為沒錢而放棄夢想，她便減少困難學生的費用，甚至對那些確實交不起學費但又熱愛藝術的孩子實行免費。從那時起，余婷發現做好事更能讓自己開心快樂。2014年6月，余婷大學畢業。2015年夏，她與男朋友一起注冊了“子墨藝高”教育公司，準備大干一場。

就在這時，一條電視新聞讓余婷與大涼山地區結緣。一天，她無意中從電視新聞中獲悉，四川涼山有不少彝族孤兒，有些窮孩子甚至吃不飽飯上不起學，余婷感到震驚。“難道僅僅因為出身就決定了他們一生的命運嗎？”這件事就像一塊石頭一樣壓在她心里，她總想著能為那些孩子做點什么。征得男友同意后，余婷決定親自前往涼山看看。

四川涼山是全國脫貧任務極為艱巨的地區，自然環境惡劣，交通十分閉塞。其中，5個縣中散落分布著19個“懸崖村”，群眾行路“難于上青天”，許多孩童上學需要攀爬800米至1000米的峭壁。當地政府竭力推行“全面改薄”工程，幫助和引導彝區群眾挪窮窩、改窮業、換窮貌、拔窮根。余婷和男友一同長途跋涉來到這個交通閉塞的貧困山區，隨處可見未成年孩子在田間勞作。很多彝族人家的屋頂、墻壁、家具都是黑乎乎的，除了儲存糧食的兩格木柜以外，很少看到第二件家具，不少人家連電視機都沒有。很多孤兒穿著破爛的衣服，蹲在門口，見到陌生人甚至不敢直視，頭埋得很低。偶爾碰觸他們那種茫然憂郁的眼神，余婷的心都會被深深刺痛。這次赴涼山考察，點燃了余婷內心深處的慈善夢。

義無反顧，領回大涼山64個彝族孤兒

從四川涼山回來后，余婷的心情再也無法平靜。孩子們茫然的眼神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們惡劣的生存環境讓她擔憂。她原來的想法是，給孩子們一些物資或經濟上的幫助，但實地看了他們的生存環境后，余婷清晰地意識到，這只能解決他們一時的困難，很難改變他們的觀念和命運。“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咱們把一些孤兒孩子接過來吧！”余婷和男友商量，“我想好了，我就是想改變他們的未來，我要憑良心來做教育！”那些天，余婷都在為這件事操心，對學校的收入支出進行徹底核算，預算自己能承擔多少人的費用，她還和當地政府、有關教育部門和專業人士進行溝通，聽取各方的意見。男友起初反對余婷這樣做，勸她說：“這個負擔太重了，我們可能扛不住。”然而他心里清楚，余婷的決定很難改變。于是，男友只得在沉默中選擇了同意。

不久，余婷再次來到四川涼山地區。聽說有免費上學這么好的事，報名的孩子一下子就有300多人。權衡之下，余婷挨家挨戶進行實地走訪。最后，她挑選了64個最困難最需要幫助的孤兒。這些孩子最小的年僅4歲，最大的16歲，有的是父母雙亡，有的是父母獲刑或父親死亡母親改嫁等情況，這些孩子基本沒有接受教育的機會。為了讓孩子們繼續享受少數民族政策，保留學籍今后回原地高考，余婷馬不停蹄，一級一級地拜訪當地教育部門，走訪一個又一個的家庭，在湖北和四川兩地之間多次往來奔波。有人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她：“這女孩怎么了，難道她瘋了不成？”盡管偶爾會遭遇閉門羹或不愉快的事，但始終心懷善念的余婷硬是頂了下來。

余婷當時跟孩子們的監護人簽署了全權委托書，又去當地鄉鎮或縣級部門開具貧困證明，最后復印了每個孩子的戶口本，到武漢后去當地派出所和民政局備案。男友被余婷的大愛所折服。2016年3月13日，兩人從四川涼山帶領64個彝族孤兒走出大山。

然而回武漢后，余婷面臨的困難遠比想象中要多。

有個11歲叫木扎的女孩整天坐在樓梯上一言不發，問她為什么，她也不說話，再問，就哭。因為陌生，孩子們表現出兩個極端——沉默和多動。余婷找來心理醫生跟孩子們聊天，老師則教孩子們講普通話。在大涼山，這些孩子大多錯過了基礎教育的最佳階段，一些孩子沒上過學，有的根本不會拼音，寫字就更談不上了。來到一個全新的地方，有的孩子總是說：“你們規矩太多，你們太麻煩！”他們問余婷，為什么吃蘋果要先洗，為什么要刷牙，為什么要洗澡……由于水土不服，有的孩子身上起泡、灌膿，還有的孩子因為衛生習慣不好頭上長虱子。一時間，余婷與男友忙得頭暈。受原有生活習慣影響，雖然學校有餐桌，一些孩子還是喜歡蹲在地上吃飯。每到飯點兒，余婷和生活阿姨都要站在餐桌旁不斷提醒。花了近一個月時間，孩子們才習慣把碗放在餐桌上，自己坐在椅子上。

余婷挑大梁，又招募了4位富有愛心和經驗的教師分工負責，并將學生分為4個年級，開設語文、數學、英語、美術、舞蹈等課程。隨著孩子們接受課堂教育，還有專業的心理輔導老師來與孩子們交流，一些孩子身上漸漸出現了可喜變化。談起余老師，孩子們都是滿臉笑意，一個學生聊到平時的生活甜甜地說：“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是余老師來查房，隔幾個小時就會來蓋一次被子，早上五六點余老師就來做早飯。”

有孩子生病了， 余婷像母親一樣呵護照顧，細心帶他們去醫院打針吃藥。此外，她還定期組織學生體檢，查出什么疾患立即給予相應的治療。不久，孩子們逐漸明白了感恩的道理，原來只會用彝語說聲“卡莎莎”，現在都能轉換漢語表達“謝謝”。11月20日是彝族的新年，余婷連夜給孩子們送上“紅包”，并舉辦晚會讓孩子們盡情歡樂。2017年新年之際，余婷和老師們一致決定不回家，陪伴孩子們在武漢過春節。

當聽說女兒從四川涼山領回64個彝族孤兒，讓他們享受免費教育，余婷的父母大吃一驚。2017年春節前，余婷的父母來到學校，和孩子們一起相處后，理解了女兒，先后資助了余婷50萬元左右。

支撐著這樣一個大家庭，每月的開銷不菲，除了近兩萬元的教師薪水，還有3萬至5萬元的伙食費、衣物購置費及水電支出。為獲得經濟來源持續耕耘這塊慈善園地，余婷不僅投入自己的積蓄，還用和男友在大學期間的創業所得，在故鄉咸寧投資了一所私立學校和小型工廠。

心心向善，與男友共創孩子美好明天

無論余婷創業或是開辦慈善學校，男友張明安一直都默默地支持著她。張明安是“子墨藝高”的校長，許多事情都親力親為。為了孩子們的安全，他安排教職工24小時值班。他和余婷創辦這所學校后，兩人會因為分歧而吵架，但又會為同一個目標而和好。

在女生宿舍樓，一個小女生聽到余婷的聲音，早早地跑到宿舍門口等她。當余婷的身影一出現，小女孩滿臉笑容，張開雙臂，奔跑著投入了余婷的懷抱。余婷抱著小女孩，一邊親她的臉，一邊責備她又沒有穿厚衣服就出來。小女孩叫色扎，4歲來到這里，是這里最小的孩子。色扎的爸爸去世了，媽媽出門打工杳無音訊，小小年紀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她最害怕別人問她有關媽媽的事。當然，她也有最開心的事，那就是每天能在余婷的懷里依偎片刻。她常常對人們說：“余老師就是我的親媽媽。”

還有一位叫木扎的女孩子，是這里的小名人。她在舞臺上一邊翩翩起舞一邊演唱《隱形的翅膀》，小小的身體里爆發出巨大的感染力，那雙含淚的眼睛讓人動容。剛來武漢時，木扎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女孩，常常獨自坐在樓梯上發呆。如今，木扎已和過去判若兩人。木扎天生一副好嗓子，余婷和張明安便送她去上聲樂課，為她請聲樂老師培訓，希望她能有一技之長。

在余婷和張明安看來，大部分彝族孩子讀書晚，學習基礎差，考大學未必是最合適的選擇。2018年3月，16歲的米合和她18歲的表姐沙雨就被張明安送往武漢一家美容院學習美容。個子小巧的沙雨，之前念完五年級就輟學在家喂雞養豬，她來子墨藝高半年多，還在讀六年級。而表妹米合盡管在老家已經讀到初一，但基礎太差，來武漢又倒回去念五年級。張明安覺得，兩人年紀都不小了，學門技術可能更適合她們。

16歲的安比現在讀六年級，喜歡幫廚，想當廚師。張明安計劃送他去酒店學習，如果學好了，就投資讓他開店。已經18歲的男孩曲木，在愛心人士的幫助下被推薦到一家世界500強公司就業……每年7月，余婷還會聯系監護人送孩子們回家過彝族重要的火把節，之后再接他們回學校。點點滴滴，余婷都規劃得很周到。

一些人對余婷和男友的善舉也提出過非議，余婷也遭遇過各種不愉快的經歷，龐大的開支也令她擔憂，但這些困難都沒有擋住這個執著的姑娘。面對別人的不理解，她一笑置之，說：“其實很多事我們并不需要做給別人看，我只知道，我走的路是正確的，堅持下去就對了。”曾有企業要求孩子們排隊接受捐助，并拍攝照片用于企業宣傳。可出于對孩子們自尊心的保護，余婷拒絕了。

“不接受企業的捐助，并不等于拒絕愛心人士的幫助。”張明安直言，他公開學校所需物資，讓社會了解學校真正需要什么，并為提供幫助的愛心人士建檔，使管理細致化、規范化。他也擔心，單靠個人的力量無法讓學校持久發展，“我們當然是希望越久越好，我們在改變孩子，孩子也在改變我們。”

張明安和余婷在一起好幾年了，原本定于2016年秋天的婚禮也因學校搬遷一拖再拖。他贊嘆：“在同齡人中，女友能有這種想法，有這種愛心，我很感動。”余婷笑言，是男友的支持讓她從事公益更有底氣，“我也很感激他。”兩人沒有住在武漢的婚房，長期住在學校，希望能給孩子們更多的安全感。2017年4月底，余婷和男友帶著木扎等十幾個孩子到上海參加《出彩中國人》節目錄制。在舞臺上，木扎唱了一首彝族歌曲《不要怕》。錄制結束后，他們又帶著孩子去了上海動物園和外灘。回到武漢后，張明安因勞累過度病倒，預約好的婚紗照拍攝時間再一次被推遲。

2017年5月13日，央視演播大廳新一季的《出彩中國人》舞臺上，16名彝族少年合唱了一曲《不要怕》，震驚四座，感動全場。撒貝寧驚嘆孩子們干凈空靈的歌聲，大贊“直達心靈”，黃豆豆說“唱出了原生態的質感”，蔡國慶也坦言孩子們的歌聲“扎到心里去了”。這純凈堅毅的歌聲和一張張幸福面孔的背后，是余婷和男友默默的堅守與付出。余婷的大愛善舉被中國無數網友贊譽，大家都稱她為“90后最美媽媽”……接著，“子墨藝高”相繼被邀請參加遼寧衛視《中國好人》、央視《回聲嘹亮》等節目。余婷和孩子們的故事引起更多人關注，越來越多的公益組織和愛心人士主動為他們提供幫助。

因校舍搬遷，2018年1月底，余婷找到了現在的處所。這原是一所舊廠房，位于江夏區一條巷子內。總面積近三千平方米的院子里，有兩棟四層樓房，一棟做宿舍樓，一棟做教學樓。張明安說：“經過裝修，這里作為新校舍很合適，孩子們非常喜歡。”但新校舍的租金加上必要的修繕費用，又是一大筆開支。當時正值余婷家中突發變故，她整夜都睡不著，想放棄，但是不敢，害怕自己一放棄，這些孩子又要回到原點。最終，還是張明安的安慰和鼓勵，給了她堅持下去的力量。因為忙于事業，兩人的婚禮至今還未完成。盡管困難很多，但余婷和男友一直竭盡所能為孩子們營造更好的環境。她說：“我既然把孩子們接過來，就要對他們的未來負責。”

談及未來，余婷說，孩子們的成長軌跡都不一樣，能通過讀書考上大學的，她繼續資助;沒考上大學的，送他們去學一技之長，讓他們能更好地立足于社會;對于有藝術天分的，她會挖掘其特長培養他們成才，直到他們羽翼豐滿，能夠獨自飛翔。對于女友的規劃，張明安說，那也是他所想的。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