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折舊

黃新初

阿科里的秋

阿科里的秋。壘起聳天的雪

所有峰巒托舉哈達

向碧空敞亮潔凈的心

雪在燃燒

流下晶清的淚

季節(jié)從淚珠里蛻變

向江河蜿蜒

鑲嵌雪域的一片碧葉

曾是珠姆沐浴的盆池

猶如一面鏡子

照映著云卷云舒

是非在海子里沉淀

調(diào)整歲月的姿勢

變換姿勢的歲月

秋風(fēng)踏著格薩爾的腳印

尋覓高原的圣靈

那昔日的飛箭

在山谷繁衍

青翠的一片箭竹

似乎在傳誦英雄的威武

也在哀嘆一個王朝的衰落

一部民族史詩

用紫外線裝訂

秋披著一身迷彩

匍匐山腳

拾起鷹的落毛

給冬一個起飛手勢

揮別藏寨

沒有月光的中秋

云彩罩住月亮

加厚了中秋的夜幕

我斟上陳年老酒

和靈魂對飲

一片醉意

搖暈了湖畔的亭樓

眼睛跌跌撞撞

找不到時間的出口

瞳孔放大分秒

抓住了記憶的韁繩

夜幕起了皺褶

夾帶山腳的燈光

人影起起伏伏

似乎在尋找往日的承諾

諾言被謊言蠶食

光陰在修補

楊柳用燈光禱告枯葉

光點在水面上播種

收獲陌生的秋波

一塊月餅掉落

向魚兒化緣

夜在細雨中匍匐

我被古老的詩句喚醒

心穿過云層

趴在月亮最后的一圈

夜在折舊

蟲蛀的日子

被狂躁的風(fēng)揉碎

拋擲在光陰的暗區(qū)

細菌爬滿了指針

時間的長短在變異

一分大于六十秒

羽毛迷失了方向

被暴雨淋濕

又在烈日下曝曬

心向遠方呼嘯

衰減的音頻落入一片荒漠

黃沙在遷徙

一個靈魂穿過三更

剪輯零散的夢

夜在折舊，掏空黑色

陽光從山頭漫過

澆灌一片林蔭

抖落季節(jié)的枯葉

生日夜航

穿過云層

異國的月亮也是彎的

吳剛飲在這頭

嫦娥舞在那頭

中間站著陌生的文字

氣流在翻譯

機翼顫顫巍巍

裹挾著夜色向西匍匐

光陰結(jié)結(jié)巴巴

拖長了星星的夢囈

我聽著他鄉(xiāng)鼾聲

生疏生日

瞌睡懂我

夢鄉(xiāng)在設(shè)宴

用時差做出的蛋糕

少了幾根蠟燭

故鄉(xiāng)的香辣在舌尖

空中也踏實

行走的葉子

葉子行走秋天

干澀的眼睛在燥熱里騷動

蟬聲漸漸遠去

樹枝搖曳

遺落灰暗的微塵

潮濕的圪嶗在喧嚷里浮腫

秋蚊屏住呼吸

竊聽蜘蛛的爬行

僵硬的季節(jié)

把時間的顏色變成距離

森林一片片生銹

葉子藏著的秘密

用空氣密封

光陰向秋的中軸靠攏

擰緊了秒的鉚釘

大雁銜著的一首詩

掉進葉子的行囊

與風(fēng)同吟

驛站一點點狹窄

立柱踮起腳

摟住晚霞的腰

燈光似乎被繩索捆住

在消瘦的河里掙扎

月亮潛入大海

用珊瑚編織夢的羽毛

大海張開了會說話的翅膀

嫁接

月光驚醒夢的床

枕頭失眠

聽晚秋輕彈

一片飛葉趴在窗臺

牢騷著不該牢騷的氣候

留不住大雁的天空

季節(jié)的箭頭落在古老的樹

嫁接星星的斑駁

開出一朵無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