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李煜詞的藝術成就

劉芷涵

李煜是一位才華橫溢的帝王，同時也是一位命運多舛的詩人，作為一位帝王，李煜是失敗的，而作為一位詩人，李煜卻是成功的，長期以來，李煜被冠以亡國昏君的稱呼，這是不公平的。李煜的生命非常短暫，只有42年，就好像天上的流星一閃而過，但是他留下的作品卻成為膾炙人口的佳作。作為南唐后主，李煜的帝王生涯霎那即逝，但是他譜寫的詞卻首首扣人心弦、被后世廣為傳頌。

一、赤子之心，飽含真摯感情

情感真摯是李煜詞最突出的特點，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論道：“詞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是后主為人所短處，亦即為詞人所長處”。李煜生長于獨特的生活環境中，沒有經過系統的駕馭群臣和宮廷斗爭的歷練，這也使其缺少心計、不懂得提防他人，塑造出天真單純的性格。如寫故國之思的“想得玉樓瑤殿影，空照秦淮”(《浪淘沙》)，寫人生之恨的“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子夜歌》)，寫囚徒之悲的“燭殘漏滴頻倚枕，起坐不能平”(《烏夜啼》)，無不給人以深刻真切之感。李煜的詞無論是描寫宮廷奢侈豪華生活、表達自己故國之思、亡國之痛，都能夠以真實的情感展露出來。

正是因為有“赤子之心”，能毫無掩飾的抒發情感，詞作不追求辭藻的華麗，也不熱衷于晦澀深奧的典故，運用白描手法多于濃墨重彩。他早期的詞作，可以不顧及帝王尊嚴而毫無顧忌的抒發兒女私情，如“眼色暗相鉤，秋波橫欲流”(《菩薩蠻》)；“秀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一斛珠》)等，這看起來好像有些“荒淫無恥”、“糜爛”，實際是“赤子之心”的重要表現，也是他詞風的樸素本色。而李煜晚期詞作，不管是手足之情，與大周后、小周后的戀情，還是對南唐“三千里地山河”的熱愛，都飽含深摯的情感。特別是南唐亡國后的詞作，帶著懷念故國的情感，飽嘗囚徒痛苦，字字是血，字字含情。

二、語言質樸，結構安排巧妙

李煜詞熱衷于自然樸素的詞匯，甚至不刻意回避日常口語。如“曉妝初過，沉檀輕注些兒個”中的“些兒個”，能突出不注重化妝的歌女在唇口眉間輕涂一點沉檀的嫵媚動人魅力。又如“忙煞看花人”中的“煞”，“繡床斜憑嬌無那”中的“無那”等。李煜詞中較多運用虛字，如“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中的“一向”，“又是過重陽，臺榭登臨處”中的“又”，強烈表達了李煜“每逢佳節倍思親”思念和愁郁之情。“往事己成空，還如一夢中”中的“已”、“還”，生動表現出詞人感覺尊貴、榮華、自由、歡笑等一切美好東西都只能空想的無奈。尤其是《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運用了“又”、“猶”、“只是”、“恰似”等虛詞，這些詞匯表面上看很淺白，但是卻極具表現力，蘊含豐富的情感意味。李煜詞的造句能展示出平易淺白特點，如“奴為出來難，教郎恣意憐”、“無奈夜長人不寐”、“愁恨年年長相似”、“人生愁恨何能免，相思獨我情何限”等，其語平易但非無味，而是詞顯情深。

王國維《人間詞話》云：“詞之最工者，實推后主。”確實是這樣，李煜詞的結構堪稱經典，特別是首尾兩句凝聚了詞人獨巨匠心的藝術造詣。如首句的“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子夜歌》)、“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虞美人》)、“往事只堪哀！對景難排。”(《浪淘沙》)，如尾句“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清平樂》)、“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浪淘沙》)、“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烏夜啼》)這些詞句，或以比喻表現離愁別緒，或以問句慨嘆人生痛苦，或傳達人生哲理等，這些情景交融、千古流傳的佳句，引起感情的共鳴，心靈的震撼。

三、意境真切，風格多姿多彩

要營造良好的詩歌意境，必須要留出足夠的想象空間，從而允許思維不斷的填補與延展，這樣白描就成為意境營造的重要手法。在李煜的詞作中，白描手法被廣泛的應用與詞的意境營造之中，并且達到了一定的高度。李煜善于抓住景物、事物最傳神之處，追求一種尺幅千里的審美境界，帶有無窮的韻味。如《望江梅》以“船上管弦江面綠，滿城飛絮滾輕塵，忙煞看花人。”描寫江南春光無限，以“千里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笛在月明中。”寫江南清秋，詞作用春秋兩個季節最具代表性的物象建構意境，突出南國的美麗，給讀者留下無限遐想的空間。

為了獲得真切意境，李煜較多運用比喻將內心情感外化，如《虞美人》中的“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以自然清新、樸素真切的比喻，將“一江春水”賦予無限愁緒，在滾滾東流中感受那綿長悠久的情感、無窮無盡。又如《清平樂》中的“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用春草比喻離恨，不但生動的描述了離恨之多之廣，而且展露了離恨之深與無窮無盡，通過春草，將抽象的情感具體化，將無形的情思化為有形，自然貼切又新鮮可感。

李煜在亡國之后的詞作，更加注重渲染真情實感的意境，讀李煜的《春花秋月何時了》、《林花謝了春紅》、《簾外雨潺潺》、《春回小院庭蕪綠》等詞，可以看到，從自然景物入手，融入詞人一生的榮辱，并且上升到感悟人生的層面，這歸功于李煜善于用一些常見的意象，點染成詞，關照自己的政治際遇、抒發人生感懷，詞作表現的內容與形式極大的變化，形成了深邃、豐富的意境風格。

[1]詹安泰.李煜詞[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

[2]王國維.人間詞話[M].北京中華書局,2009.

[3]鄒華.論李煜詞的詩化[J].云南民族大學學報,2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