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我主演的小錫劇《好人老馬》近年在獲得國家藝術基金小型劇目資助項目后,打磨提升,近期又受邀參加了“中華頌”全國戲曲邀請展暨深圳羅湖戲曲文化周,參加了“紀念改革開放40周年——謳歌新時代,共筑中國夢”主題的錄像,受到了專家的認可,觀眾的歡迎。小戲獲得了優秀劇目獎,本人也獲得了演員獎,并接受了中央電視臺的采訪。
作為一名在錫劇舞臺上摸爬滾打了三十年的演員,我塑造過許許多多不同行當、性格迥異的人物,如《珍珠塔》中的小生方卿,《寶蓮燈》中的凈角二郎神,《三請樊梨花》中的武生薛丁山,現代戲《夕照青果巷》中的老生錢老伯等。但是我這次在《好人老馬》中塑造的老馬的形象,卻非常特殊。以前塑造的人物,不是正面人物,就是反面人物。而老馬這個卻非常復雜,很難以“好人”或“壞人”去評判。他是一個職業碰瓷慣犯,后來受到良心煎熬,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巧,就在他金盆洗手的這天,遇到了一個被撞倒的老太太,決定重新做人的他毅然救起了老太太卻被家屬誤解,他百般解釋可是無人理會,更因為他自己曾經的前科而被人認定就是肇事者,老馬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老馬無奈發出了一聲嘆息:我想做一個好人,難道比做壞人還要難嗎?這個人物不是高大上的,是一個社會的邊緣人,但卻是發人深省的。
我把老馬定位為一個想做好人的壞人。塑造這個人物,把戲曲的程式和話劇的體驗相結合,作了很多細膩的處理。老馬是當代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年齡是55歲,兒子已經上大學了,行當應該介于老生和老丑之間。老馬的第一次登場亮相就很“奇崛”,他是被警察追著上場,驚慌躲閃了幾番,不慎跌倒在地,被警察“抓住”。其實警察追他,是因為他救起了馬路上被撞倒的陌生老太太,想報道他的好人好事,但老馬的“職業習慣”卻讓他一看到警察就逃。我把剛出場的老馬塑造得猶如驚弓之鳥,符合一個碰瓷犯的形象。在這段表演中,我使用了戲曲程式動作“跌步”,表現人物奔跑中受驚而跌倒的情狀,自然而貼切。而老馬在奔跑中揉腿和跌倒后揉腰的動作,也是從人物出發的,他年紀大了,長年碰瓷,經常受傷,身體肯定不好。
警察說出了原委,老馬雖然松了口氣,還是坐立不安,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做好人,和以往的反差太大了。當警察問起他的名字,他知道自己名聲不好,不肯說。警察說,做好事就該留名,不留名的都是做了壞事的。老馬立刻說,我可沒有做壞事!這一刻從念白到眼神的處理都很細致,表現出了老馬的尷尬,確實,他這一次沒有做壞事,可是以往呢?當警察叫他留下電話,以便讓家屬聯系他,還他墊付的錢時,老馬才表現出一喜,畢竟他還是在乎錢的,但是忘形中一看警察,他又驚怕,只想趕緊離開了。這段表演雖然簡短,但是把人物塑造得很立體。
當老太太的女兒李香花匆匆趕來,戲的轉折開始了。她感激老馬救了自己母親,卻發現了老馬正是當年對自己“碰瓷”過的人。她不信老馬會做好事,懷疑老馬就是撞了母親的肇事人。老馬百口莫辯,他面對李香花和警察的質疑,萬般無奈唱了一大段簧調,剖明心跡,說了自己當初走上歧途的經歷,和如今懺悔想做個好人的心路歷程。在這段演唱中,我的唱腔以情動人,表演也是最“正”的,如果說前面的表演偏向老丑,在這里就偏向老生了。
一段真心的剖白并沒有贏得李香花的理解、警察的信任,老馬陷入了囚籠困境,也發出了疑問,難道做好人比做壞人還要難嗎?幸虧這時,真正的“肇事者”快遞小哥趕來,老馬才洗刷了冤枉。這時老馬的內心五味交雜,外化成表演就是苦笑了幾聲,夸張地向快遞小哥跪下致謝。這是人物在長時間壓抑后的一種宣泄。當老馬平靜下來后,拒絕了李香花還給他的錢,因為他之前訛詐過李香花的錢,這就算是贖罪,他只想以后做個好人。這一刻,老馬真正脫胎換骨,成了一個好人,他的形象也就完整了。
做演員講究的是千人一面,而非一人千面,塑造老馬這個人物,我拓寬了自己的戲路,把握住了戲曲化和生活化的分寸,也使自己得到了成長和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