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電影中“敵對勢力”的塑造方式

賈素清 曹艷雯

(廊坊燕京職業技術學院，河北 廊坊 065200)

美國電影在全世界范圍內擁有廣泛的影響力，是美國文化與意識形態的主要輸出手段之一。由于美國文化有著強烈的個人主義與英雄主義特質，因此，美國電影塑造了許多經典的“英雄”以及“超級英雄”形象。通過這些“英雄”與“敵對勢力”之間的斗爭與博弈，激發矛盾沖突，助推劇情發展，最終“英雄”擊敗敵人化解危機，是美國電影常見的敘事手段。

在這種前提下，對于“敵對勢力”的精心打造至關重要。作為主角的對立面，“敵對勢力”必須十分強大，才能襯托出主角的英勇無畏、機智豁達、堅韌頑強等優秀品德。就如同寓言中的鳥與蟲，鳥吃掉蟲，沒有人會感嘆鳥的強悍，只有在蟲嚇跑了鳥的時候，人們才會震驚于蟲的出人意表。因此，“敵對勢力”成為美國電影角色塑造的重點。越來越多的影視創作者注意到了這一點，并且塑造出了極其出色的“敵對勢力”群像。

美國電影中的“敵對勢力”也許是一個人，也許是一群人，也許是分別屬于不同派別和勢力的幾隊人馬，有時甚至連人類都算不上。但是他們毫無疑問都是主角最強勁的對手，是電影中最鮮明的影像符碼，在劇情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一、合情合理的對立成因

主角與“敵對勢力”之間必須擁有合理的對立成因。雙方出于何種目的、理由成為敵人，是劇情發展的基礎。毫無理由和根據的對立與敵視，只會令觀眾陷入困惑之中，無法理解雙方的對立關系，自然不能接受其后的劇情發展，其他所有的敘事手段和技巧，自然都成了空談和笑話。所以，電影創作之初，創作者便會為“敵對勢力”安排合情的身份與對立的原因，并以此為基礎，展開整部電影的敘事，直至揭示電影本身所要表達的深層內涵。

《金剛狼3：殊死一戰》中，老去的羅根(金剛狼)自愈能力日益衰退，依靠一輛車在繁華的都市中艱辛生活，而風燭殘年的查爾斯·澤維爾(X教授)則罹患阿茲海默癥，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大腦。昔日無限輝煌的英雄，此時日暮西山。終日飲酒的羅根，生命里唯一的任務似乎就是養家糊口、照顧伙伴，直到陌生女孩勞拉出現，他和伙伴才重新找尋到生存的意義和希望。電影中的“敵對勢力”便是試圖捉回勞拉、控制羅根的唐納德一行人，他們熱衷于研究變種人，對變種人的能力充滿狂熱，同時又對變種人深惡痛絕。這種對立關系，使他們之間的矛盾無法調和，唯有一戰，至死方休。而影片最后的另一層解讀意義是，對于羅根來說，真正殘酷而不可戰勝的敵人，其實是“時間”，這是真正可怕的“敵對勢力”，面對它的侵蝕屠戮，無人幸免。

二、矛盾尖銳的故事背景

在電影中，無論是主角還是“敵對勢力”，都需要一個生存的環境與空間。對于主角來說，這是他成長與發展的基礎，是他之所以成為今日之他的肇因。塑造“敵對勢力”，需要將其與主角放置在充滿不可調和矛盾的空間背景之中，才能使故事擁有一波三折的敘事結構，增加情節與視覺的精彩程度，完善劇情，烘托主要角色。

《逃出絕命鎮》中，主角身處后種族主義語境當中，人們披著“平等”的外衣，以隱藏得更深的歧視來對待有色人種，并以此引發了一系列堪稱荒謬的場景；《變形金剛5：最后的騎士》中，主角身處水深火熱的地球，不但要抵抗霸天虎等入侵者，還要面對黑化的“擎天柱”，因為只有吸取地球的能量，才能拯救變形金剛的母星賽博坦，在這種你死我活的背景前提下，人類唯有抵死抗爭；《蜘蛛俠：英雄歸來》中，彼得·帕克(蜘蛛俠)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卻因為被蜘蛛咬傷而獲得了異乎尋常的能力。此時，窮兇極惡的“敵對勢力”禿鷲出現了，彼得·帕克必須在繼續當一名高中生和成為超級英雄之間做出艱難的抉擇……

三、勢均力敵的實力

作為“敵對勢力”，與主角之間必須達到力量上的平衡。“敵對勢力”過于弱小，無法彰顯主角的不屈精神和頑強力量，“敵對勢力”過于強大，既無法令觀眾信服主角的行動所產生的效果，又會令觀眾在連續慘敗后產生沮喪感和無力感。因此，只有在雙方的實力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彼此的對抗才會精彩紛呈，“敵對勢力”可以略勝一籌，因為經過艱苦卓絕的戰斗或對抗，最終收獲的勝利才格外震撼人心。

《加勒比海盜5：死無對證》中，主角是駕駛著破破爛爛“黑珍珠號”海盜船的杰克船長與他的伙伴們，“敵對勢力”是固執、兇狠的“海上屠夫”——薩拉查船長與他手下的亡靈水手們。薩拉查船長與他的手下駕駛鬼船神出鬼沒，軀體已經非實化，卻擁有驚人的戰斗力，而我們的杰克船長，只有一群不算太靠譜的伙伴，萬幸，好運一直跟隨著他。在“幸運”的加持下，杰克船長絕對擁有與薩拉查船長一較高低的實力，而作為系列喜劇的第五部，我們有理由相信，杰克船長無論多狼狽，都會獲得最后的勝利；《降臨》中，主角是女語言學家露易絲·班克，“敵對勢力”是12架降臨地球的飛船上的未知生命，人類恐慌于未知并且強大的生命體的來臨，質疑他們的目的，并且懷有本能的恐懼。故事最終通過女主角掌握了未知生命體的語言，從而揭示了真正的“敵對勢力”，不是為地球帶來改變、尋求人類幫助的未知生命體，而是擁有破壞、毀滅等本能欲望的人類，真正摧毀人類未來的，正是人類本身。那么，人類與身為“敵對勢力”的自己的博弈結果會是如何呢？我們無從得知。正義與邪惡、善良與惡毒一直是宿命的對手，此消彼長，糾纏始終。《正義聯盟》中，主角是蝙蝠俠、神奇女俠、超人、閃電俠、海王與鋼骨等“超級英雄”，“敵對勢力”則是荒原狼與他率領的外星“類魔”大軍。“超級英雄”中的任何一位英雄，都擁有足以與邪惡力量對抗的強悍實力，但此次的“敵對勢力”卻迫使“超級英雄”們聯合起來，合力對抗他們的入侵，魅力無窮、個性十足的正義聯盟，與實力足以摧毀地球的“天啟星”來客，這種重量級的對抗，絕對足夠吸引眼球。

四、魅力十足的性格

美國電影早已不滿足于塑造非黑即白的人物形象，“反英雄主義”人物形象逐步邁上舞臺。銀幕中的主角被賦予更多角度的視覺窺探與更深層次的人性意蘊，同樣，對“敵對勢力”的打造也摒棄了單純意義的“惡”，反而試圖挖掘“敵對勢力”之“惡”背后的諸多意向，這就為“敵對勢力”增加了類似于“主角”的魅力籌碼，增加觀眾的欣賞興趣，使觀眾在觀看電影之余，能進行更多的思考和更深入的解讀。

《雷神》系列中的邪神洛基，是除主角雷神托爾之外，最富魅力的“敵對勢力”角色之一，他與雷神亦敵亦友，相愛相殺，為觀眾貢獻了絕佳的觀影體驗。其個人魅力已經遠遠凌駕于劇情之上，屬于那類即便做了壞事也會被觀眾無條件原諒的超級反派；《雙面劫匪》中的主角盧克·沃恩，是一名為救治病重女兒走投無路，最后鋌而走險成為劫匪的父親，“敵對勢力”是被搶走了巨額美金的賭場老板以及他派出的殺手。賭場老板“教皇”吝嗇陰狠，金錢至上，但他同樣也是一位愛女兒的父親，面對金錢和親情，兩個人有著截然不同的行為準則。好心也可能做壞事，壞人也可能良心發現，故事最后，情節一再翻轉，即便是唯利是圖的賭場老板“教皇”，身上依然有著人性的閃光點；《生化危機：終章》中，女主角愛麗絲與伙伴們共同對抗僵尸與變異動物。“敵對勢力”并非橫行的腐爛僵尸，而是這一切的幕后黑手——保護傘公司以及瘋狂科學家艾薩克斯博士。這位瘋狂的科學家認為人類需要一次大清洗，利用T病毒將全部感染者殺死，最后由幸存者重新統治地球。科學發展到極致，將為人類帶來美好的未來還是可怕的毀滅？突破了底線的狂熱科學家與戰爭狂人、獨裁者、精神病患者僅有一線之隔，這是對現實社會中狂熱科學家的隱喻，科學研究一旦突破道德與倫理的底線，勢必將演化成一場徹頭徹尾的世界級災難。

五、個性鮮明的形象

美國電影非常注重人物外形的塑造，契合人物個性與氣質的裝扮，為電影增色不少。除了常見的典型人物形象，如牛仔、酒吧女郎、教授、司機、士兵等，夸張的漫畫式角色形象比比皆是。角色外在形象可以烘托人物性格，反映時代特征，劃分人物社會屬性，并且可以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正因如此，我們才會在美國電影中看到諸多精彩絕倫的經典形象：金剛狼的利爪、蝙蝠俠的眼罩、超人的披風、蜘蛛俠的緊身衣、美國隊長的圓盾、納威人的藍色皮膚和尖耳朵、神秘人“V”的面具、杰克船長的海盜帽與煙熏妝……

《異形》系列電影中的異形怪物，它們外形丑陋不堪，以肉類為食，能輕易撕裂人類的軀體，寄生的孕育方式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相信任何看過《異形》系列電影的人，都無法忘記這一經典的“敵對勢力”形象；《生化危機》系列中，明明軀體已經腐爛，卻仍然能夠移動并且啃食人類的僵尸，他們拖著殘缺不全的身軀，身著破破爛爛的衣服，緩慢地朝人類走來的場面，絕對是觀眾靈魂深處的噩夢；《魔獸》中，古爾丹的斗篷下那張因惡魔能量侵蝕而變得丑陋的面孔，代表“敵對勢力”的綠色的能量火焰烘托出陰森冷郁的環境和心理氛圍；《小丑回魂》中，主角是一群組成了“窩囊廢聯盟”的孩子，作為非傳統意義的主角，他們各有各的缺點，或口吃或肥胖，或被傳言放蕩或是孤兒，總之，他們并沒有強悍的體魄、驚人的能力，甚至遭到其他孩子的排擠。正是這群不起眼的孩子，在長大后毅然回到小鎮，對抗徘徊在小鎮上的殺人惡魔——“小丑”。而作為“敵對勢力”的小丑，他神秘莫測、殘忍兇暴、毫無人性，卻同樣極具魅力。這種“魅力”不同于邪神洛基的親和魅力，而是來源于未知和恐懼對人類的吸引力。尤其是“小丑”這個形象本身，濃厚的油彩遮蓋了本來面目，夸張的鮮紅嘴唇令人不寒而栗，慘白的面色掩蓋了真實情緒，鮮艷而夸張的服裝則使軀體形狀產生畸變。無論從哪個角度講，“小丑”都能勾起人內心深處的恐懼，甚至因此衍生出了“小丑恐懼癥”。這就是“小丑”這一形象的邪惡魅力，它揭開了人類心靈深處的脆弱和無助。

電影創作者通過以上塑造手段，對“敵對勢力”的成因、背景、實力、性格和形象進行細心雕琢，“反派勢力”的形象打造基本宣告完成，再配以與劇情相互烘托的音效，懸念迭出、張弛有致的情節安排，與情節相呼應的影像色彩和視覺效果，“敵對勢力”便成為影片中主角最有力的對手，與主角一起，為觀眾奉上精彩的演出。

綜上所述，這就是“敵對勢力”的誕生。從誕生那日起，“他”便是主角最大的對手，是一切正義、法律、規則、道德的對立面，是注定要被主角戰勝的對象。“他”所蘊含的人性黑暗令人靈魂戰栗，邪惡的吸引力又令人移不開目光。

六、結 語

“敵對勢力”是美國電影中僅次于主角的形象符號，不該淪為電影中可有可無的存在，更不該塑造為扁平化、臉譜化的單純“反派”。只有“敵對勢力”形象充滿戲劇性和人性化色彩，才能讓主角的形象更加豐滿，才能令戲劇沖突強烈，才能塑造更為立體的敘事空間。出色的“敵對勢力”形象，應該充滿矛盾性、富于悲劇色彩、擁有人格力量，應該是現實社會、生活、文化的投射，而不是脫離現實的空中樓閣。

人物角色是電影的核心與靈魂所在，因此，人物形象的塑造，歷來是電影創作者研究的重中之重。我國電影創作者對于人物形象的塑造有著深刻的研究，有很多經驗和理論值得大家學習。隨著電影文化的發展，多元文化的融合，我們應該吸取其他國家電影創作者的相關經驗，力圖打造屬于中國語境的、獨具中國特色的“反派勢力”形象。美國電影對于“反派勢力”的打造駕輕就熟，擁有成熟的理論基礎，是值得我們吸收借鑒的研究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