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中的節奏

趙一陽

（遼寧師范大學計算機與信息技術學院 遼寧 大連 116000）

一、電影中的能量

大家所熟悉的能量的概念更多是在物理學中提到的，比如說動能、勢能、太陽能等等。在電影當中，當我們談到能量的時候，它究竟指的是一個什么樣的概念？在一部影片放映的時候，當觀眾和影片交流的時候，除了感受故事內容和敘事手法之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部分觸動觀眾內心的信息，是來自于電影中的能量。

不同的音調、音量、音色組成了不同的聲音，不同的聲音傳達給觀眾的感受有非常大的差異，但是這些差異實際上是因為音樂的能量存在著不同的形式，以及發生著不同的變化，所以我們才能夠感受到能量的傳達。現實生活中，在對話中，在音樂作品中，在電影的對白中，我們得到不同的聲音能量。

電影作為視聽藝術，聲音有能量，畫面同樣具有能量。人眼能夠看到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景象，是因為我們的眼睛能夠接受光線的刺激。光線的本質是什么呢？光線的本質是光具有波粒二象性，光的能量和聲音的能量具有很大的相似性。光線的振幅和頻率不同，光的顏色就不同。赤橙黃綠青藍紫，是大家所熟悉的彩虹的顏色，實際上這是光線的波長越來越短，而頻率越來越快的一個物理特質的變化。這樣的一個物理特質變化體現在人眼的感受上，就出現了赤橙黃綠青藍紫不同的顏色。當我們人眼感受到不同的色彩和亮度刺激的時候，實際上是光線物理特質的某些屬性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人眼接受光的信息，接受視覺的刺激，正是由于顏色和光以及線條影像的這一系列微妙的變化和組合，傳遞給我們某種特殊的情感體驗。就像我們在聽音樂的時候，因為曲調、音量、音色的變化，我們能夠感覺到獨特的情感體驗。

不管是舞臺上人工照明，還是自然界中顏色、線條和運動方式緩慢變化的北極光，還是初升的太陽，強烈的光芒，強烈的明暗對比，都能夠在一種非理性的狀態下傳遞給我們一種情感上的、精神上的一種感受，這樣的一種感受也是我們通過影像的能量來傳達我們情緒的一個很重要的手段。

二、能量的變化形式

電影攝影和圖片攝影最大的區別就是在電影攝影當中，我們是有時間坐標的。當我們有了時間坐標之后，我們所要控制的維度就比圖片攝影和繪畫多了一個維度。能量在影視創作中，有四種典型的變化方式，第一種是逐漸變化的，以聲音為例，一個說話的人，他說話的過程中音量越來越大，或者他的音調越來越細，越來越高，都屬于能量逐漸發生變化。在影像創作中，一個人走路的步伐越來越快，或者攝影機從一個靜止的狀態到逐漸往前推，推的速度越來越快，都屬于能量逐漸發生變化。第二種是突然變化的，以聲音為例，一聲汽笛，一個爆炸，一聲驚雷都屬于能量的突然變化。以影像為例，一個靜止的汽車突然加速行駛，或者高速飛行的航拍攝影機突然停在了某一個點上，都屬于能量的突然變化。第三種是起伏卻穩定的變化，變化本身缺乏變化的時候，我們就把它稱為起伏卻穩定的變化。如何來理解這樣一種形式呢，我們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鐘擺。一個鐘擺，永遠在運動。它向左擺到極限，然后往回擺動，越過中間點，又向右擺到極限，再回到中間點，一直往復不停地以這樣一種形式在運動和變化。由于它的運動和變化本身缺乏變化，是一種單一的方式不停地重復，所以這樣的一種能量變化我們就把它稱為起伏卻穩定的變化。第四種變化是穩定而單調的，以聲音為例，如果我們維持一個穩定的噪音，那么這個噪音時間長了，它就會變成一種穩定而單掉的聲音。以影像為例，在火車上，攝影機一直拍攝鐵軌和道路兩側的電線桿或樹木很長時間，影像保持這樣一種方式呈現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安靜，甚至疲勞，或者產生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當我們在控制攝影機，或者控制我們的運動對象，在畫面中所呈現出的運動能量的時候，我們必須非常有意識地知道，我們希望運動的能量呈現出一種什么樣的變化來。

三、節奏的本質——能量的變化

能量的問題如果落實到我們藝術創作當中，一個更本質的問題就是節奏。大家都知道，音樂談節奏，剪輯談節奏，舞蹈談節奏，甚至在平面藝術中，我們也在談節奏。那么節奏的本質是什么？我們說節奏的本質就是能量的變化。當觀眾接受抽象的試聽信息的時候，我們要能夠善于組織它的能量，以某一種結構的方式傳達給觀眾，讓觀眾獲得這些能量的變化和波動所產生的刺激，從而形成心理上的一種獨特的情感體驗。

在敘述一段故事，表達一段情感的時候，最重要的是一方面我們要把事情說清楚，把需要表達的內容有結構的表答出來。那么另外一方面，我們在表達內容的時候，也需要具備在內容的后面加入我們所能夠控制的能量，將能量的變化，以某種豐富的細膩的方式組合出來，從而讓內容和能量的形式同時作用于觀眾的感知，這是一種最有表達力的一種傳達方式。

在把握節奏能力的訓練當中，我們甚至可以先不考慮內容的表達，純粹地用影像去組織一段能量的結構，一種節奏方式來觸及觀眾的情感。在以電影的方式來表達節奏，有兩個很重要的方式，一個是我們通過鏡頭內部來實現的能量或者節奏變化，比如說我們通過演員的表演、動作、場面調度、攝影機的運動，這一切的變化是發生在鏡頭內部的，還有一類是大家更廣泛了解的，就是鏡頭外部或者說鏡頭和鏡頭之間的通過剪輯來實現的能量變化。

談到關于能量控制的時候，創作者非常容易產生一個認識的誤區，認為能量越大越好。其實一個好的能量結構或者是好的節奏組織，并不是說能量大或者小就好，而是說我們在里面要有精巧的結構。我們用很低的能量，也能產生非常有張力的表達。例如科恩兄弟的片子，除了我們對他們故事和內容的研究之外，其實在他們的影片當中有一個非常值得我們學習的對于能量控制，對于節奏控制的一個方式，就是他們非常擅長，以一種很低的能量來作為一個故事或者一個段落的開端，在這種低能量的情況下，任何能量的細微變化都會對觀眾產生非常強的一個刺激。另外一個很典型的例子是《國王的演講》，這是一個典型的文藝片。那么在這樣一個文藝片當中，我們經常也能夠感覺到攝人心魄的敘事，這樣的敘事怎么能夠產生那樣的張力？攝影師對于每一個鏡頭的把握，讓我們看到，即便是簡單的構圖，簡單的攝影機運動，也會具有強烈的引人入勝的代入感，這就是因為我們對于影片敘事之外的能量控制做到了精妙的把握。

一個完整的作品，它的節奏控制必須是在影像和聲音之間達到一種平衡。作為影視創作者來說，一部作品應該有一種什么樣的能量存在結構和波動模式，要求創作者像一個作曲家一樣，能夠從觀眾的感受的層面，非理性的層面，甚至潛意識的層面感受到這種能量起伏波動，會對觀眾造成的心理的影響，從而有一個完整的結構。所以在筆者看來，在一個影視作品中，對于節奏的控制力與敘事的把握能力同樣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