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MeToo運動周年 演藝經紀公司變化幾何

高倩

今年9月，著名制作人J·J·艾布拉姆斯（J.J. Abrams）的妻子、Bad Robot制作公司聯合CEO凱蒂·麥克格拉思（Katie McGrath），給創新藝人經紀公司（以下簡稱CAA）主席理查德·拉夫特（Richard Lovett）致電。麥克格拉思是好萊塢平權運動Time's Up的積極倡導者，也是同名保護女性權益法律基金會中的重要成員。麥克格拉思在電話中告訴拉夫特，聽聞CAA經紀人亞當·伯克威茨（Adam Berkowitz）在艾美獎頒獎禮后的晚宴上，對Bad Robot公司電視部門主管本·斯蒂芬森（Ben Stephenson）動手動腳。調查隨即展開，6天后，拉夫特和CAA其他數位高管共同決定，解除與伯克威茨的雇傭關系，即使后者手中握有諸多大客戶資源。

巧合的是，伯克威茨離職整一年前，CAA還解雇了電視文學部門主管瑞安·利（Ryan Ly），原因也是在州長晚宴時對女性工作人員動手動腳。時隔一年的兩次解雇，讓外界開始關注，包括CAA在內的經紀公司等企業，在這12個月轟轟烈烈的反性侵運動中，到底有了多少改變。

好萊塢的經紀公司一直是Time's Up平權運動的“主要陣地”之一，不僅因為經紀公司多由男性主宰，更因為其中存在著諸多不平等但約定俗成的行為。伯克威茨手下的一位經紀人曾透露，CAA電視部門的管理層有酗酒的“傳統”，有位內部人士認為，“當公司制度讓一個人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時，就會做這類的事。很多人都認為這些行為是無傷大雅的。”

盡管如此，位列行業前列的經紀公司同時也是對制度做出改變的先鋒。比如CAA就一直在助力Time's Up運動。伯克威茨如此快速地被開除，也被不少運動領袖視作真正改進的表現。

與此同時，有人爆料說伯克威茨在CAA的不當行為其實已持續多年，也一直有不少人知道，他在公司經常對下屬有不適當的親密行為，還會當眾評論員工衣著。這些行為其實都算是一直游走在越線邊緣。不過，伯克威茨在公司的關系不錯，還培養指導過不少新人，所以他被解雇也在CAA電視部門引起了一些爭議，不少人私下透露原本以為他只會被停職。

至少表面上看，CAA和其他同類公司一樣對工作場所性騷擾采取了零容忍政策。今年，CAA因此解雇的經紀人還有卡梅隆·米切爾和阿米特·瑙爾。還有一些涉事人在經過第三方調查后確認了清白，比如ICM Partners的經紀人史蒂夫·萊文、馬特·索格和威爾·霍洛維茨。

當經紀公司發現自己旗下的經紀人或經紀人的客戶被卷入丑聞時，是迅速與其劃清界限，還是觀望形勢如何發展？另外一家好萊塢老牌經紀公司WME選擇了前者，因此放棄了布萊恩·辛格、布萊特·拉特納和《綠箭俠》創作人安德魯·克雷斯伯格。但對于達斯汀·霍夫曼，這位被爆出幾十年前曾牽涉丑聞的明星，WME仍然選擇保留這位客戶。

為應對類似問題，WME專門成立了一個20人左右、男女各占半數的特別委員會，由該委員會成員負責評估和決定是否保留被指控有不當行為的客戶。這個委員會被命名為“客戶顧問委員會”，主要處理WME通過媒體報道、社交平臺和匿名線報收集到的客戶信息，并辨別真假。其他需要考慮在內的因素還包括：客戶有沒有被正式起訴？是否牽扯民事案件？是否有其他客戶對這位經紀人發出過類似申訴？委員會據此進行分析，得出最后的推薦結論遞交給WME的管理層。

CAA方面目前仍然拒絕透露其客戶凱文·史派西涉及性侵未成年人事件的進展，也不愿意對伯克威茨一事發表評論。除上述兩人，CAA手中還代理著不少被指責涉及性侵和其他不當行為的電影人，包括等待民事訴訟的保羅·哈吉斯，庭審后被判決無罪的內特·派克。

同樣，聯合精英經紀公司（UTA）對客戶的政策似乎也并非“零容忍”，比如該公司旗下的詹姆斯·弗蘭科和杰里米·皮文，哪怕他們面臨的是相當嚴重的刑事指責。美劇《喜新不厭舊》（Black-ish）演員安東尼·安德森此前接受洛杉磯警局的強奸案件調查，但目前仍然是UTA的客戶。不過，面對先后被5名女性曝出有不當行為的丹尼·馬斯特森，UTA則選擇了解除合約。至于媒體關心的UTA決定此類客戶“去留”標準是什么，其公司發言人拒絕回應。

時機也許是讓一些決定不得不迅速做出的原因之一。大部分被經紀公司解雇或不再續約代理合同的經紀人和演員，大多是在哈維·韋恩斯坦“倒臺”后3個月內被“揪出來”的，也就是差不多整一年前。到了2018年年初，再碰到同樣的事時，公司管理層則相對謹慎了不少。

拉里·肖（Larry Shaw）是一位心理學家，有不少好萊塢影視界人士都接受過他的心理咨詢和治療，他透露，“我有不少病人產生了巨大的焦慮情緒。他們會回顧過去由普通的工作關系發展成為私人親密關系，之后又因為種種原因非友好分手的人，害怕對方會以此為理由打擊報復自己。其中有不少人都處于極度的焦慮不安中，生怕哪天自己的名字就會莫名其妙地成為丑聞的中心。”

隨著韋恩斯坦事件不斷發酵，CBS高管萊斯利·穆恩斯、迪士尼/皮克斯高管·拉塞特以及其他不少影視公司高管都紛紛被“拉下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好萊塢，要看看這些在行業中存在多年的陋習和潛規則如何被“根除”。

目前，好萊塢大型經紀公司無一例外都推行了保證“上通下達”的新舉措，包括匿名熱線和所謂的“安全舉報流程”。在好萊塢職場，對上下級性騷擾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確實由來已久，而隨著平權運動興起，越來越多人關注起職場安全問題，有內部消息說，至少在短期內這種病態的文化受到了相當大的沖擊，情況也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9月30日，美國加州州長杰里·布朗簽署了法令，要求演藝經紀公司必須對其客戶印發有關如何防范、反抗和舉報性騷擾的教育材料，而這項法案能獲通過，WME助力不小。

一位經紀公司的法務律師認為，起碼就現在的形勢來看，一切都具有積極意義，“知道事情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能鼓勵那些想要站出來的人。他們不會覺得就算反映問題給人事部門或者打熱線也是徒勞的，他們可以看到那些‘犯過事的客戶或高管因此‘走人，他們可以意識到這種事真正有人關心，這意義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