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李觀彩
“東”,是一個神秘的指令。它指向陽光,指向希望,指向美景,指向家園,指向一種蓬勃向上的力量。草長鶯飛的三月,我們一路向東,找尋傳說中的“伊甸園”,更確切一點說,是去欣賞“復樂園”。
傳說中亞當和夏娃首先在伊甸園里歡度歲月,后來因為偷吃了禁果而犯下原罪,被上帝流放,過著窮苦而沉重的生活。后來,人類獲得了救贖,重歸樂園,就是彌爾頓詩中的復樂園。
這次東行,短短幾天,我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新時代新農村的新氣象。我曾經固執地認為,中國的田園生活,唐朝就是鼎盛,誰叫那皇帝和我一個姓,誰叫那時政治清明文人輩出。你千萬別告訴我“桃花源”,那只不過是一隅偏安罷了!出“唐田園”之右的,自然而屬當今的太平天下。
我們一路向東,首達林口的“灣子苗寨”。光聽“林口”這個地名,我是起不了什么好感的:固執的認為這里是風口浪尖,有風的呼嘯或嗚咽;有貧窮和不可知的言談——我印象感知中的“苗寨”。其實,我對此地是抱了偏見的。眼簾中的苗寨,有整齊的田疇、精細的勞作、菜花的芳菲、鄉人的樸實、孩童的書聲……
對田野上的老百姓,我一向是十分敬畏的,他們的勤勞、堅毅、樸實和善良,與靈魂相配。你的到來,他們必定是歌舞相候,蘆笙傾情。相形見絀啊,自己的渺小和腹誹一下子就被他們的熱情甩到九天云外,你必定是用了一雙羨慕的眼,追隨他們舞動的腰肢;用了一雙善聽的耳,捕捉他們生活的歡笑;用了一雙奔跑的腿,踢踏出他們熱愛的狂野。而這些都還不足道出你內心的震撼,你可以看小閣樓上姑娘羞澀的笑容、瞭望的真切;你可以看到那邊的疏疏籬落環抱一汪碧水,正不斷地滋潤著桃紅柳綠、菜花吐蕊;你可以看到遠坡溝垅正孕育粗糧細作,吐納生長。最甚美好的,應該是山邊高樹,它們圈得密密匝匝的,像是給這方水土和人家一份安逸和閑適。你看,它挺拔的身姿像不像哨兵守衛家園!林口灣子苗寨啊,讓我在你的花間歡笑,讓我在你的雨霧中思索,讓我在你的村寨留下足印??矗械拿妹迷诿髅牡牟嘶ɡ锵褚恢环w的蝴蝶,同行的哥哥在寬寬的小廣場上接過蘆笙,像模像樣地吹笙翻腰。當苗家姐姐還是把我們當做一個入侵者的時候,我們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主人,心憩于此,身就不想動了。
可是同行者說,這都不算什么,你要一路往東,才真是見識到新天地呢。是的,一直圈囿在自己的孤陋寡聞中,總不是好事。感謝天感謝地感謝cctv.pengyou把我拉了出來。
路邊民房一律的是青瓦白墻的兩層洋樓,田間有農夫耕作,家中有炊煙裊裊,行道樹的葉片青翠欲滴,舒展招搖著,果樹正花茂葉綻……這不就是我多年前在電影中見到的外國農場嗎?現今的中華大地,是誰揮動大手筆為我們造就這新時代新氣象?人們常說,生活要有詩和遠方,而我說,優美的詩和有生機的田園才是人類的終極夢想。彌爾頓在詩中讓人類有所救贖,回歸了上帝所造的美麗家園。那么,這里就該是伊甸園的原生地嘍。
我實在受不了這田園牧歌的誘惑,央求他們放我下車走走看看。行至一戶人家,女主人十分熱情,把我讓進家門。你都還不知道怎樣張嘴問好時,她就不停地說:“黨的政策好?。∧憧催@房子,修在公路邊,交通方便得很,我老家那地點,山高啊……家里的電視機、沙發、,茶幾,床鋪、衛生間設施、廚房……哎呦,一切都是新的,政府配好了,就等著我們住進來呢……”老媽媽絮絮叨叨的,不停感激著新社會、感激好政策。她家里也跟老農村一樣,堂屋正中安了神龕排位,在神位的旁邊,赫然張貼著主席像,他老人家一臉慈祥,笑容親切。這樣的排列組合,自然是表達著主人家的感恩之心了!
真是一路新奇一路感動,終至我們此行的“圣地”——德隆。迎面走過來的大姐,矮矮的身子,背著簍筐,她要去集市采買一些生活與勞作的必需品。我勸她走快些,她說走上坡去,就可以坐車了,不急。走兩步,她又回過頭來笑笑,我也跟著她走。腳下的青石板,斜嵌在土坡上,足有三四米的樣子,一級一級的石梯,槽深而規則。她說,青石板本是光滑的,冬天,有凌的時候,最難走了。我卻想象著孩子們在上面歡笑玩耍的情景,突然就有些討厭自己了——用一顆童心來抵抗生活的艱難,而她則回我一副淡然寬容的笑臉。我遙想她年輕時的美貌和弱柳般的腰肢,想象著她輕盈的腳步和生活的嘆息。這壓彎的腰背究竟是背負了多少的重擔,這覆額的皺紋又是嘗了多少的苦楚?好在如今,新農村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農民的生產生活都方便快捷了許多,不再肩扛背馱,不再單一的望靠土地生金銀財寶。人們的心思活了,路寬了,更有干勁了,生活更有奔頭了。欣欣向榮的新農村,不就是最美麗最快樂的伊甸園嗎?
站在半山坡,俯瞰小村:樓房錯落,白墻覆青瓦,房前屋后皆種果樹,這里就是鎮雄名果“冰脆李”的主要產區。正是芳菲將盡、嫩芽舒活之時,粉紅的桃、牙白的李,嫩綠的芽、油青的苗布滿了整個村莊,美景猶如一幅畫。我最喜歡吃的櫻桃已長至小拇指大小了,它們在枝柯密葉間,小精靈般的呼喚我。我予它以笑顏它付我以默語,煙波流轉之際,情思流動之時,我們一起沉淪在德隆的夜色里,像兩個淘氣的孩子,酣然入夢,卻又被篝火、歌唱、舞蹈喚醒。
第二天清早,在客棧的樓上,水霧氤氳中的德隆清新而疏淡,遼遠而迷茫,是大自然送給我的水墨畫。在這清凈又有煙火味的德隆,我像一個游子回到了母親的懷抱——安謐、踏實,在春光環繞中撫平浮躁的思緒。順眼望去,對岸高壁矗立,白石森森,一線一線的裂痕在崖壁間凹進凸出,驀然驚覺:巖石也是會長皺紋的。滄海桑田的變遷、星移斗換的動蕩、日新月異的繁盛,都記錄著德隆穿青人家昨天的貧困和今天的富足。時光真是一臺不停運轉的機器,它的每個梭輪都是一段歷史,它的每次咬合都是一次陣痛,可是人類改天換地的斗志和豪情從沒變過,我們有理由相信:明天會更好!
行至德隆河邊,看細波翻浪,看河水激流,看鵝卵石橫鋪豎排。想起我家鄉,也有一條這樣的河流,它們必定會在某地相遇,一路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