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紅
(青海廣播電視大學人文學院,青海西寧 810008)
在對《時間客店》中的“時間意識”進行理解時,這并不是具體的概念,而是概化的精神理解。其深層含義包括,通過整首詩表現出的昌耀對時間的深層思考與普遍關注,以及在關注思考上產生的具有聯系性的、整體性的、必然性的“時間意識”。但“時間意識”并不是整首詩表現出的所有含義,本文僅是從“時間意識”為角度探討《時間客店》中的意義層次與發展脈絡,以期探究更深層對“時間的”理解,拓展對昌耀詩歌中“時間意識”的更廣闊的理解。
縱觀《時間客店》整體,敘述為其主要的表達方式,在此類型結構中,凸顯出整首詩的寓言哲理性,在內容中表達復述出一個關于超現實的夢境。在此夢境中,將時間比作紡織物,而作者本人仿佛將此物捧在手心之中,強調對時間的掌握。在此過程中盡力一路顛簸到達一家客棧,此時“編織物”破了,時間殘破,作者以回答女人的提問為契機開始修補“時間”在人們的催促下,作者倉促修補,但人們即使不停催促也不愿伸出援助之手,不愿提供援助材料,直到一切徹底難以挽回。在此夢境中,編織物難以修復,作者痛心疾首,同時以此象征人們的弱點是總是“喪失修復時間”的幾乎,“時間”被浪費,卻不知道珍惜。通過此類描寫,表達出作者對“時間意識”的象征意義,意義明顯卻不明朗地表現出來,需要人們通過體會深的深層含義,從“我”、“眾人”兩條線索中分別入手,解讀作者通過詩表達出的意識。
在《時間客棧》中,“時間意識”的體現,具有清晰的脈絡,“我”為主線時,從進入客店、平托“時間”、騰不出手、用腳背勾椅等描寫,細致地刻繪出“我”與他人不同的人物形象,在強烈的造型感、動作感中,彰顯出一種儀式感,仿佛“我”為時間的守護者、是時間的護送者,以此凸顯出“時間”的重要性,強調時間的中心形象與地位,也通過“以受命自負”表現出對時間守護的重要性,強調對時間的珍惜。不僅如此,當作者將“物件比作時間”時,不是出于理性的思考認知或常識的判斷,而是“在直覺”的牽引下,感受“時間”,以此表示出對時間的敬畏“我”不愿弄翻它,深層含義表示出“時間”具有濃厚的神秘色彩,人們在時間面前難以保持理智,只能以直覺感知它,表達出時間易逝,難以把握。
在整首詩的描寫中,“我”與“時間”的聯系最初表現為富有崇高的敬畏感、神秘感等,而“我”將“時間”攤放至膝頭,檢視其“凌亂與缺損”時,又感受到深深的惋惜,以此表達出詩人對時間易逝的感概,強調“時間意識”的重要性。在本詩的描寫中,第一次推動“時間”之后,時間的完整性便被破壞、神秘性便被揭開、不完整性顯露,即時“時間”破損不是“我”的責任與過錯,但“我”卻為此深感內疚。在整詩中,保證時間的完整、時間的崇高,始終是“我”的使命,因此“我將修復,只是得請稍候片刻”視為目標。但是即時”我“語言平靜、信心充足,但是在實際情況下“我”需要一段時間進行時間的修復,但在修復的過程中,不論速度如何,時間始終會出現新的破損與裂痕。這種情況下,時間難以修補,不論如何完善但是終不能保證時間的完整與完美。“我”深刻地感覺到,時間難以修復,及時對”時間“進行技術上的“織補或梳理”,但“我已本能地意識到我將要失去其中所有最珍貴的象征性意蘊”。以此展現出“時間”的唯一性,難以修補,過去的時間難以再現,即使完成“修補”也不再是過去的“時間”。
通過一系列的“時間感知”,作者的內疚與惋惜逐漸表現為無奈與焦灼,即便如此,“我”仍飽含希望,堅持“修補”。即使“外人冷漠”“內心焦灼”但“我”依舊堅持,在尋求幫助無果的情況下,“我終于憤怒”了,在“我終究未能,也無能補充時間”,難以尋找到代用品的情況下,內心的憤怒終究變成了痛心與孤獨。整詩中根據“我”的情緒發生主觀變化,內心發生劇烈轉變,“我”與“時間”的聯系更加緊密。由此表達出“我”一步步認識“時間”,并在思想深處形成“時間意識”。
以另一條線索為主線,探究整詩的情感及內容變化,依舊不難看出,“我與時間”的關系愈發緊密。通過“我與眾人”之間的關系佐證了“我與時間”的關系,更表示出“時間內涵”的深層含義。縱觀整詩,“眾人”主要分為兩種,一種為進行提問的女人,另一種為客店的相關員工。當女人出現的時候,環境與場景描寫由獨特的含義,女人走來,環顧四周后輕生低問“時間開始了嗎?”這仿佛是一句暗號,在此問題之后,“我”與她仿佛心有靈犀,理解了她的身份及問題的深層含義,不論她是誰、為何身份,均是提出并等待回答的人。通過這個問題,使“我”所攜帶的“秘密”在私人談話的過程中,被一種“我自愿”的方式而揭穿,問題的提出使“我”時間護送者的身份、“時間”性質被觸及。“我”充分尊重并重視這個女人,而在實際意義上,“我”已將“她”視為“時間修復”工作開始的根源,視為工作意義的歸宿。
當另一種眾人出現時,“圍攏過來”的客店人員,“圍攏過來學著那女人開始提問”,“我”便感知私人談話空間被打破,向公共話語空間轉變,“我”被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中。而實際上“我”期望眾人像“我”一樣,真實地感受到時間的緊迫感、時間的不可修復性,希望自己在集體關懷中,通過集體的力量共同面對并解決難題。但事與愿違,眾人對“時間”表現出的“焦灼與關心”與“我”內心的焦灼有所不同,他們站在外人的角度,以不觸及自身利益為出發點,強調對焦慮的平復。因此在某種意義上,“他們”只是“群氓”,我因此而內心氣氛,憤怒爆發。導致“我成為眾人最前端,眾人無法理解的,不可解決困境的人。“我”的壓迫感不僅來自時間難以修復,更來自發現眾人不能理解我的內心,自己與群人相異。當“我”參悟到此層含義時,“我流淚了。如此孤獨。”正式在此處,“我與眾人”的線索佐證了“我與時間”的關系,詩中的兩條線索在此交匯一體。
但在此線索中,詩意并未在此處停止,在詩中最后一節處延續了“我”與“時間”的關系、“我”與“眾人”的關系。“我發現等候我作答的那位女子已不知在何時辰悄然離去,這意味著機會的全盤失卻。”當“我”為“她”所提的問題不能自已心中情緒交織轉變時,提問者消失不見,仿佛“我”的一切努力沒有意義,表達了詩人種難以言表的痛楚,由荒誕的結局向過往回溯,“她”是“我”陷入與眾人抗爭、與宿命抗爭的源泉,“她”的消失使“我”意識到自己便是另一個提問者,此時”她“的身份明朗,是與“我”同類的不可能搜尋到答案正解的永遠的等待者,是我內心深處的焦慮。
正如“機會不存,時間何為?或者,時間未置,機會何喻?”所示,“我”的命運被牢牢拴在無懈可擊的深淵中,難以解脫。當從噩夢中驚醒,仿佛對“時間”的困惑迎刃而解,當跳出“宿命鎖鏈”之后幡然醒悟,只有以反諷洞徹一切的態度面對不可抗拒的宿命時,才能真正得以解脫。但在一系列反問中可以感知時間的困惑以深入“我”的骨髓,言不由衷的一串反問,仿佛是透過戲劇化、張馳性的矛盾,以“故意”的姿態,展示作者內心的真實想法。但通過詩的結尾“但是,真實的淚水還停留在我的嘴角。”仿佛可以看透昌耀精神世界中,始終表現出與宿命抗爭的堅持、同時又伴有放棄而徹底解脫的力量,兩種力量相互交織,前者更彰顯出主導地位,使讀者感受到昌耀內心真實的痛苦,感受昌耀詩歌中的“時間意識”。
總之,整詩以“比預定的時間來得早了一些”作為開始,以否定此判斷作為銜接“其實,誰人說得準呢”。以“我”在“客店”中的痛心疾首為結尾,留下具有懸念的續文,仿佛接下去“客店”消失,“我”也不再痛苦。但在此類結構中鮮明的表現出解構與反諷,以此彰顯使人內心深處兩種抗拒的力量。通過最后一句,可理解為由解構向結構,通過反諷回歸本意,詩人再次利用“故意”地手法,展現內心真實情感,始終流露出真實的淚水意味著或許還有希望的想法,進而表現出詩人對“時間意識”的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