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師造化 中得心源

李 煒

《倦 鳥》20寸月光 李 煒

“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出自唐代畫家、繪畫理論家張彥遠撰寫的《歷代名畫記》。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卷十·唐朝下》中載：“張璪，……尤工樹石、山水，……初畢庶子宏擅名于代，一見驚嘆之，異其唯用禿毫，或以手摸絹素，因問璪所受。璪曰：‘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畢宏于是閣筆。”張璪所說的“造化”指的是大自然，“心源” 指的是內心的感悟。“外師造化，中得心源” 指的是專事繪畫者，應該以大自然為師，才可悟得繪畫之道、之理、之技、之精髓，從而形成于他人不同的藝術見諦，才能出有留存價值的精品杰作。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評價“樹石之狀，……窮于張通（張璪）”，“樹木改步變古，自宏（畢宏）始”，其功雖有天賦，而更在于以造化為師。

以造化為師，是歷代名畫家在創作過程悟得的，也是他們所推崇的：

北宋畫家范寬，在師荊浩、李成之后，悟得“前人之法，未嘗不近取諸物，吾與其師于人者，未若師諸物也；吾與其師于物者，未若師諸心”；

清代畫家鄒一桂在《小山畫譜》中曰：“要之畫以象形，取之造物，不假師傳。自臨摹家專事粉本，而生氣索然矣。今以萬物為師，以生機為運，見一花一萼，諦視而熟察之，以得其所以然，則韻致豐采，自然生動，而造物在我矣”；

清代畫家鄭板橋在《畫竹》中曰：“余家有茅屋三間，南面種竹……于時一片竹影零亂，豈非天然圖畫乎！凡吾畫竹，無所師從，多得于紙窗粉壁、日光月影中耳。”

以造化為師，會有所創造。比如墨梅畫種的新生。墨梅是北宋仲仁和尚看到梅花被月光投映在窗紙上獲得啟示，而創造的以濃淡相間的水墨暈染畫梅的方法。元代王冕編撰的《梅譜》載：“老僧酷愛梅，唯所居方丈室屋邊亦植數本。每發花時，輒床據于其下，吟詠終日，人莫能知其意。月夜未寢，見疏影橫于其紙窗，蕭然可愛，遂以筆戲摹其影。凌晨視之，殊有月夜之思。因此學畫，而得其無諍三昧，名播于世。”

以造化為師，會產生新思想。我們來讀一讀鄭燮在《墨竹圖》中題寫的一首詩：“江館清秋，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露氣皆浮動于疏枝密葉之間。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其實，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紙，落筆倏作變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總之，意在筆先者，定則也；趣在法外者，化機也。獨畫云乎哉！”這首詩紀錄了鄭燮作《墨竹圖》的創作過程和在繪畫過程中感悟出來的美術思想：因為被眼前的美景觸動而有了畫竹之意，然此意已不是眼前的竹，而是胸中的竹了，動筆后呈現在紙上的竹又與胸中竹不同，它滲入了筆墨情趣。這首詩提出了“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的“藝術形象再創造”的美術思想。

《梨花帶雨》腰鼓瓶 59cm高 李 煒

外師造化，真能得心源。近代畫家張大千喜愛畫荷，為了能悟得荷的真性，他無論身居何地，都要在家中開辟池塘，遍植荷花，即便在環境稍局促的“摩耶精舍”，因為宅院不適合開池，也仍要以缸養荷，養了滿滿幾大缸。荷花盛開的季節，他終日外出觀花，在家賞花，閉目思花。如此用心，終得荷之真性。張大千曾教導學生糜耕云：“中國畫重在筆墨，而荷花是用筆用墨的基本功。畫荷，最易也是最難，易者是容易入手，難者是難得神韻。畫荷主要在于畫荷葉及荷梗。”張大千畫荷：其梗用“篆書”，都是兩筆完成，一筆從上至下，一筆從下而上，兩筆自然接榫；其葉用“隸書”；其花之瓣用“楷書”。以書法筆意畫荷，其荷與眾不同。因此，張大千獲得“五百年來一大千”之盛譽。張大千晚年更得心源，創造了潑墨潑彩技法，并將其運用到荷畫里，其晚年的荷畫，別具一格，世人盛贊：“古今畫荷的登峰造極”。

我是一位瓷上花鳥畫創作者，我特別崇敬張大千先生，因為他在中國畫畫史中寫下了燦爛的一頁。張大千先生從造化中探求繪畫真理，以求革新繪畫技法的精神，一直是我的引路燈。

我選擇的繪畫技法是工筆，工筆對繪畫者的基本要求是工整細致、逼真傳神，這就更需要師造化，因為，大自然和人類一樣，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不斷的變化，要逼真地表現好當今大自然中的萬物萬象，不走進大自然是不行的，你沒見過，你沒細致地觀察過，你不了解它四季的變化，不了解它在睛雨風雪中的狀態，不懂得它的真性情，怎么能夠畫好它。我們都知道，花鳥畫在一定程度上是承載了作者的情感、思想的，如果你不走進大自然，不了解你要表現的對象，怎么借之表達自己的思想，怎么借之抒發自己的情懷，張冠李戴，會讓人笑話。因此，我特別注重師造化。

《歸 來》燈籠瓶 44cm高 李 煒

和張大千先生一樣，我也酷愛畫荷。我常常背著行囊，去荷花種植園，去農家荷塘，去有荷的景區，去以荷裝點庭院的茶樓、酒家，近近看，靜靜賞，興致來了，也畫上幾幅寫生。談一談我在以造化為師的過程中得到的啟迪：夏秋交替時，荷，有一種特殊地狀態，其葉在由綠漸黃時，會出現綠中滲黃，黃里盈紅的極美的色澤，陽光照射時，俯下身體去看葉的背面，那些葉片稍薄的，陽光會穿透它，瑩瑩的，非常美。這種奇妙的景觀狠狠地扣住了我，讓我非常震驚，震驚大自然里竟有如此之美的景象。我癡癡地研讀它，靈感躍然興起——何不以此色作畫，多美，多暖，多有生命力啊！有了新的思想，也就更有創作激情。我開始捕捉大自然中每一個美麗的、溫暖的瞬間，開始速寫現實生活中有情趣、有故事的畫面。有的時候，我也會閉目靜思，讓眼中荷，變成心中荷，預備手中出荷的狀態。與此同時，我開始研究顏料，調色、試畫、試燒，樂此不疲，經過多次試燒，終于試出了我心中預想的色澤。后來，我以造化賜予我的靈感，開始創作荷花系列作品。我以在大自然中親歷的景致為素材，以“和和美美，安安順順”為主題，采擷荷塘一角的旺盛景致，創作了釉上新彩《荷塘》，以之贊頌我們偉大的祖國的太平盛世，這件作品在2015年10月的“唐山市中青年藝術陶瓷創意作品大賽”中獲得金獎。《荷塘》系列中我還有一件作品在次年的“唐山市中青年藝術陶瓷創意作品大賽”中獲得銀獎。這些獎項有我的勤奮努力，更多的是造化對我的引領。

走進大自然，以造化為師，是我們的前輩極力推崇的，也是我們后輩必須尊崇的，因為：好畫，由造化成之；繪畫藝術的創新，由造化成之。

《玉蘭花開》瓜子瓶 57cm高 李 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