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名譽侵權受害人權利之保護

李倩

摘 要：因網絡侵權行為具有隱蔽性、匿名性、虛擬性、廣泛性等特點，網絡名譽侵權受害人的損害遠遠大于傳統名譽侵權，如何切實有效停止對受害人名譽的侵害，首要任務是刪除侵權帖子，可以要求網絡服務提供者刪除、向職能部門舉報以及起訴侵權人，但三種方式各有利弊。

關鍵詞：網絡侵權；名譽權；保護

1 案例

2017年開始，網上出現大量捏造事實，損害受害人名譽權的帖子。應受害人的委托，筆者為其開展維權工作。首先，筆者使用受害人的姓名作為關鍵詞，通過百度、360搜索等搜索引擎查詢，發現同一內容的帖子出現在各個網站、論壇，包括：新華網、中華網、豆瓣網、西祠胡同、貓撲網、新浪微博、天涯論壇、七里八里論壇、鳳凰汽車論壇、北京論壇、上海論壇、百度貼吧等。同時，相關侵權內容還出現在百度問答、360問答的提問及回答中。之后陸續又搜索到類似帖子，但發帖時間均集中在2016年6月期間。

從侵權責任的法律構成要件來看，侵權人的違法行為已經實施，損害事實確已存在，違法行為與損害結果的因果關系確定，侵權人的主觀過錯明顯，但是因為網絡名譽侵權的隱蔽性，呈現在現實世界的面前的侵權人只是虛擬的網名或一串計算機代碼的IP地址。筆者試對比各種救濟方式來分析如何及時有效地保護受害人的權利。

2 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申請刪除侵權內容

保護網絡名譽侵權受害人權利的首要任務是停止侵害，盡早屏蔽、刪除侵權內容。只有停止侵權內容的傳播，才能避免受害人名譽損害進一步擴大。

根據《侵權責任法》，網絡服務提供者有“通知-刪除”的義務。前述案例中，通過網絡服務提供者設立的舉報渠道通知刪除侵權內容。以申請刪除新浪博客中的文章為例，流程是：1）從網站下載并填寫《新浪網刪帖申請文檔》，注明發帖人網名、發帖時間、帖子網址、申請人的姓名、聯系電話、郵箱，并提供相關證明材料，包括：受害人身份證、工作證等證件，證明侵權的證據材料；2）將填寫好的文檔發郵件至vipfax@vip.sina.com；3）新浪內部審核；4）審核通過后，新浪給申請人的聯系郵箱發《新浪網刪帖申請文檔——備案文檔》，申請人填寫并簽名后，再將該文檔郵寄給新浪網。最終，新浪網刪除侵權帖子。

這種救濟方式的缺點是耗時耗力，因為必須向各個網絡服務提供者分別申請。存在的問題具體如下：

（1）舉報回復不及時或無人回復。雖然帖子下方設置了“舉報”，但填寫提交舉報后卻沒有任何回應。

（2）舉報設置不合理，且流程繁瑣。各網站的舉報入口，不易查找。根據各網站的設置，必須是注冊用戶才能投訴舉報。申請人不得不在各個網站進行分別注冊。對于某些限制了注冊條件或限制發帖私信級別的網站或論壇則舉報無法繼續。有的網站要求打印刪帖申請，并將受害人簽字的書面申請郵寄給網站，否則視為申請不合格，不予處理。大多數網站雖然不需要郵寄申請，但一般需要初步審核，待初審通過后，再將受害人親筆簽名的《刪帖申請》拍照上傳，最后由網站刪除侵權帖子。

（3）內部審核標準不公開，隨意性較大。申請人無法及時了解審核進度及被駁回的原因。某些網站認定帖子內容不構成侵權，直接由系統自動回復。一旦被認定不構成侵權，申請人無法即時溝通進行申訴，除了反復投訴，別無他法。

3 向政府職能部門舉報

3.1 向公安機關報案

網絡名譽侵權受害人向其所在地的公安機關報案，請求對發帖人立案偵查。受害人對于利用網絡散布、捏造損害名譽的事實誹謗自己的行為，還可以向法院提起自訴[1]。司法解釋[2]規定，“同一誹謗信息”的點擊瀏覽量達到五千次以上，或者被轉發五百次以上，就已達到“情節嚴重”的程度。但是受害人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公安機關不給予立案，導致自訴的證據不充分，最終很難得到法院的支持。

3.2 向中國互聯網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中心舉報

舉報中心受理的網上違法和不良信息包括侵害他人名譽、隱私和其他合法權益。因此，筆者曾希望通過舉報中心官網http：//www.12377.cn的舉報，一次性刪除所有侵權內容。按平臺的要求提供與網絡舉報事項相應的信息網址或者足以準確定位舉報信息的相關說明、樣本截圖等舉報基本材料，以及相關證明證據。但這種救濟方式的缺點是直到各網站刪除帖子后，舉報的進度仍在處理中，最終沒有任何反饋和處理結果。

4 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

在前述案例中，受害人以網絡侵權責任糾紛為案由向侵權結果地法院起訴某網站，訴訟請求：1）被告提供能夠確定其網絡上侵權的用戶姓名、聯系方式等真實身份信息并追加為被告；2）被告立即停止侵權行為，刪除所有侵權網頁；3）被告在相同范圍內發布公告澄清事實，清除侵權所造成的影響，恢復原告名譽；4）被告向原告公開賠禮道歉；5）被告賠償原告損失。最終，該網站與受害人達成和解，原告撤訴結案。被告刪除了侵權帖子，并提供了在其網站發布侵權帖子的網絡用戶的全部注冊信息及發帖時使用的IP地址。

網絡服務提供者與侵權的網絡用戶承擔連帶責任，只限于兩種情況：一是接到通知后未及時采取必要措施的，二是知道網絡用戶利用其網絡服務侵害他人民事權益，未采取必要措施的。前一種情況僅對損害的擴大部分承擔責任。因此，被起訴后，網站往往辯稱：1）涉案帖子內容不構成侵權；2）發帖人并非網站，網站沒有實施侵權行為；3）原告通知網站后，網站已及時刪除，不存在過錯，不應當承擔侵權責任；4）網站作為提供信息存儲空間的網絡服務提供商，已在網站上公示了簡單的刪帖流程及聯系方式，已盡到監管義務。故請求法院依法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法院的觀點是：被告作為網絡服務提供者，面對網絡的海量信息，客觀上沒有能力對每條信息進行審查，其原則上不負有對網絡用戶所發布的信息的主動審查和事先審查的義務。但根據侵權責任法的上述規定，網絡服務提供者在發現網絡用戶發布侮辱或者誹謗他人、侵害他人合法權益的言論后，則負有及時采取必要措施、制止侵權行為的保護義務。只要被告在知曉其網站上存在侵害原告合法權益的言論后，按照原告的要求及時刪除，或及時采取必要措施制止侵權行為，客觀上未造成損害的進一步擴大，那么網絡服務提供者就不需要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

利用網絡侵害他人民事權益的網絡用戶、網絡服務提供者，應當承擔侵權責任。[3]2014年10月10日實施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利用信息網絡侵害人身權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中明確：原告起訴后，人民法院可以根據案件情況和原告的請求，責令網絡服務提供者提供涉嫌侵權的網絡用戶的個人信息，以方便原告起訴。這些信息包括能夠確定涉嫌侵權的網絡用戶的姓名、聯系方式、網絡地址等。受害人在無法確定侵權人時，往往選擇侵權帖子所在的網站作為被告起訴，因為網站的主辦單位比較容易確定，而且網站掌握著侵權人相關信息，尤其是網絡實名制后注冊用戶的身份證號、手機號等信息，可以進一步確定侵權人。

但是這種方式的缺點是必須借助法院的調查才能確定侵權主體及相應侵權責任，且審理期限較長。即使獲得侵權的網絡用戶的個人信息和IP地址，仍無法確定侵權人作為被告，從而無法繼續審理。因此，如何確定被告是該類糾紛中網絡名譽侵權受害人得到充分救濟的關鍵所在。

5 建議

以上三種救濟方式，各有缺點。從受害人的角度來說，通知網絡服務提供者刪除侵權內容是最經濟和便捷的救濟方式。綜合分析三種方式存在的問題，筆者提出以下建議。

5.1 成立互聯網站行業協會，加強行業內部監管

對于向網絡服務提供者維權存在的問題，建議由門戶網站牽頭成立行業協會，制訂相關行業標準，統一侵權帖子的認定標準及處理流程。對于拖延或不予處理的網站給予行業內部的懲罰措施，督促各網站健全配套服務，提高刪除侵權帖子的效率。各網站也應主動承擔起相應的社會責任，包括落實實名制、打擊各類侵權行為。

5.2 統一管理，強化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的監管職能

（1）統一管理，權責明確。網絡名譽侵權沒有專門的機構管理，相關規定散見于法律、法規、部門規章中，如人大常委會通過的《侵權責任法》、《網絡安全法》，國務院頒布的《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公布的《互聯網跟帖評論服務管理規定》、《互聯網論壇社區服務管理規定》、《互聯網群組信息服務管理規定》。全國互聯網信息內容管理工作及監督管理執法，由國務院授權給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負責。全國的域名服務的監督管理，由工業和信息化部負責。非經營性互聯網信息服務備案核準由各省、自治區、直轄市通信管理局負責。立法加強協調和銜接，減少漏洞。監管統一由網信辦負責，避免各部門職責重合或缺失，造成多重監管或監管不到位。

（2）統一刪帖標準，提供便捷舉報渠道。由國信辦統一制定刪帖標準，簡化舉報流程，為受害人提供便捷有效的舉報渠道。

（3）對于無故拒絕刪帖或無人管理的網站，由網信辦的舉報平臺統一監管。對被舉報帖子采取先屏蔽、斷開搜索鏈接，確認侵權后立即刪除。對無人管理的網站定期清理，強制注銷。

5.3 確定被告的方法

5.3.1 網絡用戶

首先，對于實名注冊用戶，雖然網絡名稱的昵稱可由網絡用戶自主更改，但其注冊時對應的登記信息及IP地址不可更改。通過網絡所有者、管理者、網絡服務提供者掌握的用戶真實身份信息查詢侵權的網絡用戶，將其確定為被告。網絡名譽侵權案件中，網絡用戶往往否認其是實際操作人。法院應查明侵權賬號是否存在借用、盜用等情況，確定實際操作人作為適格的被告。法院將侵權的網絡用戶確定為被告后，注意查明網絡用戶與受害人的現實社會的關系，如發現網絡用戶并非實際侵權人，還應繼續追查實際侵權人。

其次，對于網絡用戶使用虛假資料注冊，通過網絡所有者、管理者、網絡服務提供者掌握的信息無法查詢到侵權網絡用戶。法院通過向國家網信部門、公安機關網絡安全監察部門調取侵權網絡行為所用的IP地址或手機、電腦物理地址，找到手機、電腦等移動終端的所有人或使用人。查明網絡名譽侵權行為發生時使用該移動終端的主體，以確定被告。

最后，對于盜用他人賬戶的網絡用戶，應區分網絡用戶與盜用人。網絡賬號被盜用的網絡用戶本身是被侵權主體，不是網絡名譽侵權主體。結合網絡賬號的經常使用地、侵權行為發生時的使用地等網絡使用行為進行對比，及網絡賬號被盜用人的活動軌跡，確定網絡賬號被盜用的事實。借助專業技術分析，追蹤IP地址，確定具體地址位置與具體計算機從而識別盜用他人賬戶發布、傳播名譽侵權行為的侵權主體作為被告。

5.3.2 實際侵權人

通過IP地址關聯的用戶信息、生活軌跡及互動人員日常生活與侵權事實之間的相關性，結合證據及合理心證識別實際侵權人。網絡名譽侵權事實的內容起因大多數來源于現實社會的矛盾，實際侵權人與受害人存在物理上的關系，如同事、朋友、親屬，將現實中的矛盾諸如鄰里之間因瑣事發生矛盾，員工與雇主或其他管理人員之間因辭退或換崗等發生勞動糾紛，個人與個人之間因感情糾葛泄憤報復等延伸到網絡虛擬空間中，侵權人或貶損，或辱罵，或誹謗損害受害人的名譽。法院通過查明共同侵害的意思聯絡、指使、教唆的方式及內容、使用資金走向，確定實際侵權人作為被告，與侵權網絡用戶共同承擔受害人遭受的名譽權損害結果承擔連帶責任。

參考文獻

[1]《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46條.

[2]《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利用信息網絡實施誹謗等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

[3]《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36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