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占軍 班斕 袁曉玲



摘要:當前,中國經濟步入新常態,日益嚴重的環境污染問題制約和影響著經濟持續發展,環境保護是影響近期中國經濟下行的主要因素之一,人口老齡化更是經濟增長的阻礙,這些都倒逼著中國經濟由資本、資源驅動的粗放式發展向創新驅動的集約式發展轉變。本文構建了一個包含老齡化的環境約束的六部門內生增長模型,并基于1996—2015年中國30個省份的面板數據,進行了聯立方程的回歸分析。研究表明:人口老齡化與環境約束下,經濟與環境也能實現可持續增長;老齡化與環境污染在一定程度上倒逼了中國經濟轉型,但沒能倒逼中國經濟完全轉向創新驅動型,究其原因,一是環保資金利用效率極低,二是技術創新不足;解決中國環境問題的關鍵是提高環保投資效率,而不是加大環保投資力度。
關鍵詞:經濟增長;環境污染;人口老齡化;倒逼機制;內生增長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848-2018(04)-0113-11
一、引 言
當前中國經濟不得不解決人口老齡化與環境污染問題。改革開放以來的快速增長,使中國付出了慘重的資源和環境代價,造成日益嚴重的污染問題,影響和制約中國的可持續發展。但新常態背景下,中國經濟正面臨下行壓力,“環境保護損壞經濟發展”的擔憂也在蔓延,環保部發布的報告認為,環境保護是影響近期中國經濟下行的主要因素之一。另一方面,人口老齡化已經成為伴隨我國現代化進程的最根本國情,已成為中國經濟新常態的重要特征之一[1]。中國正處在人口快速轉變的時期,人口老齡化的進程在不斷加速,根據聯合國的人口預測,中國60歲以上老年人口比重將在2050年達到35%~40%,老齡化程度最重的日本,其經濟增速不斷下滑甚至出現零增長,就是中國的前車之鑒。人口老齡化已經成為經濟增長的潛在威脅,必然會給中國經濟實現可持續發展帶來諸多問題與挑戰,成為中國經濟的阻力。當前中國經濟不得不解決人口老齡化與環境污染問題,這就倒逼著中國經濟由資本、資源驅動的粗放式發展向創新驅動的集約式發展轉變。然而,人口老齡化與環境污染二者對經濟增長產生了怎樣的影響?倒逼中國經濟轉型了嗎?怎樣才能加快這種倒逼轉型?這些問題都困擾著中國經濟,且對于設計合理的、立足于經濟發展的人口與環境政策,統籌解決人口老齡化與環境污染問題,實現經濟可持續增長,達成“建設美麗中國、實現中華民族永續發展”宏偉目標,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價值與現實意義。因而,本文基于人口老齡化與環境污染雙重約束下的經濟增長模型,研究老齡化與污染對經濟轉型的倒逼機制。
[LM]
二、文獻綜述
由于發達國家先后經歷了高污染時代與老齡化社會,并未像現階段的中國一樣陷入人口與環境的雙重困境,很少有學者關注人口老齡化、環境污染對經濟增長的交互作用,而人口老齡化、環境污染分別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文獻很多。
研究老齡化和經濟增長關系的文獻卷帙浩繁,結論也不盡相同。大部分學者認為人口老齡化會使經濟增長放緩,但其對經濟產生不利影響的緣由各不相同:De La Croix等基于生命周期假說與撫養負擔假說指出老齡化加劇使儲蓄率下降,勞均資本會因此減少,從而對經濟造成負影響[2];Lee等則認為人口老齡化會通過降低人均資本而降低消費,進而拖累經濟增長[3];張本波則認為人口老齡化降低了勞動力的有效供給,勞動力短缺將制約經濟增長[4];彭希哲和胡湛則從社會保障、公共安全等視角出發,討論了人口老齡化對經濟增長的不利影響[5]。此外諸多實證研究也證明了人口老齡化的負影響,如Lindh和Malmberg運用OECD國家1950—1990年間的數據,鄭偉林等基于中國的數據,進行了實證研究表明人口老齡化對經濟增長有顯著負影響[6-7]。
也有部分學者發現人口老齡化與經濟增長呈倒U型關系(InvertedU Shape Relationship),如An和Jeon、劉小勇[8-9],但是對于人口老齡化加速給中國經濟增長帶來負面影響的轉折點的認識卻各不相同。少部分學者認為人口老齡化有利于經濟增長,但對于推動經濟增長的關鍵因素卻有不同認識:Mason和Ronald提出理性人在意識到人口老齡化時“未雨綢繆”的儲蓄動機成為“第二人口紅利”的源泉,促進經濟增長,蔡昉也認同這一觀點,試圖尋找中國的“第二人口紅利”[10-11];Prettner、蒯鵬州和張麗麗則更強調人力資本積累能夠緩解老齡化對經濟增長的沖擊[12-13];王亞章則基于中國現實,提出了隔代撫養機制避免了老齡化對經濟增長的不利影響[14]。
總結來看,人口老齡化對經濟增長影響的研究結論差異很大,可能是負效應、倒U型、不確定型以及正影響等多種,其原因一是學者研究的角度不同,從儲蓄、投資、消費、勞動力、人力資本、健康需求、養老機制等等出發,二是研究的方法不同,有實證研究、系統分析,并運用索洛增長模型、世代交替(Overlapping Generation,OLG)模型、一般均衡模型、面板向量自回歸模型,等等[15-16]。
20世紀70年代爆發了兩次石油危機,經濟學家開始意識到資源環境的有限性,經濟理論隨之開始演變,環境污染及資源作為投入要素被納入到經濟增長模型中,以分析其對經濟增長的長期影響:一是將污染納入新古典增長模型中,如Chichilinsky[17];二是將污染納入內生增長模型中,如Grimaud和Rouge、范慶泉等[18-19]。環境約束下的內生增長模型與新古典增長模型的研究結論基本一致,嚴格的環境標準對長期經濟持續增長有積極意義,且環境約束下最優污染控制需的穩態經濟增長率要低于無環境約束情景。
環境與經濟增長的關系研究不僅是理論熱點,更是經驗分析的重點領域,自Grossman和Kureger提出環境庫茲涅茨曲線(Environment Kuznets Curve,EKC)假說開始,國內外學者進行了大量實證研究以驗證EKC是否存在?,F有研究結果得出的EKC形狀差異很大,但基本上是U型、倒U型、N型、倒N型和同步增長五種關系[20]。表1為環境污染與經濟增長的五種基本關系及其理論解釋[21-25]。甚至有少數學者認為是∽型關系[26]。EKC實證結果不穩定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采用指標的差異,如工業三廢、SO2、NOx、TSP等指標都曾被采用。
現有文獻都關注于人口總量、人口增速與環境污染對經濟增長的影響:何一農、胡適耕建立了環境污染、內生人口增長的經濟增長模型,求解了人口、環境約束下的經濟增長均衡條件[27];趙志威和吳鐵雄利用CD生產函數研究了環境質量與人口素質對經濟增長的影響,認為人口素質的提高能推動經濟增長,而環境的惡化會阻礙經濟增長[28]。此外,少數學者討論了人口老齡化對環境污染的影響,如王芳和周興認為人口老齡化與環境污染的關系曲線為倒U形[29]。很少有學者關注人口老齡化、環境污染與經濟增長三者的關系,僅有穆懷中和張夢遙全面考察了老齡化對EKC的靜態與動態影響,發現老齡化推遲了EKC的拐點,且同等經濟水平下,老齡化越高,環境污染則越嚴重[30]
總結現有研究,我們可以看到人口老齡化和環境污染分別對經濟增長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但各自結論都不統一,而且幾乎沒有基于人口老齡化、環境污染雙重約束的經濟增長理論模型。然而中國現實卻是陷入人口老齡化和環境污染的雙重困境,建立人口老齡化、環境污染雙重約束的經濟增長理論模型,因而將二者納入到一個經濟增長分析框架下,試圖尋找更符合中國現實的理論模型,解釋老齡化與污染中國對經濟轉型的倒逼機制,有很強的理論與現實意義,應該說關于這方面的研究,在國內還比較罕見。
相較于OLG模型、索洛增長模型、生命周期模型等模型而言,內生增長模型可以將老齡化從消費、人力資本、勞動等角度對經濟增長的影響納入一個分析框架,且環境約束的內生增長模型的解釋力也相較于其他新古典環境增長模型有所提高。而代際模型相較于內生增長模型的局限性在于只能研究人口老齡化人力資本的深入影響,并不能全面的從消費、人力資本、勞動等角度研究老齡化的經濟增長影響,也很難探討環境污染對經濟增長的深遠影響,故本文是從內生增長角度出發。因而,本文在研究過程中,將老齡化納入環境約束的內生增長模型,建立一個包含老齡化的環境約束六部門內生增長模型,并據此探討人口老齡化與環境污染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分析人口老齡化與環境污染對經濟轉型的倒逼機制。
本文建立的包含老齡化的環境約束六部門內生增長模型,相較于現有研究,有以下兩點改進:一是本文探討了人口老齡化影響消費、人力資本、勞動的本質,全面分析人口老齡化對經濟增長的復雜影響,引入醫療衛生部門、老齡化的消費與儲蓄效應及包含醫療衛生水平的效用函數,建立了包含老齡化的環境約束六部門內生增長模型;二是已有文獻多忽略環保投資與環境制度,本文在這里引入環保投資以衡量政府環境監管的資本投入程度,引入環保投資的效率系數以衡量環境制度的嚴格程度,從而全面地研究政府對環境污染的資本與制度管理帶來的環境改善。
三、包含老齡化的環境約束內生增長模型
(一)老齡化對消費的影響
已有研究表明,老齡化從消費、人力資本、勞動等角度對經濟增長產生復雜影響。老齡化對消費的影響研究得到兩種截然相反的觀點:一種認為老齡化加劇會降低社會總儲蓄水平,擠占消費,持這種觀點的學者多從生命周期假說或撫養負擔假說出發,指出老年人口與少兒人口只消費不儲蓄;相反地,有些學者卻認為存在“第二人口紅利”,老齡化加劇使得社會總儲蓄水平上升,這是由于人們“未雨綢繆”的心理,會增加儲蓄、減少消費來應對老齡化。本文基于標準消費人建立了老齡化對消費的影響模型,探究老齡化對消費影響的本質,將兩種對立觀點統一于一個分析框架下。
假定總人口為N,勞動人口為L,不考慮少兒人口,老年人口為(N-L),則老齡化水平為η=(N-L)/N,其中0<η<1。引入標準消費人概念,假設勞動人口平均消費水平就是標準消費人消費水平c0,老年人口的平均消費水平是標準消費的φ(φ>0)倍,且C0=c0N表示無老年人口的總消費水平,則包含老年人口的總消費水平為:
(二)老齡化與污染對經濟轉型的倒逼機制
首先,老齡化會拖累經濟增長。盡管從上述模型及其分析來看,老齡化與經濟增長沒有關系,但由于模型中的參數健康需求系數既定的假設在現實社會并不成立,放寬這一假定,就會得到人口老齡化對最優經濟增長產生負向影響:人口老齡化越嚴重,人們越偏好健康,則有
υ/η>0,即健康需求系數隨老齡化水平加劇而增大,進一步地,根據式(7)及gY>0可得
gY/υ<0,從而有
gY/η=(gY/υ)·(υ/η)<0,這是由于,人口老齡化越嚴重,人們越偏好健康,健康需求系數越大,從而使得人們對醫療資源的偏好越大,進而督促政府加大醫療衛生投入,最終社會資源更多地向醫療資源傾斜,擠占教育、環保等其他支出,拖累經濟增長。
其次,環境污染會制約經濟增長。由于經濟增長會產生污染,付出一定的環境代價,影響社會的總福利效用,環境保護與治理必不可少。顯而易見,環境嚴格可持續的必要條件gE=gY>μ>0,要比經濟可持續增長的條件gY>0,更為嚴格。也就是說,環境污染制約著經濟增長,只有維持一定水平的經濟增長,才有改善環境的可能。此外,
gE/b>gY/b>0,這表明提高環保投資效率可以促進經濟增長和改善環境質量,且改善效應大于增長效應。環保部預測中國“十三五計劃”期間總環保投資為17萬億,這一數字在“九五”期間僅為0.36萬億元。這些都表明人們對美好環境的追求倒逼著政府進行環境保護與投資。盡管有學者研究表明污染治理投入加大有利于經濟轉向不依賴環境的綠色可持續發展[31]。然而,令人擔憂的是,龐大的環保投資尚未帶來了損壞經濟發展而不是環境質量改善的預期,這與以往環保投資效率不高密不可分。本文研究表明,提高環保投資效率是解決環境問題的關鍵,即便不加大環保投資力度,一旦效率提高,必將事半功倍,既改善環境更促進經濟增長,“環境保護損壞經濟發展”的擔憂將不攻自破。
再次,內生模型的真諦就是技術和知識是經濟增長的根本動力。根據式(7)及gY>0,研發部門的生產效率與投入的人力資本、人力資本部門的生產效率、知識老化速度及貼現率對最優經濟增長率的影響分別為:
gY/δA>0,gY/HA>0,gY/δH>0,gY/σ<0,gY/ρ<0。σ、ρ是外生的參數,不易改變,可見只有提高研發部門的生產效率或人力資本投入或是人力資本部門的生產效率,才可以提高最優經濟增速。提高人力資本部門的生產效率,是為了生產更多的人力資本投入研發部門,而無論是研究部門的人力資本投入增加還是人力資本部門的生產效率,都是為了生產更多的知識和技術,以獲得技術和知識的外溢,抵消其他生產要素的規模效益遞減,保證經濟的持續增長。
綜上,技術創新是突破人口老齡化與環境污染對經濟增長約束的關鍵。技術創新可以減少勞動力的使用或從某種程度上替代勞動力,突破老齡化帶來的勞動短缺制約,如自動售貨機的使用、大型機械設備的應用。再有,老齡化帶來的消費負影響也可以通過技術創新得到一定緩解,由于老齡化帶來的不利影響,使人們出于“未雨綢繆”的思想驅使增加儲蓄,并為了獲得更高的勞動報酬,將儲蓄用于提高自身或者家庭成員的技能水平,而不是撫養后代,人力資本因教育及技術培訓等增加而累積,從而帶來了更多的技術創新,使經濟增長,人們的消費也隨之提升,緩解了老齡化對經濟增長的不利影響。此外,技術創新帶來先進的技術設備和環保設備,如循環利用技術與設備,使得資源利用效率提高,污染物“變廢為寶”,經濟增長付出的環境污染代價減少,進而改善環保投資的利用效率,提高最優經濟增長率,使經濟增長不再受環境污染制約。
總之,在人口老齡化與環境污染對經濟增長的制約下,老齡化也倒逼著人力資本的累積,從而倒逼著技術創新,實現經濟轉型;同時人們對于美好環境的追求,倒逼著進行環境保護與投資改善,從而倒逼著技術向清潔技術轉型,最終倒逼著經濟由資本、資源驅動的粗放式發展向創新驅動的集約式發展轉變。
五、老齡化與污染倒逼中國經濟轉型的實證研究
研究復雜的經濟系統問題,聯立方程模型相較于其他計量模型而言,更有優勢,可以分析各變量之間的相互作用,使得到的結果與現實更為貼近。本文在包含老齡化的環境約束內生增長模型及老齡化與污染對經濟轉型倒逼機制的理論分析基礎上,構建了老齡化倒逼人力資本積累的方程、環保投資倒逼污染減少的方程及經濟增長動力轉換的方程的聯立模型,并基于1996—2015年中國30個省份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研究,從而結合現實回答老齡化與污染是否倒逼中國經濟轉型以及如何倒逼中國經濟轉型的問題。
(一)模型構建
老齡化倒逼人力資本積累的方程。以往研究表明,老齡化η是人力資本累積的動機,此外隨著人均收入的增加,人們更看重于自身或家庭成員技能水平及教育水平的提高,顯而易見,政府對教育投入的大小會影響人力資本存量,則將教育投入EDU、人均收入PY作為控制變量,構建的老齡化倒逼人力資本積累的方程為:
環保投資倒逼污染減少的方程。由包含老齡化的環境約束內生經濟增長模型可知,環保投資及其效率的提高均會改善環境質量,減少環境污染。此外,根據EKC假說,經濟增長也會對環境污染產生一定影響,且這種影響很有可能是倒U型的。因而,本文認為環保投資φK、環保投資的利用效率b及人均收入PY對環境污染產生影響,則構建的環保投資倒逼污染減少的方程為:
(二)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1996—2015為樣本區間,樣本截面為中國30個省市自治區,略去數據不全的西藏,原始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人口統計年鑒》及各省市統計年鑒,并對原始數據進行整理與處理,得到聯立方程模型的變量數據。
(1)人力資本存量及其影響因素。本文采用平均受教育年限表征人力資本,單位為年,并基于李秀敏的方法估算了1996—2015年中國30個省市自治區的平均受教育年限;老齡化水平η用65歲以上老年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表征;教育投入EDU采用財政支出中教育支出占GDP的比重表示;人均收入PY及其平方項PY2,以2000年為基期對人均GDP進行了平減處理,剔除了價格因素的影響。
(2)環境污染及其影響因素。已有文獻采用等一個或數個指標代表環境污染,使得EKC研究結果大相徑庭,本文采用工業三廢、SO2、NOx、PM10等6個常用指標,并運用縱橫向檔次拉開法,將環境污染這一復雜過程的多項影響因子進行綜合,得到一個更為準確和客觀的環境污染綜合指數,以代表環境污染狀況R;環保投資φK用工業污染治理投資完成額表征,這里φK是沿用理論模型的寫法,實際與資本存量無關;環保投資效率b則運用能源利用效率來表征,即GDP與能源消耗總量的比值,用一單位能源創造的GDP越大,對環保投資的利用效率越高。
(3)經濟增長及其投入要素。經濟增長Y用GDP表示,與人均GDP一樣,以2000年為基期進行平減處理;為了數據的一致與連貫,勞動投入采用各省市2015年統計年鑒中的從業人員數;資本存量的估算方法則采用單豪杰(2008)的永續盤存法,并選擇更符合中國快速發展現實的10.96%的折舊率,折算成以2000年不變價表示的實際值。
(三)實證結果及分析
人力資本存量、環境污染、經濟增長既為解釋變量又為被解釋變量,因而用普通最小二乘法(Ordinary Least Squares,OLS)以單方程形式回歸得到的估計無法衡量變量之間的相互作用,會損失變量之間的相關信息,且估計量有偏、非一致。而間接最小二乘法(Indirect Least Squares,ILS)和兩階段最小二乘法(Two Stage Least Squares,TSLS)是適合聯立方程回歸的新方法。而ILS估計存在聯立方程的識別問題,2SLS能估計過度識別的模型,更省去利用參數關系體系求解結構參數的麻煩。加權最小二乘法,可以通過對原模型進行加權,以消除異方差,得到一個不存在異方差的模型,并基于該模型運用OLS進行參數估計。考慮到各省份的數據存在異方差的可能性,本文運用加權兩階段最小二乘法(Weighted Two Stage Least Squares,WTSLS)估計聯立方程模型,具體估計結果如表2所示。
由表2可知,除了環保投資倒逼污染減少方程的環保投資效率項系數ψ2、人均收入PY及其二次項PY2不顯著,其他回歸系數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環保投資倒逼污染減少方程的調整可決系數(Adjusted R2,簡稱調整R2)較低,其他兩個方程的調整R2比較高,綜上,總體回歸結果良好。
進一步地,將1996—2015年分為第九個五年計劃(簡稱“九五”)至第十二個五年計劃(簡稱“十二五”)四個階段,分析老齡化水平、環境污染指數及經濟增長趨勢,并基于經濟增長動力轉換的回歸方程,計算1996—2015年TFP及人力資本、勞動、資本存量及環境污染等投入要素的貢獻率,其結果如表3所示。
環境污染與經濟增長關系的模型聯立方程與經濟增長貢獻具體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
具體來看:經濟增長動力轉換方程的R2極高,超過0.96,表明該方程回歸結果良好;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形狀的判斷方程R2接近0.75,表明該方程回歸結果較好;此外,環保投資項系數與環保投資效率系數不顯著,其余所有回歸系數均在5%的水平下顯著,表明各項變量設定基本是合理的。類似地,計算1996—2015年TFP及人力資本、勞動、資本存量及環境污染等投入要素的貢獻率及經濟增長趨勢,發現基本沒有任何變化。
(1)老齡化倒逼人力資本積累方程結果表明,人口老齡化確實可以倒逼人力資本積累。在推動人力資本積累的三個因素中,人均收入的系數最大為0.52,表明人均收入提高是推動人力資本的主要動因;老齡化水平的系數雖為正,但相較于人均收入的系數較低,僅為0.07;教育支出的系數也不高,僅為0.07,表明教育支出的提高也能促進人力資本積累??傊?,在人均收入推動人力資本積累的大前提下,中國近些年通過教育投入和老齡化倒逼的共同作用,提升了人力資本存量。由表3可知,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αgH/gY在波動下降,這表明人口老齡化的提高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人力資本積累,但是卻不能促進經濟增長更多地依賴人力資本。再有,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的貢獻較高,這說明盡管人口老齡化已經倒逼人力資本積累,并帶動經濟增長,但由于人們對研發和創新的重視不夠,人力資本優勢未能轉化為技術優勢,導致研發部門的生產效率和投入人力資本都較低,技術創新不足,從而無法倒逼中國經濟增長向創新驅動型轉變。此外,老齡化倒逼人力資本積累方程調整R2為0.70,不是特別高,表明仍有重要的積累人力資本動機未發現,這是本文未來進一步研究的方向。
(2)經濟增長動力轉換的方程結果與表3表明,環境污染對經濟增長影響系數為負,貢獻率也均為負,但是很小,污染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JX-*4]χ[JX*4]gR/gY在第十一個五年計劃(簡稱“十一五”)之前不斷上升,但從十一五之后開始下降,這與許多學者的研究結論一致。這說明盡管環境污染問題依舊嚴峻,但中國經濟增長已經擺脫了對環境的依賴,這得益于政府的主動調控,十一五計劃中設置了中約束性污染指標,并強調環境污染治理,彌補以前的“生態成本”。這表明,十一五計劃中設置了中約束性污染指標,使得十一五之后環境污染加重程度較輕,環境污染對污染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開始下降,污染加重能夠加快經濟增長擺脫對環境資源依賴的步伐。在這之后,如果提高環保投資效率,從而倒逼環境污染減少,不僅不會對經濟增長產生負面影響,而且還會促進經濟增長,這與理論模型的結論一致。
表3表明,TFP貢獻率雖為負,但在波動上升,這說明中國經濟增長雖然已經開始轉型,但目前仍舊是高投入、高消耗、高排放的粗放型發展方式,還未轉變為依靠創新驅動的集約型發展方式。對比表4表明,盡管人口老齡化已經倒逼人力資本積累,但人們對研發和創新的重視不夠,導致研發部門的生產效率和投入人力資本都較低,技術創新不足,卻仍無法倒逼中國經濟增長向創新驅動型轉變。
此外,資本存量及勞動回歸系數依次為1.44、0.67與0.4,表明三者均對經濟增長有促進作用:資本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最高,在80%左右;其次是勞動,貢獻率均基本維持在10%左右。
(3)環保投資倒逼污染減少方程結果表明,環保投資系數為1.25,環保投資并不能倒逼污染減少,甚至環保投資力度加大會加劇環境污染。過去十年間,在政策驅動下,環境污染治理資金被集中投入到市政公用領域,而產生污染物多的工業領域卻嚴重投入不足,而公用領域會出現相關配套建設不足的情況,導致環保設施使用率很低。環保資金利用效率極低,巨額的環保投資投入不能倒逼污染減少。而環保投資效率系數為負,表明提高環保投資效率能夠有效減少環境污染,這也進一步地證明了理論模型的結論,提高環保投資效率是解決環境問題的關鍵,即便不加大環保投資力度,一旦效率提高,必將事半功倍,利用不高的環保投資就可以減少環境污染。
本文在考察環境污染對于經濟增長的相互作用的基礎上,得到這個結果更為準確,真實反映了環境污染與經濟增長的關系。環保投資倒逼污染減少方程的PY項系數ψ3>0,其二次項系數ψ4<0,但均不顯著,這表明環境污染與經濟增長存在著倒U型關系,但不顯著,拐點為PY=-ψ3/(2ψ4)=5.99萬元/人,目前除了北京、天津、上海廣東外,其余省份均為越過這一臨界值,大部分發達省份所有年份都處于倒U型曲線的左端,即環境污染將隨人均GDP的上升而上升,根據表4,如果不考慮老齡化,人均GDP的轉折臨界點為PY=-ψ3/(2ψ4)=0.42萬元/人,除了如云南、寧夏、青海,其早期年份未越過這一臨界值,大部分發達省份所有年份都處于倒U型曲線的右端,即環境污染將隨著人均GDP的上升而下降,因而,人口老齡化推遲了倒U型曲線拐點的到來。
環境污染與經濟增長的曲線形狀可能存在區域差異,才使得中國環境污染與經濟增長的倒U型關系不顯著。而環保投資倒逼污染減少方程總體的調整R2僅為0.46,可能是由于仍有重要的減少中國污染排放的因素或阻礙障礙環保投資效率發揮作用的因素未被發現。
綜上,老齡化與環境污染在一定程度上倒逼了中國經濟轉型,但沒能倒逼中國經濟完全轉向創新驅動型,其原因有二:一是環保資金利用效率極低,巨額的環保投資投入不能倒逼污染減少,從而不能倒逼中國經濟增長轉型;二是人們對研發和創新的重視不夠,導致研發部門的生產效率和投入人力資本都較低,技術創新不足,盡管人口老齡化已經倒逼人力資本積累,卻仍無法倒逼中國經濟增長向創新驅動型轉變。
六、結論與啟示
本文在Romer(1990)模型的基礎上,考慮老齡化的消費與儲蓄效應,引入醫療衛生與環境部門,構建了一個包含老齡化的環境約束的六部門內生增長模型,并據此探討人口老齡化與環境污染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分析人口老齡化與環境污染對經濟轉型的倒逼機制。在此基礎上,構建了老齡化倒逼人力資本積累的方程、環保投資倒逼污染減少的方程及經濟增長動力轉換的方程的聯立模型,并基于1996—2015年中國30個省份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研究,從而結合現實回答老齡化與污染是否倒逼中國經濟轉型以及如何倒逼中國經濟轉型的問題。得到以下結論與啟示:
(1)理論研究表明,人口老齡化和環境污染約束下,經濟增長存在持續增長的可能性,必要條件為
(2)理論研究表明,技術創新是突破人口老齡化與環境污染對經濟增長約束的關鍵。技術創新可以減少勞動力的使用或從某種程度上替代勞動力,突破老齡化帶來的勞動短缺制約,且人口老齡化通過倒逼人力資本累積,從而帶來了更多的技術創新,使經濟增長,緩解了老齡化對經濟增長的不利影響。此外,技術創新帶來先進的技術設備和環保設備,如循環利用技術與設備,使得資源利用效率提高,污染物“變廢為寶”,經濟增長付出的環境污染代價減少,進而改善環保投資的利用效率,提高最優經濟增長率,使經濟增長不再受環境污染制約。
(3)理論與實證研究均表明,提高環保投資效率是解決環境問題的關鍵,即便不加大環保投資力度,一旦效率提高,必將事半功倍,利用不高的環保投資就可以減少環境污染,既改善環境更促進經濟增長,“環境保護損壞經濟發展”的擔憂將不攻自破。
(4)實證研究表明,老齡化與環境污染在一定程度上倒逼了中國經濟轉型,但沒能倒逼中國經濟完全轉向創新驅動型,其原因有二:一是環保資金利用效率極低,巨額的環保投資投入不能倒逼污染減少,從而不能倒逼中國經濟增長轉型;二是人們對研發和創新的重視不夠,導致研發部門的生產效率和投入人力資本都較低,技術創新不足,盡管人口老齡化已經倒逼人力資本積累,卻仍無法倒逼中國經濟增長向創新驅動型轉變。
(5)實證研究表明,環境污染與經濟增長存在著倒U型關系,但不顯著,拐點為PY=-ψ3/(2ψ4)=5.99萬元/人,大部分發達省份所有年份都處于倒U型曲線的左端,即環境污染將隨著人均GDP的上升而上升,人口老齡化推遲了倒U型曲線拐點的到來。
總之,老齡化與污染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倒逼經濟轉型是由于:一方面,在中國環境污染嚴重的當今,中國經濟步入新常態,由高速增長轉變為中高速增長,故中國政府提出生態文明建設,要求減少污染排放,而在現有的增長方式下,“環境保護損壞經濟發展”的擔憂也在蔓延,經濟增長已經不能再依靠資源消耗,必須尋求轉型;另一方面,老齡化問題逐漸嚴重,也會使人們意識到人力資本的重要性,更加重視技術創新,從而加快中國經濟擺脫對資源消耗依賴的步伐,減少環境污染問題,促使中國經濟轉向創新驅動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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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校對: 李斌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