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 冰,張智光
(南京林業大學 a.經濟管理學院;b.環境與發展系統工程研究所,江蘇 南京 210037)
在中國,生態文明建設翻開了新篇章,邁進了生態文明建設的新時代[1],建設生態文明已上升為國家意志,成為新時代的發展觀[2]。建設生態文明功在當代、利在千秋[3],并成為全社會的共識,獨具中國特色[1]。同時,生態文明評價是建設生態文明重要且必要的環節[4]。自葉謙吉首創生態文明以來[5],關琰珠最早選取涵蓋可持續發展度、環境狀況、生態平衡、文明程度等四方面16項指標對廈門市生態文明進行了測度評價[6]。此后,學者們對生態文明的評價研究和研究文獻與日俱增。
縱觀已有研究,關于生態文明評價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評價范圍、評價指標及其權重、評價方法、評價標準、評價結果五個方面。本文旨在以最近五年國內外主流期刊中的代表性文獻為依據,并對上述五個方面的文獻進行綜述,提出生態文明評價的未來研究趨勢。
截至目前,對生態文明的測度評價已成為學者們的天下[7-9];而對生態文明測度評價首先要明確評價主體、范圍、對象等。從現有研究看,基本涵蓋了國家、省域、市域、縣域、示范區、國家重點生態功能區、生態文明建設示范區、工礦企業、農業、林業、水域、草原、農村[10]等(表1)。從表1可見,對生態文明的測度評價已深入到宏觀、中觀、微觀區域[30],涉及到全國、31個省域、市縣(武漢、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等)、區域(南方丘陵生態脆弱區、長江中游城市群、礦區、糧食主產區、中部六省等)、行業(水生態文明、旅游生態文明、林業生態文明、農業生態文明)等。但不難發現,針對宏觀、中觀層面,如國家、省域、地級市、區域等生態文明的研究較深入,而針對微觀層面,如縣市、鄉村、社區等生態文明的評價研究較薄弱,文獻也較少。

表1 生態文明評價范圍研究文獻分類匯總
科學選取指標體系對客觀評價生態文明至關重要,指標選取的好壞直接影響到生態文明評價結果的科學性與準確性。雖然國外研究并沒有直接反映生態文明特征的指標體系,但對環境保護、可持續發展等方面的指標體系可為生態文明提供有益的借鑒參考[31]。一些學者提出了生態環境質量評價指標體系、區域生態安全綜合評價指標體系等[32]。環境問題科學委員會、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從人口、資源、環境、經濟、社會等多方面構建了能反映可持續發展特性的25個指標。世界銀行首次納入無形資本,將“財富”指標代替傳統的“收入”指標來衡量可持續發展能力,從生產資本、自然資本、人力資源和社會資本四個方面構建了財富指標體系。生態足跡方法1992年被Rees提出后經Wackernagel完善,1999年引入國內[33],現已被廣泛應用于生態承載力和生態可持續性評價分析中。Ferng將生態足跡應用于分析環境經濟政策的一般均衡模型。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構建了“驅動力—壓力—狀態—影響—響應”(DPSIR)框架來評價可持續發展狀況。1999年后,聯合國可持續發展委員會(UNCSD)對其進行了修改,新框架包括15類39項指標來評價可持續發展狀況。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和美國非政府組織提出了著名的社會、經濟和環境三系統模型,歐盟委員會構建了環境壓力指數計算模型,國際可持續發展工商理事會建立了生態效率指數,世界自然保護聯盟和國際發展研究中心構建了晴雨表來評價區域可持續發展狀況。聯合國統計局(UNDSD)從社會經濟活動、事件、影響和效果、對影響的響應以及儲量、存量和背景條件四個方面設置了31個指標來評價可持續發展。Liu分別選取生態系統服務、生態足跡和國內總產值來反映資源稟賦能力、人類自然資本、經濟發展能力,以此來評價生態文明[34]。國內關于生態文明指標體系的研究主要有:國家部門實踐評估指標(表2)、學術理論研究指標(表3)。

表2 國家各部委、地方政府單位構建的生態文明評價指標體系

表3 現有代表性的生態文明評價指標體系
從表3可見,目前生態文明評價指標多通過指標法來選取,一般由總指標、考察領域、具體指標3個層次構成,即由一級指標、二級指標、三級指標3個層次構成[41]。目前,學者們開始用系統結構模型法來選取指標并確定其權重,但仍存在以下問題:①指標體系法的主觀性偏強[42,43],一般根據指標在現有文獻中的出現頻次來篩選[44],缺乏結構化和科學化方法[45]。同時,指標的目標定位有失偏頗[43],偏離生態文明的本質屬性[46],導致指標多且重復繁瑣[43];用經濟與生態等多方面指標構成“大拼盤”,與環境保護、可持續發展、低碳經濟等評價相混淆[46],無法反映生態文明產業與生態互利共生的本質獨特性[9],且缺乏反饋機制來修正檢驗指標[47]。②系統結構模型法過于簡單,如PSR、DSR,缺少中間“影響I”環節,無法體現“影響I”對生態文明的作用關系;或者過于復雜,如DPSIR、DPSEEA,有些因子偏離了生態文明測度評價的核心內容。③在權重確定方面,無論是指標體系法還是系統結構模型法,指標是經濟、生態、資源、環境等構成的“大拼盤”,且受人為影響較大,使生態指標權重較小而產業經濟指標權重較大,經過加權求和等方式綜合后,易造成經濟、生態等各類指標相互沖抵,導致經濟發達而生態偏弱的地區生態文明評價結果排名靠前(如北京、上海、天津、重慶),而經濟欠發達卻保持良好生態的地區生態文明評價結果排名靠后(如青海、廣西、云南、海南)[48],其實這兩類地區均未“入門”。因此,亟需找尋一種更科學合理的方法對生態文明指標進行篩選、檢驗和優化并確定指標權重。
評價方法選取的好壞直接影響著生態文明評價結果的科學性和準確性。盡管國外并沒有專門針對生態文明評價的研究,但生態環境與可持續發展評價方法對生態文明的評價具有良好的借鑒作用[42,49]。例如,PSR[50]、DSR[51]、DPSIR[52,54]、DPSEEA模型[55,56]、可持續發展指標體系SDI[57]、人類發展指數HDI[58,59]、人類可持續發展指數HSDI[60,61]、生態足跡法EF[62-65]等。目前,已有研究主要聚焦在如何將眾多的指標合成為一個生態文明綜合指標值,采取的方法通常有指標法和指數法[4]。生態足跡法簡單、易推廣,但偏重于描述封閉系統的生態赤字狀況[66]。指標法備受研究者的青睞[67],常見的指標體系構建、權重測度的方法主要有:隨機森林回歸算法、投影尋蹤法、屬性分析疊加AHP分析法、AD-AS模型、非期望產出SBM、TOPSIS法、PSR模型、熵值耦合模型、粗糙集與突變模型、主成分聚類分析、灰色關聯分析法、隸屬層次模型、模糊灰色統計、熵權法與協調度模型、生態位理論、AHP和均方差決策綜合法、改進后的縱橫向拉開檔次法、因子分析和聚類分析法、動態因子分析法、主成分分析法、網絡層次分析和集對分析法。但仍然存在以下問題:①指標法由多個指標綜合得到生態文明指數,綜合值只是一個排名數字,并無單位,失去了生態經濟意義,不便于理解和運用[10]。②國外雖然沒有對生態文明進行直接評價的方法,但生態足跡、足跡家族等指數法可為生態文明評價提供良好的借鑒。指數法是由一個或多個指數形成生態文明綜合指數,在轉換的過程中誤差較大[66]。③通過指標法用社會經濟與生態環境等多方面的指標構成“大拼盤”,經過加權求和等方式進行綜合后,不但無法反映出生態文明的本質屬性——產業與生態的共生關系[66],而且容易造成經濟指標與生態指標相互沖抵[10],傳統的指標法無法構建具有生態經濟意義且能反映產業與生態共生特性的生態文明指數[49]。因此,亟需找尋能兼顧指標法和指數法優勢的生態文明評價方法。
科學確定度量標準對科學評價生態文明具有一定的影響。對生態文明的測度標準并沒有統一的界定。目前學者們關于生態文明評價結果的測度判據主要有:一是根據生態文明綜合得分進行生態文明排名[68];二是根據生態文明綜合指數值進行生態文明排名[69];三是根據生態文明綜合得分和綜合指數值并輔以聚類分析法將其劃分為若干等級來對生態文明進行分類[70]。但仍存在以下問題:①依靠此類標準難以區分生態文明和非生態文明形態而默認所有區域均已“入門”,生態文明是一種高級文明形態,理應先判斷是否“入門”,再判斷“入門”后的水平;②用“生態文明標尺”來衡量非生態文明區域,再根據評價結果進行等級劃分和綜合排名,導致未“入門”區域也參與了生態文明排名,這既與區域生態文明建設的實際情況不相吻合,又極易產生偏誤。
目前,學者們對生態文明測度評價的結果匯總見表4。從表4可見,生態文明現有評價結果存在兩個問題:①并非31個省域均已“入門”。有些省域經濟較發達,但生態環境差,經濟與生態并非協同發展,那么這些省域未進入生態文明階段,就不能進行生態文明評價,如北京、上海、天津等;有些省域經濟欠發達,但生態較好,經濟與生態并非協同發展,那么這些省域未進入生態文明階段,如青海、云南、廣西等。②事先并未區分生態文明和非生態文明的本質差異,以致未能辨別生態文明和非生態文明區域。生態文明是人類的高級文明形態,在測度評價時理應先判斷區域是否進入生態文明階段,再判斷已“入門”階段的生態文明建設水平。已有研究將生態文明和非生態文明混為一談,不加以區分,用生態文明標尺來評價非生態文明區域。因此,亟需找尋一種更加科學的標準來對31個省域的生態文明進行判定評價。

表4 已有生態文明測度評價結果
通過梳理已有生態文明評價文獻發現,整體上學者們對其做了大量研究,也取得了一些有意義的成果,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諸多借鑒與參考。但深入分析,仍有以下提升空間:①已有研究未能考慮生態文明和非生態文明的本質差異,無法確定生態文明“門檻”或“閾值”,難以判斷被測區域是處于生態文明還是非生態文明階段,從而默認所有區域均已“入門”,這顯然是不合理的[78]。因為根據“生態文明本質是產業與生態共生,追求的是在一個區域內產業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建設協同[10]”的觀點,有些經濟發達地區但生態環境差,或經濟欠發達而生態較好的地區未進入生態文明階段,而已有研究均默認其已進入生態文明階段,與實際不符[79]。②已有研究無法確定生態文明閾值就用“生態文明標尺”評價非生態文明區域,再根據評價結果進行聚類、劃分等級和綜合排名[80],導致未進入生態文明階段的區域也參與了生態文明排名,且一些非生態文明區域的排名反而靠前,這既與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實際情況不相符合,又不利于管理者準確掌握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客觀規律,在實踐中會產生誤差。③已有研究多使用指標體系法來篩選生態文明評價指標,根據已有文獻中出現的頻率高低來篩選,缺乏結構化的科學方法,使指標難以全面反映生態文明系統內部的結構關系,導致二級指標(準則層)間相互關系不大甚至毫無關系,從而生態文明整套指標體系就是用社會經濟與生態環境等多方面指標構成的“大拼盤”,難以反映生態文明的本質屬性——產業與生態的互利共生。④已有研究多使用指標體系法來確定指標權重,使生態指標權重占比較小而經濟指標占比較大[81],導致生態與經濟等各類指標相互沖抵,經過指標加權求和綜合后,必然造成“北京、上海、廣東、浙江、江蘇、天津等經濟較發達地區生態文明排名相對靠前而新疆、西藏、甘肅等經濟欠發達地區生態文明排名相對靠后”。其實,經濟特別發達但生態環境差或經濟十分落后卻保持著原始生態的地區均未“入門”。
未來研究趨勢如下:①趨于用更科學合理的方法來判斷區域所處的文明形態。人類文明進程可分為非生態文明和生態文明,生態文明是高級形態,與非生態文明具有本質差異且生態文明具有非生態文明無法比擬的優越性。已有研究無法區分區域處于非生態文明還是生態文明,關鍵的原因是未使用科學的方法確定非生態文明和生態文明的“分水嶺”以及生態文明的“準入門檻”,導致管理者無法“因地制宜”地制定非生態文明和生態文明的對策措施。因此,未來亟需用更科學的方法來判斷文明階段的類型,以解決傳統方法無法區分區域所處的文明階段類型的難題。②趨于用不同的“測度標尺”來評價生態文明和非生態文明。由于無法確定生態文明和非生態文明的“分水嶺”,全國省域中必定有一些省域已進入生態文明階段,也有一些省域仍處于非生態文明階段,無法用“生態文明標尺”來同時評價生態文明和非生態文明,否則將會導致評價結果欠科學。因此,亟需找尋一種“測度評價尺度”能同時兼顧生態文明和非生態文明的特性,并能對生態文明和非生態文明區域進行鑒別,以克服目前用“生態文明標尺”來評價非生態文明,導致非生態文明區域也參與生態文明排名的不足。③趨于用結構化的方法來選取生態文明指標。已有研究多使用指標法來確定生態文明指標,選取后的指標就是生態、經濟、資源、環境等領域的“綜合拼盤”,無法體現產業與生態互利共生性,難以反映生態文明的本質屬性。因此,亟需利用結構化方法來對生態文明指標進行研究,確保選取的指標之間能反映生態文明復合系統要素間的結構關系,能突顯生態文明的本質屬性,以克服目前生態文明指標是經濟、生態、資源等的“大拼盤”,無法反映生態文明系統內部要素結構關系的局限性。④趨于用科學化的定量方法來確定生態文明指標權重。已有研究使用指標評價法確定的生態指標與經濟指標權重對生態文明的評價結果不合理,亟需用更科學化的方法來確定生態文明指標權重,以破解目前生態文明指標權重確定的主觀性難題。
綜上所述,生態文明評價的國內外研究現狀及其未來研究趨勢如圖1所示。

圖1 生態文明評價研究現狀及其未來發展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