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患寡更患不均

陳復興

站在經濟欠發達地區的教育系統角度，面對日漸頻繁的師資流動，大有“一掌難當四面風”的窘態。某縣某年剛提拔了一個縣城中學的中層正職擔任鄉鎮學校的正校長，一所地級市的重點中學卻馬上來了一個通知，讓他前去任教，檔案重建，弄得當地教育局手忙腳亂，不得已重啟校長遴選的程序。與經濟發達地區的學校搞結對，結果對方校長一來，自己的師資家底也被摸得一清二楚，那些業務精英就很容易被挖走。某次舉行送教下鄉活動，就有一鄉鎮校長說，他們是“送教下鄉”，我們是“送師進城”。說什么待遇留人、感情留人、事業留人，其實大家都明白，實施績效工資制度以后，經費總量控制，學校盤子里就這么一點錢，校長即便有這份心，也很難有這份力。

孔子認為，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從教育系統內部看，也存在“師既患寡更患不均”的問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跨區域、跨系統的教師流動很難杜絕，唯有練好內功，提升本地教師崗位的吸引力，增強名優教師的使命意識與擔當精神，讓他們有尊嚴地安心從教，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地留住優秀人才。對此，我縣教育局局長胡平良就說：“優秀人才要走可以，但要有個附加的條件，就是他要培養出一定數量的叫得上名號的優秀人才，越是優秀的人才，培養的人才應該更多。” 實現名優教師的頭羊效應，致力于孵化出可替代的人才，我們教育界將會源源不斷地涌現出更多更好的優秀人才，我們的教育才能實現良性的循環與發展。

教育之“均”即教育均衡，一般由硬件均衡、師資均衡和質量均衡三大要件構成，硬件均衡（含基礎建設、經費投入等）是基礎，師資均衡是關鍵，質量均衡是均衡的應有之義。只有師資配置方面均衡了，硬件均衡才能發揮作用，質量均衡的目標才能達到。現在不少地方在硬件均衡、師資均衡著力的目標不夠精準，致使有限的教育資源分散使用，無法形成快速拉動教育均衡的目的。比如，我們投了很多人才、財力到鄉鎮偏遠小規模學校，學校的基本設施“鳥槍換炮”了，學校的師生比也很高，但設備閑置率很高，學生生源也沒有明顯地回流，反而流失的速度逐漸加快，最終因為無人上學而不得不撤并，這是非常可惜的現象。

為實現教育的均衡發展，作為縣（區）一級的教育機構，必須瞄準教育發展的中間層——鄉鎮中心學校，努力促使中間層學校優質化，擴大優質中間層的存量，給民眾更多更好的教育選擇，以促進區域教育向高水平的均衡邁進。具體說來，可以采用強腰、活血、升級三大策略，即選點突破、創新機制、提升水平，從而使縣域教育的發展無限趨近高水平均衡。師資配置、培養與流動是“活血”策略的重頭戲，現在以我縣為例，重點展開闡述。

從目前師資配置、培養與流動的現狀來看，現在不少地方做的只是“輸血”式的扶持，而且這“輸血”也簡單地理解為“支教”，于是就有上述“送教下鄉”與“送師進城”的黑色幽默；缺少的是結構性改革的“換血”舉措，更缺少可持續發展的“造血”舉措，所以盡管著力不小，成效依然不彰。真正的師資培養應該由“輸血”“換血”與“造血”三大機制構成，三管齊下，才可以有效更新鄉鎮學校現有的師資結構，促進縣域內教育均衡優質化發展。

一、輸血行動：輸送新優師資，實施全員培訓

針對鄉鎮學校老教師比例偏高的現實，可以采用“輸送新優師資”和“實施全員培訓”等舉措，為鄉鎮學校師資隊伍“輸血”，改良其師資結構。

（一）為鄉鎮輸送新優師資

1. 新教師留城委培下鄉

我們縣教育局規定新招教師一律分配到鄉鎮學校任教。為了讓每一位新教師都“先入門，后上路”，還規定全部新教師都留城代培期滿1年之后，再到所分配的鄉鎮學校任教；每個新教師都要結對一名優秀教師拜師學藝。全縣所有教師實行農村任教服務期制度，新教師須在農村學校工作三年以上，參加高級職稱評審須有農村學校任教或支教經歷。因為鄉鎮學校英語、音體美等專業師資比較欠缺，還可以進行一個教師在不同校區任教的“走教”嘗試。

2. 組建師資交流共同體

為了使城鄉師資的互動交流制度化，還可以組建師資交流共同體，即以“法人獨立，經費相對獨立，師資交流，資源共享，考核捆綁”為特點的松散型教育共同體。

（二）立體化全員師資培訓

教師培訓要內外兼修，虛實兼顧。一方面，要虛功實做，抓好師德師風主題教育；另一方面，要構建立體化、多層次的全員師資培訓體系。

1. 師德師風主題教育

師德師風主題教育要常抓不懈，但主題要不斷更新。如我們縣近些年來，就開展以激勵全體教師員工的事業心和責任心為主題的萬名家長評學校、萬名學生評教師、千名教師評課堂的“三評活動”；以激發工作激情、增進同事友情、演繹師生真情為主題的“三情教育”；以“加強教師情商培養、增進教師人格魅力”為重點的情商教育等。我們專門派出采訪組尋訪草根教師的優秀典型，匯編成專集《一片冰心在玉壺》，推薦評選教育系統特殊津貼人才和市縣優秀人才、拔尖人才制度；將普通教職工的心靈感悟，薈萃選編成《文溪心語》；還在《磐安報》開辟了教育專版，報道全縣教育動態，刊發普通教師的文章。每年舉辦“校長論壇”，讓所有校長的觀點都有機會分享、碰撞與交流，并把校長論壇的優秀文章匯編成集。

2. 全員分層師資培訓

本著“全員提升，骨干扶持”的精神，縣教育局每年舉辦新教師上崗培訓班、青年教師培訓班、中小學班主任培訓班、學校管理骨干培訓班、中小學校長讀書（培訓）班等。

二、換血行動：下派上掛，對鄉鎮師資系統重組

輸血行動對鄉鎮學校原有的師資隊伍可以有一定的改良，然而似乎破不了原有教學和管理惰性的堅冰，這就有些像新生兒的“溶血病”，一種因為母嬰血型不合、母親對胎兒紅細胞發生免疫反應所引起的疾病 。治療溶血病的最佳方法是“換血”—— 從城區學校下派校長與骨干教師來對鄉鎮學校進行“系統重組”。

換血行動包括兩大內容：一是城區學校干部下鄉任職，教育局對有一定規模、發展水平卻相對落后的學校特別是城鄉教育共同體試點學校進行換血“重組”，提拔城區學校的優秀中層干部下鄉任正校長，實施首腦更換。二是城鄉教師全職下派上掛，對全縣有關鄉鎮進行師資“換血”，接受有關學校、縣教育局的業績考核，對長期在農村偏遠學校任教的教師在職稱評聘、評優評先等方面予以傾斜。

例如，我縣曾派陳榮仁同志赴偏遠鄉校雙溪小學任校長，推行“山區農村幼小無坎銜接”，并開展了富有童話特色的山溪校園文化建設。其主要特點有：實施校長領導下的園長負責制，即學校負責行政，統一調配安排后勤財務、幼師招聘、招生等工作；園長負責業務，主要負責幼兒園日常事務、業務管理和指導。實施管辦分離，既有效整合了教育資源、實現無縫銜接，又避免了把幼兒園辦成學前班的現象。同時，學校充分利用方言中“雙溪”與“山溪”同音的特點，以童話教學為特色構建活力校園，給孩子一個七彩童年。

三、造血行動：全面課改，組建1211緊密型共同體

當輸血、換血政策持續了較長時間、達到了一定的規模，必然會產生量變基礎上的質變。于是，縣教育局推出了“造血”行動，全面造血與重點造血相結合，進一步激活鄉鎮學校辦學機制，逐漸趨近城鄉教育的高水平均衡。

（一）全面造血：100%義務段學校推行課堂改革

自2010年開始，全縣100%義務教育段學校都推行課堂教學改革。小學段重點在培養優秀的學習品質，初中段重點在先學后教、堂堂清、分層走班，高中段也圍繞新課程開展一系列的教學改革。

針對基礎教育階段“銅頭鐵腳豆腐腰”的現狀，縣教育局先從“豆腐腰”——課改難度最大的初中段入手，以鐵腕執行教學規范，以最大的行政力度推行“先學后教、堂堂清”式的教學改革。其特點，就是“學生先學，切斷后路，不允許課后集體補課”。

1. 鐵腕抓教學規范

縣教育局出臺了《關于進一步規范辦學行為的通知》，將不規范辦學行為分為教師教學行為違規和學校辦學行為違規兩大部分，明確教師教育行為、學校辦學行為的違規范疇和處理辦法。

2. 創新教研科研機制

縣教科所推出了教科研精品成果培育工程，分市縣精品培育工程課題、科研孵化工程課題和科研萌芽工程課題3大類：縣精品培育工程課題要成為全縣科研的拳頭產品，并且爭取獲市三等獎以上獎勵；縣科研孵化工程針對有研究潛力的課題；科研萌芽工程專門面向鄉鎮學校。這三大工程，有助于實現“精品培育出精品，科研孵化挖潛力，科研萌芽促均衡”的目標。

3. 改革教育評價機制

縣教育局推行將省一級重點高中的學額直接分配到鄉鎮初中。高中定向生的錄取比例按照以下標準分配：1.按照在校學生數；2.按照鄉鎮人口數；3.按照教育強鄉鎮創建情況；4.按照中考成績優秀人數（前20%作為優秀）；5.按照中考后25%所占比例、不規范辦學情況進行倒扣。其中第2、3、5條都是有利于鄉鎮學校的，因為鄉鎮有很多學生流向城區，教育強鄉鎮所有初中都創建了，中考后25%鄉鎮學校提上來，比城區壓力更小，不規范辦學查實1次就要倒扣重點高中名額。鄉鎮初中升入省重點高中的分數下降20分，對于某些薄弱初中更是下降50分定向2名學生。這一舉措使鄉鎮初中升入省一級重點高中的比例得到了明顯提高。

（二）重點造血：組建1211緊密型教育共同體

“1211緊密型城鄉教育共同體”，即試行“一所學校，兩個校區，統一管理，統一評價”，是擴大優質中間層、趨近高水平均衡的關鍵舉措。經過多年探索，已形成管理瞄準總校、資源傾斜分校、文化互動融合、發展榮辱與共這四大特色。

總校派出了以業務副校長領銜的管理團隊和一定數量的骨干教師，師資置換比例的試點學校達到了專任教師總數的1/3。分校的課堂在總校課堂模式的基礎上進行創新。分校區校長列席總校班子會議，共商現代管理制度。教師的管理與考評以工作地學校管理為主、屬地學校管理為輔，對在工作地學校表現出色者，年度考核另加5分，并在評優評先中給予優先。在全職下派任職與上掛鍛煉的基礎上，實施“青藍師徒結對工程”，邀請分校教師加入相應的學科組QQ群，實現網絡評課和資源共享。

共同體內還著力從兩方面進行文化的互動融合，如共享書香文化、共建活動文化等。每逢工會活動，大盤校區教職工都作為總校工會的一個小組參加；每年，總校與分校聯合舉辦體育、藝術、科技等大型活動和相關節慶活動，相應班級之間結成互助型同伴，進行社會實踐、研究性學習、換位體驗等活動。實施學生關愛工程，干預學生的心理和行為問題，設立扶貧助學專項資金，確保不讓一個學生因學習困難或家庭經濟困難而輟學。

共同體的工作目標由“分校設置、分校管理、總校負責、教育局統一考核評獎”，分校區按照總校的標準考核教師績效、學生成績，“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教師的教學管理每月分教學常規、行政管理和班主任工作等幾塊進行常規考核，細化到每個人，并且與教師績效工資相掛鉤。總校的教務處負責分校區日常教學管理的業務指導，并舉行學生學業的階段性聯合檢測，分校區所有教師到總校參加閱卷，學生的學業評價實行統一標準。

因為有了以上的舉措，師資均衡的目標就得以有效實現。教師的專業尊嚴得到了充分維護，教師的專業精神得到充分培養，城鄉師資不僅均衡化，而且教師普遍喚起充分的自我成就感和獲得感，師資建設中的“均”和“安”都得到有效增強。現在，更有“縣管校聘”來激活教師配置與使用機制。促進教育均衡，將教師由“單位人”變成“系統人”，使原有的教師資源得到更加合理的配置與充分使用。這一舉措如不走偏，則教師流動的春天將很快到來。

（作者單位：浙江磐安縣教育科學研究所）

責任編輯 黃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