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榮泰
凡是會寫字的人,寫得最多的幾個字,怕是自己的名字了,毛澤東也不例外。不過,毛澤東寫“毛澤東”,卻也寫出過一些不同尋常的故事。
密寫“毛澤東”
1927年9月,秋收起義部隊與敵人正打得昏天黑地時,一匹快馬將一封密信送到了起義軍師部。當時在師部任副官的楊立三回憶說:某日宿營時,我在師長處見到了幾張草紙,上面是用五梧子浸水寫的字,后來用礬洗顯出來,見信后面署名的是“毛澤東”。信上談到第3團在東門作戰不利,1團在金坪失敗,要師部和1團向文家市進發,與第3團會師。由此我知道毛澤東同志來了,大家都非常高興。
毛澤東的密信,保密方式和傳遞方法,都是十分原始的。然而,毛澤東收集余部,向山區轉移的決策,卻是相當超前的。正是這密寫的“毛澤東”,有如夜色中的火把,照亮了起義部隊前進的方向。
奮筆疾書“毛澤東”
李延久是延安抗大第三期學員。畢業時應同學們要求,毛澤東于1938年8月12日上午來到學校給大家作報告。當時年齡不到17歲、身高剛剛1.5米的李延久,正好坐在毛澤東講話的方桌前,心情特別激動。
毛澤東報告剛一結束,在暴風雨般的掌聲中,只聽一個同學大聲喊道:“毛主席呀!我們就要到敵后去與日寇作戰了,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請給我們簽個字作紀念吧!”
“好啊!”毛澤東大聲回應著。
同學們紛紛把自己的筆記本放到毛澤東面前的桌子上,一會兒便摞得高過了毛澤東的下巴。毛澤東站立著奮筆疾書,可一會兒筆記本摞得更高了。李延久本來站在最前面,但還是讓個子高、手臂長的人搶了先。毛澤東發現幾個小個子同學擠不上來,便跨過一步,拿起這幾個小個子同學的筆記本一一題了詞。他給李延久的題詞是:“打日本毛澤東”。
李延久回憶:一開始題詞,毛主席題的內容是“堅持抗戰到底”等五六個字,接著是“堅持抗戰”“打日本”等三四個字,后來就是“革命”“努力”“奮斗”等兩個字了。整個題詞大約進行了兩個鐘頭才結束。
手掌上寫“毛澤東”
賀龍兩把菜刀鬧革命,初時由于識字不多,下達命令只能靠嘴說。傳令兵也沒文化,只好賀龍說一句,他背一句,整個背下了,賀龍便在傳令兵的手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傳令兵到部隊傳達完命令,就張開手掌出示賀龍的簽名,以示無假,這便叫“只認手板不認人”。毛澤東學識淵博,自然不會有這樣的傳奇故事。但是,他也有在手掌上寫“毛澤東”的往事,雖然不奇,卻也有趣。
1939年的一天,毛澤東去抗大作報告。快到校門口時,見有兩個小八路匆匆往他這邊跑,邊跑邊嚷嚷:“快跑啊,快點去看毛主席!”于是,毛澤東便站在馬路邊等這兩個小八路。見了面后,他問:“你們急急忙忙跑來干什么呀?”
個子高點的那個壯起膽子說:“我們來看你。”
“你們來看我,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嗎?”毛澤東躬身問。
兩個小八路齊聲回答:“你叫毛主席。”
“不對,不對,我不叫毛主席,我的名字叫毛澤東。”
毛澤東邊說邊伸出左手,在上面教兩個小八路寫了“毛澤東”三個字。這一鏡頭,被攝影師石少華拍了下來。
1964年的一天,毛澤東與石少華一起看照片。毛澤東說:“你為我拍的照片都很好,但我最喜歡兩幅。”一幅就是他在手掌上給兩個小八路寫名字的這張。
當時,毛澤東還問石少華:“你知道那兩個小八路是誰嗎?他們現在做什么?”
石少華當時答不上來,他把這個問題記在心里,后來到處打聽。原來個子高點的叫安定寶,是張學良四弟張學思的通信員。安定寶當時15歲,也就在這一年,他為了人民的解放,獻出了寶貴的生命;個子矮點的叫劉長貴,1993年去世。
由于革命隊伍的人來自五湖四海,那時尚未推廣普通話,面對五花八門的方言,毛澤東問人姓名時,往往邊聽邊在自己手掌上比畫驗證,并成了他長期保持的一種習慣。毛澤東早年的警衛員吳吉清、進京后的衛士張木奇、1958年毛澤東視察武漢造船廠時的廠黨委書記劉廣泉等,都有過毛澤東手掌上寫姓名的回憶。
一口氣寫了22個“毛澤東”
1942年底,中共中央西北局在延安舉行高干會議,有22名高級干部被授予“生產英雄”稱號。1943年1月14日會議結束時,毛澤東到會講話,并在22位生產英雄的獎狀上,分別作了題詞。
這些題詞是:王震,有創造精神;何維忠,切實樸素,大公無私;晏福生,堅決執行屯田政策;羅章,以身作則;黃靜波,堅決執行黨的路線;劉秉溫,善于領導群眾;惠中權,實事求是,不尚空談;劉建章,合作社的模范;王世泰,忠實努力,不夸不驕;楊林,堅決執行黨的政策;范子文,機關生產的模范;胡起林,無限忠心;馬文瑞,密切聯系群眾;馬錫五,一刻也不離開群眾;王維舟,忠心耿耿,為黨為國;李丕福,面向群眾;習仲勛,黨的利益在第一位;文年生,生產教育,兩者兼顧;任成玉,為群眾謀利益;賀晉年,艱苦奮斗,不屈不撓;羅成德,不怕困難;王正年,善于領導群眾。
在給每個人題詞的右下方,毛澤東都鄭重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又寫了14個“毛澤東”
1948年11月的一天,毛澤東從屋子里走出來想散散步,稍稍歇息一會兒腦子。但是,當他看到跟隨一旁的警衛排長閻長林時,思緒很快又跳到了另一個問題上。閻長林回憶當時的情景時寫道:
在院子里,毛主席對我說:“閻排長,你給我寫一份警衛班的名單。”
我問:“現在就寫?”
“現在就寫。”
我回到房間,一會兒就把名單寫了出來。不多不少,整20個人。可心里卻產生個疑團:他要名單干什么呢?這些人他都是熟悉的,過去也沒有要過。
當我把名單交給毛主席以后,他一邊看,一邊在上邊畫圈圈,一共圈了14個人。
“形勢發展得這么快,你們要抓緊時間學習。如果不抓緊時間學習,就會跟不上形勢的發展,就會落后。我圈的這14個人,去文化學校學習,等他們回來以后,再把你們6個送去學習。你們留下的也要邊工作邊學習。”……
在14個同志離開前的一天,毛主席說要和警衛班的同志合影留念。聽說要和毛主席合影,警衛班的同志都早早站在院里等著。……
照完相,我們又跟著毛主席到了他的辦公室……忽然有人說:“主席,你給我們也寫幾個字吧。我們快要離開你了,給我們留紀念。”
“可以,去拿你們的本子來吧。”
14個同志很快跑回住處,把自己最漂亮的本子拿來了。毛主席在每個人的本子上寫了“現在努力學習,將來努力工作”一句話,簽上自己的名字。
少寫了5個“毛澤東”
1948年8月,中共中央批準由東北局選派21名青年去蘇聯學習科學技術。他們是:李碩勛之子李鵬,謝子長之子謝紹明,葉挺之子葉正大、葉正旺,劉伯堅之子劉虎生,鄒韜奮之子鄒家華,羅亦農之子羅西北,任作民之子任湘,張浩之子林漢雄,羅炳輝之子羅鎮濤,項英之女項蘇云,任銘鼎之子任岳,葉劍英之女葉楚梅,蕭勁光之子蕭永定,賀晉年之子賀毅,王稼祥義子朱忠洪,崔田夫之子崔軍,高崗之子高毅、外甥江明。還有楊廷藩、張代俠二人,已不知其父輩姓名。
新中國成立后不久,毛澤東出訪莫斯科。1950年2月17日,他在駐蘇使館接見了這批留學生。1992年10月15日,有記者訪問了當年留蘇學生之一、時任國防科工委副主任的葉正大中將。葉正大回憶毛澤東接見的情況時說:
總理和王稼祥把大家引進大使館的會議室,正坐在沙發上抽煙的毛主席站起來,迎著我們走來,和我們一一握手。主席走到我面前時,詼諧地說:“一看你這雄赳赳的樣子,就知道你是鐵軍的后代,你叫葉正大,學什么專業啊?”我說:“航空。”主席說:“中國的起飛就靠你們了……”我說:“謝謝主席的鼓勵。”后來主席發現我們21人中有5人學哲學、政治,他很不高興。他大聲說:“如果你們要學政治、學哲學,回國去學,先學好我們本國的政治、哲學再說,你們知道新中國最需要的是什么嗎?是經濟建設,是自己的工程師、機械師、飛行師,是人民自己培養的專家。黨和人民供養著你們,黨和人民盼望著你們,盼你們學一身本事回去重建我們的家園。從現在起,凡是學政治學哲學的,回去后改學專業,如你們自己不好改,讓大使館出面做工作。”有人提議請主席為每個留學生題詞留念。主席叫使館工作人員裁了一疊20公分見方的黃草紙,用粗大的碳素鋼筆為每個留學生題字。他是根據每個人的專業題的字,給我題的是:建設中國的強大空軍!這幅字至今還壓在我辦公桌的玻璃下……但毛主席沒給五個學哲學的學生題詞。
多寫了1張“毛澤東”
毛澤東為人題詞,有少寫的時候,也有多寫的時候,但或多或少都獨具匠心。
影片《英雄兒女》中有位女英雄王芳,其人物原型叫解秀梅,是志愿軍第68軍202師的文工隊隊員。1951年11月30日,6架敵機對解秀梅所在部隊的駐地狂轟濫炸,不滿20歲的她奮不顧身,沖進火海搶救傷員,因而榮立一等功。
1952年,解秀梅參加志愿軍第二次歸國代表團回到祖國。20世紀90年代初,記者宋悅來采訪了她,下面是采訪時的一段對話:
解:在主席到來之前,同志們選我為代表向毛主席獻花。我的心情更是激動了。當主席、總理、少奇、朱德中央領導同志健步向我們走來的時候,我光顧著仰望主席,竟忘了獻花的事。這時隊伍里的同志提醒我:“秀梅,快去獻花呀!”我才恍然想起。快步走到毛主席面前,雙手獻花,激動地說:“毛主席,您好。我代表志愿軍向您獻花,我們想念您,全體志愿軍都想念您。”
主席微笑地望著我,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說:“我也想念你們,祖國不會忘記你們,勝利是屬于我們的……”
那時,我還是個不滿20歲的姑娘,是黨把我培養成了光榮戰士,是黨給了我這樣崇高的榮譽,望著敬愛的領袖,就像久別的兒女遇到了慈祥的父親,我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一下子撲到主席的懷里,雙手摟住主席的脖子,嗚嗚地哭了起來。在場的其他志愿軍將士無不為之動情,個個熱淚滾滾……
宋:聽說主席還為您簽名留念了呢。
解:是啊,主席和大家握手之后,有人提議請主席簽字留念。可當時我身上一張紙也沒有,情急之中從后面一位同志手中借了一個很簡單的小本。我又來到主席面前:“主席,請您給我簽字留念。”
主席說:“好好。”接過本后翻了兩下,并未馬上簽字,問道:“這不是你的本子吧?”原來主席從本子的質量和新舊程度上已意識到我事先并無請主席簽字的準備,否則不會帶這樣的本子。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主席笑笑,在第1頁和第2頁上分別簽了“毛澤東”3個字。開始我并未理解主席的意思,后來才知道他老人家的用意。毛主席知道我是借人家的本子,將來還要還給人家,所以簽了兩頁,一頁裁下留給了自己,一頁則留給了本子的主人。主席關心他人,心細入微,每次想起,我都很感動。
毛澤東的簽名被送了人
1949年9月17日,毛澤東到北京師范大學看望老同學湯藻貞。消息傳開,湯教授的家被圍了個水泄不通。為滿足群眾的愿望,毛澤東索性走出屋子和大家握手問好。這時,幾個小朋友捧著書或本子請毛澤東簽名留念,毛澤東也盡量滿足了他們的要求。
獲得領袖的簽名,無疑是榮幸的,也是珍貴的,這一點,無論過去或今天都是有共識的。不過相同之中也有不同之處,現今的人更多地注重了它的收藏價值,而當年獲得毛澤東簽字的那些小朋友,甚至包括他們的家長,卻并不看重這一點。不久,毛澤東簽了名的書和本子,都被小主人們作為最珍貴的禮物,送給了抗美援朝前線最可愛的人。
第一個在火葬倡議書上簽名
1950年10月27日,任弼時英年早逝,毛澤東深感惋惜,黨和國家為他舉行了隆重的葬禮。這事引起了毛澤東的深思,他曾幾次對中央書記處幾位書記說:“弼時同志厚葬是必要的,但我們死后如果都這樣,是不是有些浪費了……”
1954年毛澤東到杭州,看到西湖邊上有許多墳墓,指示除留下岳飛墓等有紀念意義的幾座外,其他的都遷走。他還不無憂慮地說“死人與活人爭地不好”,并由此產生了推行火葬的念頭。
遵照毛澤東的指示,1956年4月27日,中南海懷仁堂中央工作會議間隙,工作人員將一份火葬倡議書送到了毛澤東手里。倡議書倡議:“在少數人中,首先是國家機關領導工作人員中,根據自己的意愿,在自己死了以后實行火葬。”倡議書最后寫道:“凡是贊成火葬辦法的請在后面簽名。凡是簽了名的,就是表示死了以后一定實行火葬。后死者必須保證先死者實現其火葬的志愿。”
毛澤東看完倡議書,連聲說好,并第一個在倡議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紅色簽名的毛澤東
中國人簽名多用黑色或藍色,極少有用紅色的。可是,有一次毛澤東為戰斗英雄徐進才簽名,不得不用了紅色。
徐進才,西北野戰軍第358旅的一名機槍班班長。1947年在保衛延安的幾次戰役中屢立戰功。尤其在蟠龍戰役中,他獨自一人殲敵近300人,因此聲名大振。在一次轉戰途中,毛澤東遇上了徐進才及其所在部隊,主動提出要給他題個字作紀念。但當時誰也沒帶文房四寶,徐進才只好掏出一塊干凈手帕請毛澤東題字。毛澤東便用治傷的紅汞在手帕上寫下了“戰斗英雄”四個字,并簽上了大名“毛澤東”。
寫給赫魯曉夫的信
1957年,毛澤東第二次訪問蘇聯。到達蘇聯后,毛澤東與赫魯曉夫舉行了幾次會談,雙方在和平與戰爭等問題上存在一些分歧。時任俄語翻譯的李越然,回憶了毛澤東讓他給赫魯曉夫寫信的情形。他說:
當天夜間,主席把我叫到他的房間里。他側身臥在床上,拿起一個蘇聯的信封,他口述,要我寫。寫完他一看說:“不是要你寫中文,是寫俄文……”接著,毛澤東又重新給了我一個信封,這回我寫成了俄文,內容是:
“赫魯曉夫同志:
我已經睡了。關于和平過渡的問題,由鄧小平同志和你們談,我們倆不談了,好嗎?”
我寫完,他就在這個信封上簽上了毛澤東三個字。
李越然后來感嘆說:主席不拘小節,就那么隨隨便便一張信封,就寫了字交給赫魯曉夫。
李越然是親歷人,他的感慨自然有根據。不過綜觀毛澤東給他人的通信,大都是極其規范且講究的。有人見毛澤東太忙,曾建議他將一般的書信交秘書代寫,毛澤東卻說:“那樣就對人不夠禮貌了。”
那么,一貫對人禮貌有加的毛澤東,怎么會給赫魯曉夫傳去那么一封不拘小節的信封信呢?興許其中還傳遞著更多信息吧!難怪赫魯曉夫說:“毛澤東簡直就是隱藏自己思想和意圖的大師。”
重新題寫的“毛澤東”
1947年,延安各界慰問團副團長張仲實匯報了他了解到的劉胡蘭烈士的事跡,并轉達了當地人民想請毛澤東為烈士題詞的愿望。劉胡蘭視死如歸的革命英雄主義氣概深深地感動了毛澤東。于是,他寫下了“生的偉大,死的光榮”八個大字,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毛澤東的題詞,極大地鼓舞了廣大軍民向劉胡蘭學習的決心,銘刻在人民群眾的心里。1957年1月12日,烈士故鄉山西文水縣舉行劉胡蘭就義十周年紀念。籌備過程中,人們發現毛澤東的題詞在戰爭環境中輾轉丟失了,因此想請毛澤東再寫一次。當此事匯報到毛澤東那里時,他沒有責怪任何人,而是以莊嚴的神情重新寫下了“生的偉大死的光榮”,再次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任選一張的“毛澤東”
上海市青年京劇演員孫花滿,多次為毛澤東演出。她回憶說:
1962年初,我在報紙上看到一篇文章,講的是東北有一位老人,解放后翻了身,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他就給毛主席寫了一封信,表示了感激的心情,并向毛主席要了一張照片,掛在家里,以永久紀念毛主席。我得到了啟發,在一次舞會上我坐在主席身旁,對主席說:我給你演出過這么多次,我也要一張照片。主席幽默地笑著說:“我又不是開照相館的。”我急切地說:“你給了我,我一定保密。”主席點點頭。
半年后,在主席生日的那天晚會上,他主動拿出兩張照片,一張是站著的,一張是坐著的。我覺得坐著的那張很慈祥,名字也已簽好,就要了這一張。這張照片我一直珍藏著。在“文化大革命”中我把它藏來藏去,后來讓我妹妹帶到新疆,保存了下來。一個國家領袖,對我這點小要求都記在心里,使我深深地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