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傳播視角下關中嗩吶的興衰與出路

胡淼

摘要：技術發展帶來“地球村”，國家與國家之間、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日益頻繁，跨文化傳播也越來越成為一種普遍的社會行為。吳天明導演的電影《百鳥朝鳳》，通過受眾的變化來表現關中嗩吶的興盛與衰亡，折射出跨文化傳播過程中的文化沖突。面對嗩吶的衰落現狀，在跨文化傳播下如何實現文化融合成為重要話題，同時也是關中嗩吶的必然出路所在。

關鍵詞：跨文化傳播；文化沖突；嗩吶；受眾

電影《百鳥朝鳳》以關中嗩吶為主體，展現了嗩吶的發展與變化，敘述了由嗩吶延伸而出的人和事。這部電影通過跨文化傳播下的文化沖突來展現嗩吶由興轉衰的過程，強調以嗩吶為代表的傳統民間樂器如何傳承的問題。在文化沖突中，受眾及受眾態度的變化是嗩吶興衰轉變的具體表現形式。面對沖突，實現文化融合是關中嗩吶等民俗樂器和以此代表的民俗文化的必然出路。

一、關中嗩吶作為符號的意義呈現

（一）集體主義下的權力象征

《百鳥朝鳳》以父親游本盛帶著兒子游天鳴向嗩吶匠焦師傅拜師學嗩吶為始，引出了關于嗩吶的各種規矩以及嗩吶匠當時在村里處于較高地位的事實。“嗩吶班子出隊”、“坐在太師椅上”，“眾人跪倒一片”等無一不展現著以父輩為代表的村里人對于嗩吶與嗩吶匠的重視。嗩吶將無雙鎮的村民聚合起來，這也正是焦師傅所說的“無雙鎮不能沒有嗩吶”的有力展示。“百鳥朝鳳”作為最高等級的曲子，只為德高望重的人吹奏，代表著所敬送者的地位。在金莊村長的葬禮上，焦師傅以其排擠同村人為由拒絕吹“百鳥朝鳳”的請求；而在曾打過土匪、幫助百姓的竇村長的葬禮上，焦師傅拖著病重的身子帶著發燒的天鳴吹起了“百鳥朝鳳”。嗩吶作為一種符號，處于村莊的核心地位，代表嗩吶匠當時的地位，代表所受之人的地位與聲譽，是村民心中的權力象征。

（二）文化沖突的象征

電影展現了關中嗩吶的由興到衰，其中最為顯現的轉折點是西洋文化與本土文化的沖撞，嗩吶成為這一文化沖突下的見證者與犧牲者。影片的第71分鐘，西洋文化與民俗文化發生了正面沖突。游天鳴的兒時好友“長生”，應父母要求，舉辦了傳統婚禮，邀請來嗩吶班子。在婚禮上，只聽一句“洋樂隊來了”，所有人便跑去圍著院子中央的舞臺。臺上是一支西洋樂隊，西裝革履，演奏著復雜且龐大的樂器，樂隊中央站著一位年輕女士，披散著黃色長發，身著豹紋短裙，扭動著身姿，唱著描述年輕人愛戀且樂律歡快的《哎呦媽媽》。同時，鏡頭特寫了臺下一位戴墨鏡、著項鏈的名為“柳仨”的青年，凸顯其沉浸其中的表情與狀態，這也為即將到來的暴力場面埋下伏筆。而此時坐在角落的嗩吶匠們面面相覷，后來焦師傅一句“準備家伙”，嗩吶班子以《南山松》和銅管樂隊的《拉德斯基進行曲》對抗起來，雙方爭執不休。在對抗過程中，以柳仨為首的青年走到游天鳴身邊并說到：“你們吹一天這個掙多少錢，我給你們雙倍的錢，你們不要吹了。”但嗩吶班子并沒有因此而停下來。后來，以柳仨一句“沒人喜歡聽你們這東西吹出來的聲音”為導火索，雙方打斗開始，藍玉與柳仨之間的暴力擴展到整個嗩吶班子與幾個城鎮青年之間的暴力。而整個暴力場面以焦師傅的怒火為止，以無數嗩吶殘肢為終。

兩種異質文化之間的沖突，在電影中以嗩吶破損為結果，喻示著以嗩吶為代表的本土文化在文化沖突中的失敗與衰落，揭示了本土文化在文化沖突中往往處于弱勢地位的現象。這一過程伴隨著自身的由盛轉衰，也伴隨著受眾的變化以及受眾對其態度的變化。

二、嗩吶興衰與受眾變化

影片以嗩吶由盛轉衰的過程為線索，勾勒出整個故事的發展脈絡，且通過村里人對嗩吶的態度轉變來表現嗩吶的變化過程。這里的村里人包括以父親游本盛為代表的老一輩村民和以游天鳴好友“長生”為代表的年輕一代。

（一）父輩由視嗩吶為中心轉變到對嗩吶的貶低

在影片前半部分，整個無雙鎮，哪有嗩吶聲，哪就聚合著村里的男女老少。隨著經濟發展，城鎮化、商品化浪潮席卷農村，周遭人對于嗩吶的態度與看法發生了極大變化。首先是變化最明顯的父親，以學嗩吶為驕傲轉變為不滿于天鳴低收入的嗩吶工作；其次是嗩吶班子本身，嗩吶匠挨個進城務工，出活越來越少；同門師弟藍玉也多次勸說他放棄嗩吶，進城務工。隨著父輩退出領導中心，年輕一代開始占據舞臺，若不是父輩的要求，現居城鎮的年輕一代也不會邀請嗩吶班子。從嗩吶匠自身到親朋好友，從中心延展到四周的人群，對于嗩吶的態度看法都產生了明顯的變化。受眾對于嗩吶的消極態度和由此帶來的受眾減少折射出嗩吶所代表的民俗文化的衰落現狀。

（二）年輕人對于嗩吶的忽視與冷落

因環境、地域、年齡等要素，影片所展現的年輕人是在商品化浪潮下長大并受外來文化影響最大的群體，他們對一切外來事物充滿好奇與期待。在影片中，銅管樂隊、短裙姑娘、歡快樂曲等異質文化對于當時年輕受眾的影響遠遠大于嗩吶等民俗文化。在民俗文化與西洋文化發生正面沖突時，他們甚至會對民俗文化表示抵觸與反感。例如，好友“長生”對演奏中的嗩吶領班說“差不多得了”，并給了很多禮錢與煙酒。這里增多的禮錢并非代表對嗩吶的重視，而是表現經濟發展帶來豐富物質的同時，對金錢褻瀆民俗文化的現象予以諷刺。城市化、商品化下盛行的金錢主義，撼動著無雙鎮曾經“如何也不能沒有嗩吶”的精神支柱與文化支柱。

（三）傳承人的斷層

嗩吶的衰落還在于傳承人的斷層，即無人傳承。另一方面，也由于嗩吶的衰敗導致了傳承人斷層。從衰落到傳承人斷層再到衰落......由此陷入無限惡循環。嗩吶規定一代只選一個接班人，而從游天鳴這一代起，面對物欲橫流的商品社會，面對嗩吶地位一落千丈的事實，下一代傳承人的挑選與培養成為關鍵問題。關中嗩吶的衰落喻示著傳統師徒教授方式的破滅，也喻示著等級森嚴的傳統表演儀式的衰亡。

三、關中嗩吶的發展與出路

面對跨文化傳播下關中嗩吶的衰落現象，絕不能以消極態度對待之。況且作為本土的優秀民俗文化，關中嗩吶也不是沒有“走出去”的機遇與可能。而關中嗩吶想要謀求更好的出路，不僅需要政府媒體的外部推力，更需要自身的創新發展與兼容并蓄的態度與能力。

（一）內部張力：文化融合

作為本土文化的關中嗩吶，發展離不開自身創新和文化融合。創新文化形式，貼近人民群眾，以群眾喜聞樂見的形式展現并傳播，實現對于最大、最廣受眾的有效傳播。在2016年的春節聯歡晚會上，明星和老腔藝人合作演出了一檔名為《華陰老腔一聲喊》的節目，該節目實現了民俗樂器與西洋樂器的融合、關中民俗與外來風情的同臺，實現了關中文化與西方文化的和而不同。這樣一來，傳播力度更大、受眾更為廣泛。傳統文化在尊重自我高品質的文化內核的基礎上，取外來文化之精華，創新自我形式與內容，是實現自身發展最基本的道路。

（二）外部推力：政府重視與媒體關注

關中嗩吶的發展離不開政府的重視與扶持。影片的結尾，嗩吶被納入非物質文化遺產，這一舉措體現了政府對于關中嗩吶的重視與保護。政府要將有價值的民俗文化積極納入非物質文化體系，加大對傳統文化、傳統民間樂器的挖掘，加大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另外，在文化傳承方面，政府要利用政策以扶持、鼓勵民俗文化的傳承，將文化深入生活。延安市安塞縣對于安塞腰鼓的保護，即是通過將腰鼓課程納入學校課程的形式來實現文化傳承，且當地多次舉辦腰鼓活動。再次，在積極保護與傳承的前提下，傳統文化不僅要實現“國內”傳播，還應進行“國際傳播”，適應全球化，成為“全球文化”，真正“走出去”，實現“國內文化”與“國際文化”的雙重編碼，提升文化價值與內涵。

最后是在宣傳方面，政府與媒體應通力合作，加強對于關中嗩吶等民俗文化的報道與宣傳，通過有效傳播實現文化要素的滲透與遷移，實現受眾群體的擴大。通過外部推力，改善關中嗩吶的生存與發展環境，實現文化傳播的雙向互動。

四、結語

影片結尾部分，游天鳴在西安城墻上遇見了一位以吹嗩吶掙錢的江湖藝人。這一鏡頭不僅表達了導演對于嗩吶未來的擔憂，另一方面也預示著嗩吶祛魅后走向世俗化的開始。消極來看，影片是想表現關中嗩吶衰落的必然結果；積極來看，體現的是嗩吶適應時代進而贏取多元受眾的第一步。無論如何，只有在自身創新與外部推動的合力下，關中嗩吶才能在跨文化傳播下找到一條更好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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