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崔的故事

溫巨榮

2009年，我送走了高三畢業班，自己的孩子也如愿地考上理想的大學，我回到了高一學年，李校長安排我擔任班主任工作，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每當學校有難處，給我安排各項工作時，我都用“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士為知己者死”這樣的話來鞭策自己。這次也不例外，這是真心話。二十多年來，雖然我付出了很多，但是學校也給予了我很多榮譽，為此，我無以回報，只有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地工作來報答上蒼對我的厚愛。

就這樣，我當上了高一·一班班主任，在軍訓的第一天，上了軍車等待出發，這時從車上跳下一個小伙子不顧我的阻攔往教室狂奔，等他回到車上問明白之后，才知道他把軍帽落在教室里了，這個舉動，讓我記住了他的名字：小崔。又一次，天下大雨，我在心里已經默許了學生早上的遲到，令人欣慰的是班級幾乎沒人遲到，就在我想表揚同學們時，教室的門被撞開了，小崔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對我說：“今天大雨，道不通”，我答曰：“失期，法皆斬”，這場對話出自《史記·陳涉世家》，小崔試圖用合理的理由而又調侃的語氣讓我原諒他的這次遲到，而我的回答中也巧妙地暗示了對他的處罰，不原諒，該去哪站著就到哪里站著。這樣，他笑嘻嘻地站到了教室門外。這是我們師生之間的第二輪回合。

接下來的日子，小崔遲到，忘了值日，亂扔垃圾，不交作業等等情況舉不勝舉，有兩次放學后我用手機把他座位下面的垃圾堆拍了下來，第二天早上，我保留現場，讓學年李主任把他帶走了，李主任處罰他的辦法是背《弟子規》和收拾各辦公室垃圾，此后小崔有所收斂。高一高二兩年陸續給小崔換了幾個同桌，原因是他脾氣暴而酸，沒人愿意和他同桌。無奈，我把他調到講臺桌旁單人一桌，因為距離我更近了，我經常與他談心，想找到他身上諸多毛病產生的根源。據他講，初中時他經常被找家長，因為各種小毛病，經常被停課反省，也經常去網吧打游戲，人很聰明，但沒考上省重點，以中等生的身份考入我校（他的學號是22號），在多次交流中，我發現這個孩子心態很陽光，他從不避諱自己的缺點，也不隱瞞過去，有一次我問他嘴唇上的疤痕是不是和人打仗留下來的，他告訴我生下來是豁唇，做手術留下的疤痕，言語之間，絲毫沒有自卑的神色。我又向他的初中班主任老師了解他的過去，他的初中班主任是某初中中學的語文特級教師，我們之間關系很好，從與初中班主任的溝通中，我了解到他初中接受的是非常嚴格的處罰，他自暴自棄了，了解到根源后，我換了一種方法教育他：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從此，利用語文課、利用課間、利用我手中的各種書籍我開始了對他的循循善誘的教育，話語不必太多，一兩句點醒夢中人，小崔漸漸開竅了，他對我說的話深信不疑，他變得仗義了，變得溫和了。高三整整一年，每次大掃除，小崔全部參加，美其名曰：攢人品，攢分數。高三下學期，我班自愿把自習延長到晚上十點，放學后，小崔陪著我一路走回家，把我送上樓，他再回家。高考在即，他對著我班講臺桌上的金榜題名四個大字端正下拜，心中默念600分。（進入高三，我根據小崔的潛力和成績，給他制定的目標是高考考600分，考上吉林大學。）高考前夕，我說我女兒考大學時喝的是大紅袍茶葉，小崔和另一個學生小李聽說后，都說想喝，我利用休息時間給兩個孩子買來大紅袍，又給他們沖好。五月末的天氣夠熱，我和我的學生們在教室里品熱茶，事后小崔揮筆寫下“謝喝茶”：陰日北風涼，紅袍手中藏，臨考送喜慶，高三人浮狂，沸盈煮枯枝，人入社會忙，平心意氣定，茶漂三口香，茗色正濃烈，心中出暖陽，何由作此詩，恩師賜茶芳。

完成了一年大掃除志愿者的工作，拜完了金榜題名條幅，默念了600分，喝好了大紅袍，小崔上考場了。。。。。。

高考成績傳來，我正在泰國旅游，學年主任告訴我小崔602分，我流下眼淚，心中默念：皇天不負有心人。之后，小崔被吉林大學光信息與技術專業錄取，之后，小崔來看我，告訴我他的高考作文題目是：積善成德，神明自得。

又一次和小崔走在共同回家的路上，小崔攙扶著我說：“高中三年，我最幸運的事是遇到了您，您改變了我。”三年來的一幕一幕恍如昨日浮現在眼前，現在的小崔正在南京航空航天大學讀研究生，他高中畢業后的每一年除夕夜都會給我打來電話，稱呼我為“老溫”，匯報他一年的收獲，讓我保重身體。有生如此，師復何求！